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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禅的启示▪P2

  ..续本文上一页七处征心,八还辨见”,对气来说,你说它是心吗?不是。说它在内吗?不是。说它在外?也不是。非内非外?也不是。它是“竖穷三界,圆裹十虚,自在流行”,这个就是“气”。这个“气”,“虚而以待物”,这个概念就很了不起了。

  庄子在《齐物论》也好,在《大宗师》也好,反复地强调“知必有所待”——我们的认识和知识必须要通过缘起,对佛教来说叫“后得智”。但是,“其所待者,特未定也”,例如,明天的因缘怎么样?不知道,明天没有现前,明天有什么因缘现前,很大程度上是偶然性在起作用。我经常说,“过去了的是必然的,未来的是偶然的”,未来很大程度上是偶然的,谁知道这几天下雨这里爽呀?我们来之前估计北京会有沙尘暴,没想到碰上一场细雨,空气格外清新。

  所以说,人的命运,对于明天,对于明年,偶然性起很大的作用,没有百分百的必然性。我们都在搞策划,谁不愿意把自己的明天、明年、未来策划得圆圆满满,喜气洋洋的?但是,“天下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呀,谁能如意?所以庄子才说到,“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这个是非常重要的修行和修养,有了这样的修养,就不会去打妄想。为什么会打妄想呢?自己内心的一种涌动,对未来的一种期冀,这样才会打妄想。如果做到“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你定了,就不会随便打妄想了。那个时候,身心得安,用《大学》得话来说,“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这样就很舒服了,能够神闲气定地料理身内身外、心内心外的事情。多圆满呀!

  《庄子》里面也有很多“公案”——禅宗里叫公案,庄子里叫寓言。在《逍遥游》里说,“时雨降矣,而犹浸灌”,这不是犯傻吗?在禅宗里讲“头上安头”、“骑驴觅驴”。老天爷这几天下了好多雨,我们还挑起水,到花园里去浇花,那不是犯傻吗?另外,庄子里面还有“海里挖渠”,海里掘什么渠呢?这不是吃了饭没事干?《庄子》里面的许多词汇和语气直接开启了后代禅宗的机锋。在《庚桑楚》等一些篇章里,更是触及到了机锋的问题。

  在《秋水》篇里,庄子和惠施观鱼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最后的这句话“我知之濠上也”扫开了一切的争论,就这个结论,用佛教的话来说是证量,扫除一切葛藤,没有比量的。如果从逻辑学的角度来说,庄子在这里是说不过惠子的,惠子本身的逻辑是很严密的。从禅宗来看,惠施的话属于分别思量,不知道现量,不是证量,庄子从现量出发,解决了这个问题。

  禅宗也有类似的公案,临济大师的弟子三圣慧然到南方福建去参雪峰老和尚,直接问道:“透网金鳞,以何为食?”解脱了的人,除了烦恼网的人,到底怎么过日子?雪峰老和尚也很利害呀:“待汝出网来,再向汝道。”如果你是透网的鱼,是解脱了的人,我才能跟你来说。如果你没有解脱、没有开悟,我跟你说什么呀?白说了。没必要说。但是三圣慧然毕竟是临济的首席弟子,反过来说到:“你呀,可惜了,还是一千五百人的善知识,话头都不识。”你还没有听懂我说的话。雪峰给他作个揖:“对不住,老僧住持事繁。”我这个庙里有一千五百人啦,大家要吃饭,我忙活去了。象这样的,就叫问在答处,答在问处,尽管波澜起伏,杀气逼人,但是被雪峰老和尚化解于无形,“老僧住持事繁”就回答了“透网金鳞,以何为食?”一千五百人的吃喝拉撒睡我要管,官方的、民间的事情我要接待要应酬,还有游方的、禅堂的人需要对付,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处理。

  前几天在柏林寺,明海大和尚的老同学在那儿呆了五天,想见明海大和尚,最后只见面了五分钟,明海大和尚只能抽出五分钟来会一会老同学,住持事繁啦。“住持事繁”恰恰是悟后的人该做的事情,有的人说你大彻大悟了,成菩萨了,成祖师了,就跑到极乐世界去了,每天在自受用净土里面逍遥自在,哪有那么自在呀?老佛爷也是“乞食已,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趺坐而坐”呀。每天早上起来,满城跑着去要饭,后来洗脚后,给大家讲经说法,也没有到极乐世界去享受呀。如果仔细看看阿含经,他老人家也挺辛苦的,是吧?这个也叫“住持事繁”。

  见了道的人,证了果位的人,一样地非常辛苦,比众生更辛苦,为什么呢?观音菩萨“千处祈求千处应,百千万劫化阎浮”,专门帮别人接待冤家债主,所以观音菩萨很累,阿弥陀佛很累,一万个人念阿弥陀佛,他要接一万个人到极乐世界去。拿我们来说,一天只能干一件事,干两件事就心烦,干三件事情心乱,干四件事情,就趴下了,不敢动了。所以成了佛的累啊、忙啊!

