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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隋唐佛道论争看道教心性思想的形成▪P2

  ..续本文上一页佛教思想对于道教心性论形成的激发角度言之,其效应是甚为深远的。正如有些道教学者肯定的:“道是不是觉的问题,在高宗朝表述为道是有知抑或无知,是高宗朝佛道论争的一大问题,也是高宗武周的重玄学的重大理论问题之一。重玄学学者如王玄览等人提出“道在境智中间”的观点,既有明显地纠正玄奘考据学家式的理解,又使重玄学特重心识心性,表现出明显的宗趣转化。大体上说,这次试译《老子》为梵文终因歧见而失败后,一些重玄学者意识到申明其道义、匡正为佛学误解的必要性,申明其意旨的同时,对唯识学的一些理论也有所吸收。”[11]特别是亲身参与了这一争论的成玄英,在此后,又经过若干年的思索,终于完成了其具有一定开创意义的重玄学理论体系的建构。这一成就的取得,不能不说与佛教思想的激发及其这一争论的刺激有重要的关联。

  二、道体与道之知

  道教所言之“道”与道家之“道”有一重大区别,道教的“道”具有鲜明的神本意味,得道便意味着成仙,而“道”在某种程度上便成为“仙”的化身。唐代道教借用佛教的“法身”概念将其称之为“道身”,南北朝道教又借用佛性之说将蕴涵于众生之身中的“道”称之为“道性”。这样的改变,使得“道”有无知觉、气外是有“道”以及“道”与“心”的关系究竟如何等等问题应运而生。而佛教固守着老庄的立场,拒不承认道教的这些改变,争论便不可避免。

  唐武德九年(公元626年)道士刘进喜、李仲卿撰《十异九迷论》贬低佛教,僧人法琳则撰著长文《辩正论》八卷十二篇破斥其说。《辩正论》中有《气为道本篇》专门反讦道教“道神”的说法。在其文中,法琳首先否定了“天尊之神”、“大道之像”的存在。法琳说:“余观造化本乎阴阳,物类所生超乎天地。历三古之世,寻五圣之文,不见天尊之神,亦无大道之像。” [12]法琳引用《灵宝九天生神章》之经文云:“气清高澄积阳成天,气结凝滓积滞成地。人之生也,皆由三元养育,九气经形,然后生也。”从道经的说法,法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是知阴阳者,人之本也。天地者,物之根也。根生是气,无别道神。”[13]这是说,人是由阴阳二气所生成,气外并无所谓“道神”存在。道教经典云:“无上大道君治在五十五重无极大罗天中玉京之上,七宝玄台金床玉机,仙童玉女之所侍卫,住在三十三天三界之外。”[14]针对这种将佛教若干宇宙结构之说与中国传统思想剪接而成的说法,法琳反驳道:“佛家经论,三界之外名出生死,无分段之形,离色心之境,何得更有宝台玉山州郡乡里?虚妄之甚,转复难矜。”[15]这就从根本上否定了无上大道神存在的依据。既然气之外并不存在“道神”,因此人之生死自然只能由气之聚散往来所决定。法琳说:“庄周云“察其始而无生也”。非徒无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而本无气,茫忽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人之生也气之聚,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故曰有无相生也。万物一也。何为一也?天下一气也。推此而谈,无别有道。”气外无道,也就并非“别有道神能宰万物,使之生也。”[16]

  法琳引用道经及其经注的说法,只认定“道者,气也”。法琳云:

  古来名儒及河上公注《五千文》:“视之不见名曰夷,夷者精也。听之不闻名曰希,希者神也。抟之不得名曰微,微者气也。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故知气体眇莽,所以迎之不见其首。气形清虚,故云随之不见其后。此则叙道之本从气而生。所以《上清经》云:“吾生眇莽之中甚幽冥,幽冥之中生于空同,空同之内生于太元。”太元变化三气明焉。一气清,一气白,一气黄。故云“一生二,二生三。”案,《生神章》云:“老子以元始三气合而为一,是至人法体。精是精灵,神是变化,气是气象。如陆简寂、藏矜、顾欢、诸揉、孟智周等《老子义》云:“合此三气以成圣体。”又云:“自然为通相之体,三气为别相之体。”检道所宗,以气为本。考三气之内,有色有心。既为色、心所成,未免生死之患,何得称常?[17]

  以道教方面的注解疏解“道”与“气”的关系,法琳最终的结论是:“原道所先以气为体”。法琳的这一论证颇有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的做派,其实质却是以道教内部的一种理论路向去反对另一种路向。其实,以“气”来诠释“道体”与将道理解为道神,对于道教来说是同等重要的。不过,在当时,道教内部并未能够将二者圆融起来。法琳的反驳,从反面刺激了道教方面探索圆满自身理论的勇气和步伐。

  正因为此时的道教的“道论”中存在着“气道”与“神道”两种未曾统一的理解,对于佛教方面提出的“道”是“有知”还是“无知”的问题,便很难作出圆满的回答。唐高宗显庆三年(658年)四月,佛道双方各七人奉高宗皇帝之命入宫内讨论佛道义理。当时“会隐法师竖五蕴义,神泰法师立九断知义”[18],后来道士李荣立“道生万物”义。大慈恩寺僧慧立向李荣发问:“先生云“道生万物”。未知此道为是有知,为是无知?”李荣回答说:“道经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既为天地之法,岂曰无知?”[19]岂料这一回答,遭到了佛教方面的强力反驳。慧立曰:

