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了创作主体构思和捕捉灵感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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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详参庄耀嘉《马斯洛-人本心理学之父》(台北:桂冠图书公司,1990年2月第一版),王文宏《现代心理学与文学》(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4年12月第一版)。
24. 见李善注《文选》(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11月影印清嘉庆十四年胡克家刻本)卷十七,页240。
25. 李注《诗式》卷一,页30。周注《诗式》卷一,页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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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比较皎然论立意与六朝的神思论、王昌龄论立意,可以看到一个明显的不同:六朝以至王昌龄认为构思、灵感的活动是变化万端的世界,所以也是难以掌握;而皎然则认为构思、灵感的活动是可以透过努力累积来的。
至于如何努力将“意”呈现出来,皎然进一步以“境”说来解决,因为“意”的呈现必须要透过象,如何摄象取境的问题,便涉及到下文要谈的“境”论的问题,也就是创作主体具体呈现创作对象的问题。
(二)、创作主体对于意的凝聚:重意说
皎然重视文意,除了“立意”说之外,皎然还提出一个“重意”说,所谓的“重意”是指诗歌寓含的“言外之意”,他说:
两重意以上,皆文外之旨。若遇高手如康乐公,览而察之,但见性情,不睹文字,盖诗道之极也。[26]
诗歌的篇幅及文字有限,如何在有限的文字中创造一种意义的盈余(surplus of meaning)[27],也就是说诗中的文字符号固然指向某一事物,可是它的指涉并未就此而止,相反的,除了表层的意义外,还有额外深层的意义。皎然在《诗式》有〈重意诗例〉一节,该节所举的“一重意”、“二重意”、“三重意”、“四重意”诗例,便是指诗歌在表面意义之后所寓含的深层意义。因此皎然说“但见性情,不睹文字”,并不是不重视文字,而是追求一种超越于文字和形象之外,能见到诗人之情性、志向的境界。进一步分析皎然的“重意”说,应该包括作者和读者两个层次。从作者来说,“重意”便指向创作主体在立意构思之际,对于多重诗意的浓缩凝聚;而从读者来说,“重意”便指作品具有一种能带领读者进入艺术境界的指标。
综上所言,皎然“立意”与“重意”二说主要都是针对创作者这一层级来说的,然而“重意”说还隐然触及读者的层级。就创作者来说,皎然的“意”论是关于艺术创作构思及灵感的问题;而就鉴赏者来说,其“意”论则指向了艺术鉴赏及风格的问题,如皎然之后的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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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见李注《诗式》卷一“重意诗例”,页32;周注《诗式》卷一“重意诗例”,页25。
27. 此藉用法国当代哲学家吕格尔(Ricoeur)的说法。参见蔡源煌《从浪漫主义到后现代主义-文学术语新诠》(台北:雅典出版社,1987年12月第一版,1998年3月修订八版),页3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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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读者的立场进一步形塑“言外之意”的诗歌风格论。[28]
四、皎然论“境”
考察皎然的境论主要有四点:“取境”、“造境”、“缘境”、“境象有虚实”四点,这四点的内容主要是在讨论创作主体与创作对象的种种问题,就理论思维这个角度来看皎然的境论,皎然处理创作主客体间的关系,实与唯识学讨论识/境间作用及功能等概念有著高度类似性。下面尝试整理皎然的境论,并从“创作主体对于创作对象的呈现”、“创作对象对于创作主体的触发”、“创作主体与创作对象的辩证关系”等三方面来呈现皎然建构“境”论的理路。
(一)、创作主体对于创作对象的呈现
1、取境之说
“取境”之说首先由皎然提出,皎然曾从创作的过程和功效两方面加以论述。以下笔者分成两部份来论述:
(1).就过程来说
“取境”是指创作过程中一个摄取、选择境象的阶段,《诗式》卷一第十九“取境”条云:
评曰:或云:诗不假修饰,任其丑朴,但风韵正,天真全,即名上等。予曰:不然。无盐阙容而有德,曷若文王太姒有容而有德乎?又云:诗不要苦思,苦思则丧自然之质。此亦不然。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取境之时,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成篇之后,观其气貌,有似等闲,不思而得,此高手也。有时意静神王,佳句纵横,若不可遏,宛如神助,不然,盖由先积精思,因神王而得乎![29]
