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偶尔有医生过来,板着面孔对病人非骂即责。约七日,人去一半;十天,人全走之,最后只剩下虚云上人。上人在翻越野人山时所染毒气尚未根除,经此番折腾,早病得不成人像,脸呈乌黑色。
第十八天,医生来了,不看病也不给药,神情即一反常态,除了问寒问暖,还和和气气地把虚云上人搬进一间无人居住的小屋。上人道:“医生慈悲,虚云不知如何感激。”
医生轻笑道:“安心养病吧,养好病好早日回老家——哦,你们出家人应是早回寺庙!”
虚云上人合掌,嘴里念一声“阿弥陀佛”,说了几句感激话。医生离去,已是夕阳西下时分。火烧云上来了,虚云上人踱出屋,心情颇受感染,俄尔,有一个长须飘飘、精神矍铄的八旬老人走来,飘飘然有神仙之概,虚云上人合手问询道:“老菩萨何往?”
老人道:“我来巡视死人。”
虚云上人诧异道:“死人何在?”
老人仰天长笑道:“可悲!可悲!世人都这般可悲,要死的人不知自己死日。”
虚云上人笑而回道:“可笑!可笑!生死在呼吸之间,生这般沉重,死何尝不是放下?”
老人道:“听你口音,夹有泉州腔,师父是哪方人氏?”
虚云上人道:“贫衲生于泉州府署,祖籍湘地。父肖玉堂曾为泉州府幕。”
老人道:“老汉乃泉州人氏,你遇上老汉,也是你命不该绝——你知道么?你住的这房是快死的病人住的呢——医生以剖腹之备矣。”
虚云上人先前称之为“慈悲”的医生却是狼心狗肺!不解道:“此话怎样?”
老汉道:“凡遇疑难病者,医生认为不可救药,皆作解剖之用——没准隔几日他们就要剖你呢!”
虚云上人道:“哦……原来如此……”
老汉道:“师父何往?”
虚云上人道:“极乐寺。”
老汉道:“我观你神色,是中毒否?”
虚云上人道:“贫衲在翻越野人山时中了瘴毒。”
老汉道:“我取药与你吃。”
当即煎来神粑茶一碗。
如此,一餐一碗,一日三餐,吃了两天,脸上稍有血色,老汉道,“医生来,听我在外面咳嗽,咳嗽两声,你赶快站起,振作精神;倘医生拿药予你,你千万不要吃。”
医生来,果如老汉所言,医生取出药予虚云上人,上人不接,医生倒了开水道,“吃药又不是要你死——怎么?怕死?!”
虚云上人一时无回绝理由,只好端水送药入口。
医生刚走,老汉溜了进来,望着虚云上人的嘴,问道:“吃药否?”
虚云上人道:“已吃矣!”
老汉拍胸惊呼:“难活了!难活了!明天定来生剖,唉……唉……”老汉感叹不已,“这样吧,我弄点药给你,能不能活我也没有把握,反正死马当活马医,现时真的只有看佛菩萨是否保佑你了……”
次早,老汉破门而入,见上人坐于地上,满地是血,上前抱起,上人睁眼,眼花缭乱,已认不出人……老汉又煎药来喂上人,替其换洗衣服,打扫房子。虚云上人端坐床上,闭目运气,自涌泉穴吸入,贮于气海,运至中丹田,散发全身,后从上丹田送出,一而再,再而三,反复循环……一个时辰过,勉强可下地走动。老汉叹道:“别人吃了昨天的药,不等断气就开刀解剖了,你吃了药,既没开你的刀,你也没死,佛祖有灵也!待会到九点钟医生来,我作咳声你只管装神气唬唬他们……”
九点正,医生果来。虚云上人遵嘱行之,医生指一指虚云上人笑笑离去。虚云上人问老汉,老汉道,“他笑你还未死矣!”说着要走,欲想起什么,问,“你手头有钱吗?”
虚云上人道:“在仰光时,高万邦居士送了些钱在此。哦,倒忘了送些予恩公!”
老汉道:“我不要你的钱,你可送些给医生,今天来的医生是红毛人,不可以说,明日个是吉冷人,可以说。”
虚云上人取四十元递上:“贫衲尚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老汉道:“人老将死,混口饭吃,不需言姓啥名谁。”
是晚,老汉来,说已与番人讲好,明天可以放行,送钱二十四元。沉默半晌,从怀里摸出些钱,“还剩十六元。”说完还上人。上人怎么不肯收。
翌日大早,医生来,装模作样给上人把把脉,然后道:“没事,你可以走了。”
医生说离去,老汉唤船来,扶虚云上人上船,下船后雇小车径直送虚云上人到广福宫。虚云上人正要谢恩并打听他的住处,可是一眨眼功夫老汉已不知去向。
上人感叹不已,即入寺拜见知客师。知客师见虚云上人不像人样,不予搭理,命其坐于室外台阶。约两个时辰无人过问,虚云上人这时从惊险中清醒过来,不胜悲喜——悲知客僧不识职责;喜自己尚活着没有不明不白死于异域人之手……午时,一位年老的出家人出,虚云上人认出乃是常开老法师,称“弟子虚云顶礼”,拜下已不能站起,常开扶起虚云上人,道:“高居士来电已二十多日,不知消息,妙莲大和尚在此等候,焦急不安,噫!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俩人搀扶入客堂坐了,虚云上人向常开大和尚道尽原委,未几,妙老和尚与一帮徒子徒孙闻讯赶来,道:“天天望你消息,怕你遭险,我欲回闽修龟山,听说你来,故在此等候。”
虚云上人拜道:“弟子罪过。”
虚云上人十九岁出家,二十岁依福建鼓山妙莲和尚受具足戒,二十七岁离开妙莲和尚,今已六十六岁,整整四十年,师徒在异地重逢,激动不已,二人相拥喜极而泣……随后,妙老和尚把一年轻出家人叫到跟前道:“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德清师兄,快来见。”
那年轻人即向虚云上人施礼,不及问到,妙莲和尚就介绍道:“他叫观本,在老衲众多徒弟中,他是继你之后最值得夸赞的徒弟。自他来到我身边,为我分担了不少。”
虚云上人遂与观本相认,二人相谈甚欢。同回极乐寺时,虚云上人了解到观本法师俗姓张,名寿波,清同治七年戊辰(1868年)闰四月初三日生于广东省香山县南屏乡。张寿波少时天资聪颖,过目能诵,二十四岁中广东省乡试第七名举人。光绪二十年丁酉赴北京,联名“公车上书”。戊戍政变被谤,嗣母吴太夫人狠狠教训他道:“大易,天地闭,贤人隐。汝犹未解耶?汝务近名,不务蓄德,非先世之志也!宜再求学,以补汝短……”张寿波即东渡日本东京求学。戊申移居神户,任同文学校校长。宣统三年辛亥,汉口商会推举张寿波为东渡考察商业团团长,张寿波此时声誉日隆,所到之处,声响非凡,时国事鼎沸,张寿波又投红十字军,嗣母吴太夫人获悉,痛斥道:“一代废兴,劫运难测,丝芬难理,纲绝难举,汝宜安分,母戾祖宗之遗教也!”
