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并无能生起无漏清净法的功能,依《摄论》之意,一切种子新熏,无漏清净法是由“最清界法界等流”熏习而得,因此“解性赖耶”并无像“本觉”有能生之功能明矣。导师曾说:
如来藏是在众生身中(或蕴处界中,或贪嗔痴中),而众生的身心一切,即是阿赖耶种识所幻现,所以如来藏也即在阿赖耶识的底里。一切心识的根本真实,也即是如来藏了。基于这一意义,如来藏是内在的心性;阿赖耶识是承内启外的动力。[53]
这一段描述,道尽了“赖耶通真妄”的精义,“如来藏”或说“解性”只是内在的心性,阿赖耶识才是动力。
总而言之,“异熟一切种的阿赖耶识,为一切法依止,是瑜伽学系的根本立场,这是兴起于印度北方的阿赖耶识为依说”;而“如《胜鬘经》、《不增不灭经》等,说如来藏为依止而有生死、涅槃,这是兴起于印度南方的如来藏为依说”,[54]基本立场是不同的,导师曾引《成唯识论》如下的解说:
一、 持种依,谓本识,由此能持染净种子法种,与染净法俱为所依,圣道转令舍染得净。……二、迷悟依,谓真如,由此能作迷悟根本,诸染净法依之得生,圣道转令舍染得净。(大正三一.55a)
由此亦可看出《成唯识论》并非完全无视于如来藏思想,只是站在新译唯识的立场,如来藏若即是法界无差别性或“心本性净”的不同说法,它是迷悟依,属于非现象界,与现象界的持种依截然不同,它是识的实性,是真如,绝对不可称之为识,而阿摩罗识与解性赖耶就是混淆了性相的份际,非正统的唯识学。[55]但是真谛却在“果报种子”赖耶外,别立“解性赖耶”,综合此二大系。从“解性”非是“本觉”来看,真谛译唯识思想淡化了如来藏“我”的色彩;从透过闻熏习,赖耶能渐渐出现“非出世而邻近出世的功能”,愈逼近于真实性,乃至于到转依时,闻熏习可能与解性赖耶——具性德的法界——融合,这可说解决了新译唯识性相永别、智如二分的困局,难怪导师如此推崇解性赖耶的思想。[56]
(三)、阿摩罗识是真如、如来藏、自性清净心
真谛译的阿摩罗识是清净的法界、法性、真如,约心之性本净,故亦名自性清净心,如《十八空论》中说:“云何分判法界非净非不净?答:阿摩罗识是自性清净,但为客尘所污,故名不净;为客尘净故,故立为净”(大正三一.863b)。“虽在平等法界的体证中,一切无二无别,然在凡位而点出如来藏性,或点出解性,阿摩罗识,都只能约“自性清净”说”,[57]导师引真谛译《摄论世亲释》曰:
一切法本来自性清净,谓如如、空、实际、无相、真实、法界,释曰:由是法自性本来清净,此清净名如如,于一切众生平等有,以是通相故。由此法是有故,说一切法名如来藏。(大正三一.191c)
相对于真谛将真如与识视为同一,并说阿摩罗识即是如来藏、自性清净心,新译唯识则著重两者的不一。对新译唯识来说,真如可以是如来藏、自性清净心,但不能是识,而是“识性”。如来藏即是真如、圆成实性、法性、法空性、法无我性,但为什么称为如来藏呢?“因为众生未能证悟真如,真如为烦恼所遮蔽,不能显发出来,所以名如来藏”,所以如来藏不是众生本具的清净心性,但因“一切法依阿赖耶识而现起,所以如来藏即阿赖耶识性——心性。”“阿赖耶识是有为的生灭法相,而阿赖耶识的识性,即是真如,所以就名为真心与自性清净心。这真心与清净心,并非有为有生灭的心,而是约心的不生不灭性说的,并非众生已有无漏清净的心。”[58]
《成唯识论》曾提出两种心性本净说:
然约契经说心性净者,说心空理所显真如,真如是心真实性故;或说心体非烦恼故名性本净,非有漏心性是无漏,故名本净。(大正三一.9a)
导师认为约心空理所显真如,同于《大乘庄严经论》;约心体非烦恼,则是采自说一切有部“心识的本性,是中容的无记性”的见解。[59]两者皆为玄奘译唯识所采用,前面的叙述即是两说中的前者。至于真谛译唯识则是就“心真如性”来说的,不管是有漏心、无漏心,约心真如的无差别性说,都是自性清净。
旧译与新译之差别实源自“性相差别”与“性相融通”,导师以下的这段话,最能精彩地道出二者的不同:
对于“心性本净”或“心本性净”,奘传的唯识学,解说为:心的法性本净,并非说心本清净。因为心是有为的心识,或染或净,或有漏或无漏,怎可说本来清净呢?这是站在“性相差别论”的立场。真谛所传的,指“空本性净”为“心本自性清净”,而解说空性本净为“阿摩罗识是自性清净心”,显然是从“真如无差别”,心与空性无二的立场而说。[60]
(四)、阿摩罗识是遍计依他并遣、境识俱泯的实性
