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面的师父不明白,庙里面很多人对老和尚也不明白。这个都是一层一层的,一地不知二地事,这个也是必然的。那么,大家既然不在明白里,“且道,赵州在什么处?”赵州不在明白里,他又坐在什么处呢?这里面又说:“为什么却教人护惜?”护惜个什么呢?护惜我的知识,护惜我的聪明,护惜我的伶俐,是这样吗?好像也不是。这里,圆悟祖师又举他的师父五祖法演老和尚,他说:“五祖先师常说道“垂手来似过尔,尔作么生会?””你看我们老和尚经常拄着一根拐杖,弓着个背,走到殿里面,东瞧瞧西看看,他又不吭声,那香灯师过来接驾,他又不吭声,走了。有的时候,走到这间寥房看一看,那间寥房里面看一看,他也不说话。象这些举措,象老和尚这些,我们怎么理解?所以说五祖老和尚也是这样说:“垂手来似过尔,尔作么生会?”我就这样把手放下,走到你面前来,你怎么理会啊?这里就有玄机,而且妙不可言。
垂手在这,到底什么意义?在唐末五代的时候,经常有一句话:“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当时有一位禅僧问老和尚的时候,那位老和尚就回答:“你今天来问我是什么意?当年二祖见达磨是什么意?今天你来见我又是什么意?”这个公案很贴切的,我们去看古人的公案,天天看古人参,参的很热闹,我们也到老和尚那里去参一参,把自己放下,把自己的畏惧心、恭敬心,什么心,什么心全部放下,就是我要问道,我要问禅,我要破参。以这样的勇猛心到老和尚面前去试一试。但是作么生会?你又凭什么领会这里面的东西呢?
“且道,作么生是垂手处?认取钩头意,莫认定盘星。”什么叫钩头意?我们看钓鱼的,给你下了个饵,把鱼钩一弄,鱼上钩了,钓起来了。称盘星是什么呢?称你的重量。当年,苏东坡到咱们云门宗的一个祖师——当阳玉泉寺的承皓的老和尚那里去。他是当官的,穿着便衣去,但被老和尚看出来了,马上就问:“长官高姓?”就是请问尊姓大名?苏东坡说:“我姓秤,是专门称天下老和尚舌头的秤。这个老和尚就猛喝一声,然后就说:“请问这一喝重多少?”你给我称一称。苏东坡就哑口无言了,就败在承皓老和尚的手下。我们也经常有眼睛挂着秤杆的。今天一个人来,打量一下,这个人有道气没道气,这个人是富贵还是贫贱,是当官的,还是贫穷老百姓。我们天天都揣着一杆秤,在称量别人。但是,我们有没一杆秤来称自己呢?称自己的道行,称自己的修行。怎样称自己?定盘星又是什么?我们怎样认准自己的定盘星?但这里面又叫“莫认定盘星。”莫认定盘星又是什么呢?就是不称。前面说了,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你不识取钩头意,你就不会上钓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鱼就为了那点饵料嘛,就上钩了,上钓了,就完蛋了。要把这个称量的拣择心,分别取舍心放下。
到了这里,圆悟祖师话头一转,就转到问的这问师父头上了:“这僧出来,也不妨奇特。”赞叹了这个问话的僧人。如果不是这个师父来问话,就不会引起赵州老和尚这么精彩的公案。所以,这次问话,本身他是很有水平的,也是一个老参。“捉赵州空处,便去拶他。”你想,敢拶赵州老和尚的天下有几位?现在有谁敢到咱们老和尚这里,来拶一拶我们佛源老和尚?可能就谁也没这个胆量敢去拶他。怎么拶?“既不在明白里,护惜个什么?”你既不明白了,你都稀里糊涂的,那还谈什么护惜不护惜呢?你就不会有这些心理了。有这个心理,你就还在明白之中呀。对不对?