《文镜秘府论》南卷“论文意”收有皎然《诗议》的一段文字,与上面《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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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如说“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韵外之致”、“味外之旨”、“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超以象外,得其环中”等等都是强调作品所呈现的的艺术韵致。
29. 李注《诗式》卷一,页30。周注《诗式》卷一,页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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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所说的很相似,兹引如下:
或曰:诗不要苦思,若思则丧于天真。此甚不然。固须绎虑于险中,采奇于象外,壮飞动之句,写真奥之思。夫希世之珠,必出骊龙之颔,况通幽含变之文哉?但贵成章之后,有其易貌,若不思而得也。“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此似易而难到之例也。[30]
分析上面二段话,透露出“苦思”与“自然”两种不同的创作方式。“自然”的创作论,指的是创作不须经过辛苦经营,而是一种自然的流露或呈现;而“苦思”的创作论,则指创作须经过一番自发的努力,作品不是自然而然的呈现,而是自觉地经营出来的成果。如果运用“自然”与“自觉”这组概念来理解,显然地,皎然是主张“自觉说”而反对“自然说”。皎然在《诗式》所驳斥的“自然说”有如下三种:
1.诗不假修饰,任其丑朴,但风韵正,天真全,即名上等。
2.诗不要苦思,苦思则丧自然之质。
3.有时意静神王,佳句纵横,若不可遏,宛如神助。
第一,自然说认为诗歌只要“风韵正,天真全”就已经是好诗,皎然首先修正这种说法。所谓“风韵正,天真全”指的是诗家性情能在作品中自然流露,皎然以妇德比喻,可见这部份应属于作品的内容问题。皎然驳斥这种自然说,并不是说诗歌不需要含蕴诗人的性情,皎然的自觉说是主张诗家在作品中自然流露才性之外,还须在形式部份加强修辞方面的努力,所以他说光有妇德的无盐,当然比不上兼具妇德、妇容的王太妃。
第二,自然说认为苦思经营反而会斫丧诗歌自然之质,皎然认为这根本忽视了创作者必经构思取景的过程,一首好的诗作在完成时,呈现出了无斧斫之迹的自然之美,但是在完成前,必有一个经历,因为作品的完成,不可能一任自然不加斤斧就可以产生的,这其间必然经过创作主体有意识的自觉的努力。
第三,自然说主张创作灵感的畅旺完全赖神力的作用,皎然也是持反对态度。他以为“神王(旺)”(也就是灵感丰沛)的出现,并非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灵感之所以出现,也需要创作者长期的努力,“先积精思”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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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王利器《文镜秘府论校注》,页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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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条件,以说掌握灵感的方法就是自觉的努力。
“取境”之说,是皎然回应自然说对于自觉说的批评提出的。所谓“取境”是一创作活动,属于创作过程中一个阶段,皎然认为“取境”要面对险难,从险难处下手是奇句佳篇的产生条件。以下笔者要进一分析“难”、“险”与“奇”的关系。
皎然曾说过作诗不可“以诡怪而为新奇”、“以烂熟而为隐约”[31],这便是主张作诗贵有新意,应避免熟烂,因此所谓“奇”当指新奇。皎然认为奇句佳篇的获得要从“至难至险”下手,因此“至难至险”便是对诗人在驰聘想像力,以及想像过程中意境的提炼、文字形式的表现和固定的要求,所以“险”有奇险的意思,“难”有反覆推敲的意思,皎然《诗式.序》中曾说:“放意须险,定句须难”[32],这与《文镜秘府论》引王昌龄《诗格》的话颇为类似:“所作词句,莫用古语及今字烂字旧意”“诗有杰起险作,左穿右穴”“凡诗立意,皆杰起险作,傍若无人,不须怖惧”[33]。
其实,分析皎然的审美倾向,皎然欣赏的是一种“典丽”、“奇险”、“飞动”的美,如皎然说的“诗有七至”:“至险而不僻,至奇而不差,至丽而自然,至苦而无迹,至近而意远,至放而不迂,至难而状易。”[34]诗要“至奇”、“至险”是指立意构思应有惊人之处,应出人意表,不落俗套,而不是“虚诞”、“怪僻”的意思;诗要“至丽”、“至苦”、“至难”,与皎然强调取境须自觉努力的主张相互呼应。
如果将皎然这种审美倾向,对照诗歌发展的历史来看,皎然认为“奇句”的取得与境之“难”“险”有关的这种看法,不正反映了中唐大历以后的审美风尚吗?学界公认中唐诗风回异于盛唐气象,其中转变的分水岭从大历诗人开始,[35]皎然也是大历诗人,难怪有学者进而关注中唐险怪诗派(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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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然意境论的内涵与意义─从唯识学的观点分析(彭雅玲)》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