  在《庄子》里面,透了一个很高的信息思想,就是《庄子》里面的生死观。我们都知道“生死事大”,“生死亦大矣”这句名言,最早最生动,本身就是庄子提出来的。另外包括“行者”、无门关的“无门”这些词也是庄子提出来的。什么“内不放出,外不放入”这样的禅修功行,庄子那里早就有成熟的表述。禅宗里很多类似的语言出自于《庄子》,包括“不二”的观念《庄子》里也有,这真是令人惊叹。

  庄子的太太去世了,庄子鼓盆而歌,大家都知道。但是庄子面对死亡是什么样的潇洒姿态?在《庄子》里面讲了不少不同的人面对死亡的情形,在《大宗师》中,讲到了子舆面对死亡,子舆当时腰弯背驼,五脏穴口朝上,下巴隐藏在肚脐之下,肩部高过头顶,弯曲的颈椎形如赘瘤朝天隆起,但是他自己却是这样说的:“假令造物者逐渐把我的左臂变成公鸡,我便用它来报晓;假令造物者逐渐把我的右臂变成弹弓,我便用它来打斑鸠烤熟了吃。假令造物者把我的臀部变化成为车轮,把我的精神变化成骏马,我就用来乘坐。”

  庄子要死的时候,他的一些朋友和弟子们来看他,他们讨论要来厚葬庄子,庄子说,你们不要厚葬我,你们送我的东西太可怜了,你们能送我什么呢?难道五棺五椁,把我象诸侯王一样地厚葬吗?那个棺材能有多大?我以天地为棺椁呀!你们送什么葬品?我“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我的葬礼丰厚的没人能比,所以沟死沟埋,河死河埋,扔到河里就让鱼吃,扔到林子里让蚂蚁吃,让鸟去吃,我可以还自然于自然、还造化于造化,在《庄子》里面没有“苦”字。

  《庄子》里有一篇叫《至乐》,“天下有至乐无有哉?”就谈“乐”,佛教谈“极乐世界”,他就把人们所认为快乐的种种设想都举例出来,列举出来后,但是都是“空、空、空空空”,有了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大破人的欲望,大破人在修行路上的种种邪知邪见,这种方式在老禅师那儿,基本是这样。庄子里面的隐士思想和印度古时的沙门思想也是非常合拍的。

  通过《论语》我们也知道,先秦时期已经有很多隐士,包括楚狂接舆、荷蒉丈人,长沮、桀溺等一批隐士,甚至孔老夫子也有隐士情怀和思想,“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嘛!都有这样的感觉,《论语》里面有一些,在《庄子》里就更明显了。后来的两汉、南北朝、唐宋乃至现代各个时期,都有一批相当优秀的人,不贪恋红尘而隐居山林。而这一批隐居山林者的精神支撑一部分来自于佛教,一部分来自于庄子的、老庄的。他们的生活形态更多的是老庄的生活形态,严格地比丘化而行头陀行的居士不是没有,但是不是很多。如有名的庞居士,从他的偈颂和语录里面可以看出,庄子的思想也是很重的。如果我们综合地来看中国思想史,我后天要讲《国学中的中国人格》,中国人的人格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老庄思想,孔孟的思想很重要,老庄的思想也很重要,千万别小看了这个。

  我以前就想写《庄子与禅宗》,但是怕写出来有些老和尚不高兴,就不敢写这个。现在觉得可以了,因为好多老和尚也在谈这个事。憨山大师曾写过《庄子注》,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谈呢?蕅益大师也写过《四书蕅益解》和《周易禅解》,我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来谈这个事?而让日本人、英国人来谈这些,成为他们的专利。该我们谈的时候,我们要谈。

  铃木大拙以前说过这样一句话:“说庄子之启迪于禅宗,不如说禅宗之启迪于庄子。”他有这么一句话,在三四十年代就这样说过的,但是他仅仅只是这样说过而已,而没有具体地去展开。很多搞佛教研究的、搞禅宗研究的,也不熟悉庄子,现在我们社会上的学者们,搞文献的多,真正认真研究庄子的,很少很少。研究庄子的也主要是语言学家们,对《庄子》里的语言作了详细的考证,这个出《庄子集注》,那么也是《庄子集注》,这方面挺多的。台湾有位老先生,今年快九十岁了,他的儿子出了一部,好像叫《庄子校诠》吧,比王先谦的《庄子集解》都还要详尽,它在王先谦《庄子集解》的基础上又丰富了若干。但是,这些都是在文字学上、在文献学上的研究,对庄子思想的本身没有作什么多大的挖掘。

  关于《庄子》的白话,版本就更多了,孔孟老庄的白话版本,铺天盖地的,但是都是很简单的白话翻译,看了后淡而无味。其实庄子的原文非常精彩,精彩得令人拍案叫绝,是金圣叹所列“六才子书”之一。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写的一些东西,也是来自于《庄子》,比如:“渺渺大士与茫茫真人”、“无何有之乡”等。《庄子》对整个中国的思想文化,乃至对某一类中国士大夫的人格起到了莫大的影响。

  但是我们现代人对《庄子》的价值观念感到非常陌生,我们看现在社会上,哪里能找到象庄子这样的人啦?他去见惠施,当时惠施在魏国当宰相,有人对惠子说:“庄子来魏国,是想取代你做宰相。”魏王好像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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