  向叙道为万物之母,今度万物不由道生。何者?若使道是有知,则惟生于善,何故亦生于恶?据此善恶升沈,丛杂总生则无知矣。如不通悟,请广其类。至如人君之中,开辟之时,何不早生今日圣主,子育黔黎与之荣乐,乃先诞共工、蚩尤、桀、纣、幽、厉之徒而残酷群生,授以涂炭?人臣之中何不惟生稷偰、夔龙之辈,而复生飞廉、恶来、靳尚、新王之侣,谀谄其君,令邦国危乱哉?羽族之中何不惟生鸾凤善鸟,而复生枭鹫恶鸟乎?毛群之中何不惟生骐骥骝马,而复生豺狼豪猬乎?草木之中何不惟生松柏、梓桂、蕙荪、兰菊,而复生樠枥樗棘葶艾蒺茨乎?既而混生万物,不蠲善恶,则道是无知,不能生物。何得云“天地取法而为万物,皆之宗始”乎?[20]

  此次辩论的主角李荣为蜀中道士,唐高宗时被召入京,居东明观。李荣精修道家之学,才思敏捷,为当时的道教名流,在隋唐道教义学发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但依据道宣的记载,李荣对于慧立的这一番反驳却“愕然不知何对立,时乘机拂弄,荣亦杜口默然,于是赧然下座。”[21]为何“释道宣把著名道教学者李荣形容成不堪一击的寡识者”[22]呢?这并非李荣真的没有学问,也绝不是象若干研究道教的学者所坚信的那样道宣有失良史的风范,而是道教从理论建设上还不完善,其“道”论尚无法完满解释慧立所提出的问题。“从辩论过程看,李荣似乎犯了原则性错误,他不该说道是有知的。但如果李荣回答说道是无知的,也同样会产生难于解答的问题。”[23]如何将这种“二难”化解,始终是道教思想家需要探索的课题。如果说道是无知,“岂不违背道教根本教义,把悟道修真与神灵护佑全部否定了吗?”[24]如果说道有知,是有意识地化生万物,就会有两大问题产生:一是“道”与众生究竟如何联结呢?如卢国龙所说:“是无知之道不能感应众生修习,这会导致道教经教体系的瓦解,因为道若不能感应众生修习,那么道教所谓道与众生便是互相隔绝的。道若抛弃了众生,也就断绝了道教在众生世界执行教化的合理性,而且,重玄学者所谓修道体道云云,也缺乏理论根据。”[25]第二个问题是善恶究竟如何在道之中产生出来呢?特别是道为什么要在世间制造出罪恶来呢?“根据慧立的看法,如果说现实世界是道有知见、有意识地化生的,那么道就必须为世间的种种丑恶负责,或者承认道是善恶不分的,亦善亦恶。”[26]作为道教徒的李荣自然是无法接受的,因此,道宣说李荣默然下座,应该是实情。

  客观地说,慧立所提出的道究竟是无知还是有知的问题,击中了当时道教义学的命门,使得以后的道教义学不能不重视这一问题。为了解决道与众生的关系问题,唐代道教发展完善了道性论。特别是“稍后的重玄学王玄览、孟安排等人提出道既为寂本,又感应众生修习,道在有知与无知之间等观点,从一个方面解答了慧立的讦难。”[27]同样,为了解决道与善恶的关系,“王玄览、孟安排的一些理论观点有所受惠于这场论争,即如玄宗朝道士吴筠从性情中寻找善恶之源,也与这场论争不无关系。”[28]

  三、道法自然与道生万物

  “道法自然”、“道生万物”本是道家的传统命题,发轫于老子,汉代的王充等以及魏晋玄学都对其进行过发展,而道教在此基础上又赋予其新涵义。但是,在唐代佛道论争中,佛教方面对于道教的这些新解释进行了多次攻击,迫使道教不断反思、改进其学说。可以说,唐宋道教本体论与本源论的成熟与完善,与唐初佛道论争的刺激是有着重要关联的。

  见于记载的唐代佛道论争最早者为武德八年(公元625年)。这年唐高祖驾幸国子学,召集百官以及三教学者讲论佛道义理。道士李仲卿与沙门慧乘围绕“道法自然”命题展开辩论。道宣记载为:

  (慧乘)先问道云:“先生广位道宗,高迈宇宙。向释《道德》云,上卷明道,下卷明德。未知此道更有大此道者,为更无大于道者。” 答曰:“天上天下唯道至极最大,更无大于道者。”难曰:“道是至极,最大更无大于道者;亦可道是至极之法,更无法于道者。”答曰:“道是至极之法,更无法于道者。”难曰:“老经自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何意自违本宗,乃云更无法于道者?若道是至极之法,遂更有法于道者,何意道法最大,不得更有大于道者?”答曰:“道只是自然,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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