张寿波收拢黄心,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便一心经商。民国元年壬子,入大坂工厂,研习化学工业及制帽方法。旋回国,在上海创草帽工厂。嗣以时局动乱,张寿波深感精神痛苦,常觉世事无常。慕遗民之风,具禅隐之志。甲寅奉粤汉铁路局委派驻沪办事,得于玉佛寺见常州天宁寺治开和尚,并皈依门下,修净土法门,法名观本。冶开和尚示寂后,观本法师投鼓山妙莲。
闲话少絮,却说在极乐寺,妙莲老和尚看到虚云上人一连静坐数日,道:“南洋天气炎热,与内地不同,久坐恐怕坏色身,不如适度吃点药的好。”
虚云上人道:“妄念顿歇,色体数日可恢复矣!”
妙莲老和尚道:“你在此讲一部《法华经》,结结缘,我明日回国,到时来鼓山一转,我有事与你谈。”
送师父妙莲老和尚上船回国当天,虚云上人开讲《法华经》,皈依者数百人,旋又被马六甲埠诸护法请至青云亭讲《药师经》,随后又到吉隆坡灵山寺讲《楞伽经》,讲经期间,皈依者上万人。
时至冬日,滇省全体僧众来电,谓政府提寺产,要把寺里的财产充公,寄禅和尚(八指头陀)等有电来约,云共图挽救之事……
虚云上人在吉隆坡过了年,开春即从台湾经日本抵沪,与佛教会代表寄禅和尚(八指头陀)等进京请愿,住贤良寺。
庚子年(1900年),虚云上人住北京城南龙泉寺时,八国联军进城,一帮王公大臣躲到龙泉寺与虚云上人识得,在往西安逃走的路上虚云上人照顾他们不少,虚云上人这回抵京住贤良寺,肃亲王善耆领慈禧太后秘旨率先拜访,请虚云上人为其大福晋说戒法,稍后,各王公大臣纷至沓来,共商上奏诸事……诸位护法更是倾力相助,此事很快顺利解决,光绪皇帝下诏曰:
上谕。前因筹办捐款,叠领谕旨,不准巧立名目,苛扰贫民!近闻各省办理学堂工厂,诸多苛扰,甚至捐及方外,殊属不成事体,着各该督抚。饬令地方官,凡有大小寺院,及一切僧众产业,一律由地方官保护,不准刁绅囊役,藉端滋扰,至地方要政,亦不得勒捐庙产,以端政体,钦此。
此谕颁发后,各省提寺产之风闻风平息。各位王公大臣,诸位护法居士齐集贤首寺道喜,虚云上人道:“自清朝开国以来,云南地方未有颁发龙藏,似应奏请颁藏经全部,法惠遐陬……”
肃亲王善耆道:“弘扬佛法,义不容辞,此事我自会办妥,上人不用费心。”
虚云上人道:“佛是人成之佛;人是未成佛之人。佛教在于启迪智慧,引人向善,倘人人有智慧,人人有善心,社会不是就少了诸多盗、抢、杀、淫,乃至战争?……老百姓的生活也就日益安宁!佛教自东汉时传入中华,综观历史,佛教的翻译不仅为中华增添了五分之一的语言,不仅没有阻碍社会发展,反而拓展了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减缓了阶级矛盾……”
肃亲王道:“人人只当佛教是迷信,却不知如来真实义,实乃轻佛也!”于是感叹着回府,发起总管内务大臣上奏,奏书曰:
为请旨事,据僧禄司掌印僧人法安禀明,云南省大理府宾川县鸡足山钵盂峰迎祥寺住持僧人虚云呈称,本寺系为名山古刹道场,缺少藏经,愿欲请颁龙藏一份,永远供奉。查此山寺,即迦叶尊者胜会,实属古刹,请颁龙藏,为崇佛法。为此谨奏,请旨。
光绪奏阅,于三十二年六月六日准奏。朱批奉旨依议钦此。
请藏诸事,业已办竣,二十日接鼓山妙莲老和尚来书曰:“……藏经…
《大和尚 虚云长老传奇 第十四章:广种福田》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