真谛的唯识学除了主张“唯识无境”之外,与玄奘不同的是,他认为一定要进而达到“境识俱泯”才算是“究竟唯识”。真谛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看法,与他对三性的看法有关,他认为“分别”与“依他”是“境”与“识”的关系,《转识论》中明言:
何者立唯识义?意本为遣境遣心。今境界既无,唯识又泯,即是说唯识义成也。……问:遣境存识,乃可称唯识义;既境识俱遣,何识可成?答:立唯识乃一往遣境留心,卒终为论,遣境为欲空心,是其正意。是故境识俱泯,是其(唯识)义成。此境识俱泯,即是实性,实性即是阿摩罗识。亦可卒终为论,是阿摩罗识也。(大正三一.62bc)
导师解释时说:“境与识是相关的,境不可得,识也不得生,所以从识有境无,到境识并泯,是唯识学中,从虚妄分别而契入空性的方便次第”;“唯识的真正意义,不只是说明生死虚妄的唯识,而目的在于境识并泯的实证。净识并泯的真如实性,就是阿摩罗识,这当然可以说唯识了”。[61]
既然境识俱泯,为什么还要立阿摩罗识呢?这显然是真谛为贯彻一切唯识的立场而说,也就是在成佛之前,一切唯阿赖耶识,成佛之后,则是唯阿摩罗识,当阿赖耶识的杂染种子永断之时,阿赖耶识灭,则无漏子何所寄藏呢?这就是真谛“舍凡夫依,作圣人依”的意思。亦即阿摩罗识是“圣人依”,成为无漏种子之依止处。将真如名为识亦表现了真谛“智如不二”的立场。[62]
只有以境——识关系来了解,才能够真正了解真谛“分别为无、依他亦为无”的意思,而到达了境识俱泯的究竟唯识阶段,即是证得实性,是所谓性相圆融,智如不二,所以,导师常以“如如智证”、“无漏智证”说阿摩罗识。总据而言,说阿摩罗识是为了贯彻唯识的立场,可进一步说是唯智的,也就是证阿摩罗识,即是无分别智现前,谈识表示如来后得智中亦有分别,只不过是无分别的分别罢了。
新译唯识反对依他遍计并遣、境识俱泯的阿摩罗识实性,主张真正转识成智,即是转染污依他,去除识上所妄执的我法二境,成就清净无垢的正智亦即清净依他,在清净依他中,因我法二空所显出的真实不虚妄性,即是真如、圆成实性;依他转为清净正智,还是依他,而非完全转舍。
三、有关阿赖耶识的其他论题
前节以阿摩罗识为中心,探讨新旧两译的不同立场,已深入涉及阿赖耶识的体性,真谛译主张“解性赖耶”,说赖耶本身即具法界的清净性,当闻熏习渐增,熏发出世心时,无分别智即可与真如法性和合,因此说赖耶通真妄或依他通二分。玄奘译唯识坚持性相差别、智如二分的格局,谈二分依他,也只是说生死流转的虚妄分别识是染依他,转染成净,成为无漏的清净出世间智,是为净依他,但净依他为无漏有为,绝非如圆成实一般的无漏无为,因此,净依他断无与真如圆成实性为一的可能。由此可见,两者的立场如何分明。
除了这个差异之外,与阿赖耶识相关的议题,还包括是否有现行阿赖耶识,亦即“一种七现”与“八识现行”的差异;阿赖耶识如何转舍;阿陀那到底是赖耶或末那的异名等,以下即依此顺序,论述印顺导师的看法。
(一)、一种七现与八识现行
从第一节的归纳说明,我们已经了解到唯识的经论可依一种七现与八识现行而分为两大群,前者包括《庄严经论》、《中边分别论》、《摄大乘论》;后者则有〈本地分〉、《解深密经》、〈摄抉择分〉、《唯识三十颂》、《成唯识论》。其间的差异,试举导师所画有关《庄严经论》、《三十颂》的图为代表,说明如下:
《庄严经论》、《三十颂》
︽ ┌ 句光(器世间)
庄 所取相 ┼ 义光(尘)
严 本识 └ 身光(根)
经 ┌ 意光(染末那)
论 能取相┼ 受光(前五识)
︾ └ 分别光(意识)
︽ ┌根身
三 执受└种子
十 阿赖耶识─能了 ─ 处 器世间
颂 末那识──能了─── 耶赖
︾ 六识───能了─── 六尘
一种七现与八识现行即是“一能变”与“三能变”的差异,分别为真谛译与玄奘译的不同立场。[63]主张一能变者,侧重赖耶作为种子识的一面,由此种子识转现出七转识,以及七转识所缘的对象,所以能取相中不包括赖耶本身,或说染污末那即是代表本识的一分取性,而加以别列;其次因本识即是种子,所以现起的所取相中不能再有种子。主张三能变者,虽也知道现行由种子生,但更重视阿赖耶识现行的侧面以及八视“自证分变现见相二分”的果能变义,因此,末那识与赖耶有完全不同的体性,末那识恒执现行赖耶以为我。其次,种子也变成阿赖耶识的所缘,而为所取相所摄。
虽然说《解深密经》也重视本识的现行,但并未别立转识的末那,因此,赖耶与末那并未明显为二,可以说与一种七现的体系还有会通的余地。[64]因此,“慈氏无著的唯识学,一种为心,七转为意及识,是正统而一致的主张。”[65]而〈摄抉择分〉和世亲的《辨中边论释》把尘、…
《印顺导师对新旧译唯识的定位与评析(陈一标)》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