但是,“赵州更不行棒行喝,只道:“我亦不知。””冷冷冰冰的。这个僧人就象一个什么呢?打个比喻,他就跟猎犬一样的,东闻闻,西嗅嗅,要找你的破绽。看见你哪个地方有破绽,就象武功高手一样,他就一剑刺过来了。但是,赵州老和尚就无破绽“我亦不知”,推的一干二净。有些人来参老和尚,包括老和尚去年住院,在广东省人民医院住院,中国社科院的来了一些研究生,宗教研究所的,就问老和尚:“老和尚,你是当代高僧啊!虚云老和尚下面硕果仅存的大禅德啊!我们今天向你请教一点禅宗里面关键的问题。”然后就提了几个问题。老和尚就说:“你们的问题太高深了,我不懂。”这些人全傻了,那么了不起的老和尚,几十年名头在外,这些问题你老人家怎么会不懂呢?他们才真叫不懂,老和尚把真正的禅给演示了,但他们在当面错过。在方丈寥里面很多人,特别是老和尚身边的侍者,经常看见这些场面。
明乾法师、明建法师是经常看见老和尚这些作为的,二位法师经常带一些中国佛学院的同学来向老和尚请教,老和尚也经常用“不知道”、“我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什么也不知道”来演法。并不是老和尚不知道,老和尚知道他是来问禅的,我就以本分手段来接待你。如果要跟你说经说论,跟你谈那个,他就不是老和尚了。只有二流三流的这些禅僧,他才给你谈玄说妙,谈玄说妙不是老和尚的本分。所以圆悟祖师在这里就赞叹:“若不是这老汉,被他拶著,往往忘前失后。赖是这老汉,自有转身自在处,所以如此答他。”
圆悟祖师是当时天下第一流的宗师,是最棒的,没有超过他的。他才把赵州老和尚的机关看破。所以说,如果是其他的人,被别人问的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因为你自己说话有矛盾,你既不在明白里,你为什么又不知。你既然知道你不知,你还说你不在明白里啊?没那个道理啊。对不对?所以,赵州老和尚,他有转身处。什么叫转身?这个就是禅宗里面很要命的问题。我们看鞭螺旋,如果不鞭它,驼螺就倒在那。如果鞭子抽得猛,它就“呼呼”的一转,转起来了。鞭子抽的越有劲,转的速度很快,它就定在那里不动一样的,那么这个就叫转身。转身就是从当时所设的机和境里面抽身而出。
他转身,他得自在处,是他的自受用。他通过他的自受用来接引来参学的人,来启发这些来参学的人,“所以如此答他。”“如今禅和子,问著也道,“我亦不知不会。””古代有这样的人,宋朝的时候,也有一些老参,别人来问他的时候,“哎呀!我不知,我不会。”现在的人,有些也是邯郸学步,东施效颦,就象一指禅公案中的那个小童子。他模仿他师父,“如何是佛”,也手指头一举,这个就是鹦鹉学舌的那个东西,自己并不会。“怎奈同途不同辙。”好象是同一条路上走,但所乘的车不一样,车所留下的辙印迹也不一样。
“这僧有奇特处,方始会问:“和尚既不知,为什么却道不在明白里?””所以这个来问话的师父也是一个高手啊!不是一个简单之辈,不然就不会抓住老和尚的痛处、短处,一追到底。“所以更好一拶,若是别人,往往分疏不下。”如果是其他人被这个师父追问,肯定手忙脚乱,不知所云了。“赵州是作家,只向他道:“问事即得,礼拜了退。”这僧依旧无奈之老汉何,只得饮气吞声。”大家想一想,当我怀着一肚皮的问题,正在兴头之上;又好象我已经大胜了,把你打得大败。突然那个对象消失得无踪无影。再如我追一个猎物,马上就要把它扑获到手了,落网已经把它网住了,网住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好象有了隐身术一样的,当时好失落,好懊恼啊,所以只得饮气吞声。这里面就是真正禅师的风范,所以,圆悟祖师在下面就说:
“此是大手宗师,不与尔论玄论妙,论机论境,一向以本分事接人。”被圆悟祖师恭维为大手宗师的人并不多,真正的大手宗师他不会跟你谈玄说妙的。所以以前有句话:皇帝老子不言权,亿万富翁不言钱;老将军不谈兵;老和尚不说禅。这是以前丛林里面的话,他都到了那个份上了,他又不是中学生,还给你做数学难题,还给你玩点脑筋急转弯啊,他没那个雅兴,也没那个必要。更不会跟你论机论境,跟你争辩。当然,西藏要辩经,我们中国在南北朝和唐朝初期的时候,也有这个督讲制。一个法师在上面讲经,另外一个法师专门给你抓漏洞,与你唱对台戏,跟你提反面意见。这样相互的责难,以提高大家对佛法的领会。但是,真正过来的人,他还去谈这个吗?当了教授,他就不会去玩中学的课程,大学的课程了,他就不会再跟你玩这个了。他只是以本分事接人。所以,我们现在看老和尚,他是不是以本分事接人?他还登台升座给大家讲华严经,讲法华经,讲这部经,那部经吗?不,他已经退休了,不需要说这些事了,只以本分事接人了。所以,什么叫本分事?我们一定要明白。
但佛学院的同学,该学的还是要学,该问的还是要问,这是你们的本分事。常住的师父,该做什么也要做什么,这也是各个的本分事,这个是在事相上的本分事。但在明心见性上,在道上仍然还有一个本分事,就千万不要放过,一定要把这个牢牢的盯紧。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赵州老和尚经常说:“相骂饶尔接嘴,相唾饶尔泼水。”总之,赵州老和尚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你怎么弄。你骂骂骂,随你骂;你要吐我一脸唾沫,我连抹的雅兴都没有,对不对?就要有这样的胸量,为什么呢?人间的是是非非,谁不说得清啊!庄子《齐物论》对是非就有很精彩表述:什么“因是因非,因非因是。”什么“此亦一是非,非彼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什么“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等等之类的。
我们这个脑袋是个魔术师,我们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缺点也是优点;丑也感到很漂亮,对不对?一下成了仇人,再美的人,看见了也是一个妖怪,都是个魔鬼。他做的任何事情,哪怕是件好的事情,都是阴谋诡计,都是造地狱孽。为什么呢?感觉变了。所以我们说,论机论境那个不行,一定要修为到“相骂饶尔接嘴,相唾饶尔泼水”。学中观的都知道,一切语言文字皆为戏论。在真正的佛法里,那有是非啊!哪有这些闲家俱?没有这些闲家俱的。所以我们平常面对这个是是非非的时候,要有这样的胸怀。象《信心铭》里面谈的“大道体宽”嘛,大道体宽才能涵容万物,才能涵容万法。
《《碧岩录》十五则讲记 第五 第二则 赵州至道无难之上》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