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现实人生的生活,本来没有涅槃可证。所以中国大乘佛教的涅槃,强调的是:离开人间无生可度,离开人间无佛可成。这就是《大乘入楞伽经》的意思:“非于生死外有涅槃,非于涅槃外有生死;生死涅槃无相违相。如生死涅槃,一切法亦如是,是名无二相。”[9]
入涅槃得解脱的内在依据既然是一切含生之属都有的本具佛性。这个佛性的显明方式或者实现的途径是怎样的呢?是渐进的呢?还是顿然而显的呢?从这里展开了南北朝佛教史上的又一大公案。顿渐在此指的是证悟成佛的步骤和速迟。顿悟,指快速证入觉悟之境,因此可躐等。渐悟指须经一定顺序长期修习,始得证悟。最先主张顿悟成佛的还是竺道生。道生认为,菩萨修行之阶位十住中,于前七住无悟道之可能,须至十住时最后一念“金刚道心”,顿将一切妄惑断尽,由此而得正觉,此即顿悟成佛说。道生又主张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见性即可成佛,无须遵循次第修习。关于顿悟之说,先有刘宋时的慧观撰《渐悟论》,主张渐次悟入而成佛。这是主顿悟说的道生不会赞同的。但持这种意见的还有昙无成,其作《明渐论》阐明渐悟之理。而名士谢灵运是与竺道生声气相同的,他也撰写了《与诸道人辩宗论》。僧慧叡亦著《喻疑论》主张顿悟成佛论。后来的人认为顿悟有大小之别:道生主大顿悟义、他之前的支道林主小顿悟义。顿悟与渐悟说又在佛教的实践方法论上引出顿修与渐修的区别[10]。
四、涅槃世界里的主体——佛身观
由解脱境之涅槃可以作二种谛义的描述。这种描述可以进一步引向佛身的讨论,以及佛土的讨论二者。佛身论与佛土论在佛教思想发展史的前后期,同样有所变化。
在原始佛教,佛身就是佛陀的身体。佛陀在世或灭后不久,都被视为常人,虽然他也有超越常人的地方,例如其身圆满、清净(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并具有一定的殊胜之能力(十力、四无所畏)。稍后,部派佛教中的分别论者与大众部已经开始主“佛身无漏”之说,其寿量、威力无限。但这还是指的佛的生身(肉身)。有部的立场相反,主张佛之生身亦为烦恼之果,故仍属有漏;而把佛的十力、四无所畏等功德法,或佛之教法称为法身,以为其属无漏法。法身者,乃佛之所以为佛之根据,即非肉眼所能见之理佛(理体之佛)。原始佛教的佛身与阿罗汉的身体并无区别。当初佛的诸多名号之一就有“阿罗汉”。但是阿罗汉的身体是有漏的,不完善的。按《异部宗轮论》的说法,佛逝后百年的根本分裂是因为有一个叫大天的提出“五事”。“大天五事”就关系到阿罗汉的在生理和伦理上的缺陷:“余所诱无知, 犹豫他令入,道因声故起。”到了大乘出现,佛的地位逐渐上升甚至圣化,也就超出了阿罗汉的地位。例如,佛的智慧远出常人,那怕是舍利弗这样的“智慧第一”,按《大智度论》卷一一的观点“舍利弗非一切智,于佛智慧中,譬如小儿”。法身观念的出现在原始佛教中就有根源,“见缘起即见法,见法即见佛”,就是法身观的来源。大乘佛教兴起后,佛身论随着详细化和复杂化,法身的内容大大增添。法性真如成为佛的法身。《金刚般若论》卷上认为,佛教经典即言说法身;而进一步,依修行证得的果报,即示现之法身,称“证得法身”。真如理体也是法身。为区别佛的生身,后者称为“应身”,此外又成立“报身”。《十地经论》卷三和梁译的《摄大乘论》卷下都说佛有法、报、应三身。
法身,又称作法佛、法身佛、法性身、自性身、如如佛、如如身、实佛、第一身、真身。大乘佛教肯定了有部的法身说,但它更强调的是“常住、真实、普遍、平等的理体”之真如法性。这是等同于如来藏或佛性。至于报身,也称受身,其它异名还有很多,但其强调的是:悟得真理而有功德(因行果德)之具体普遍之身。此身既非永远的真理之身,亦非无常的人格之身。在菩萨因位时所立之愿与修行,其结果显现受乐之佛,即为报身,如阿弥陀佛。第三是“应身”,应化之身或应化法身。意指佛陀之现身,他为救济众生,应众生之根机而显现之人格身,如释迦牟尼佛就是应化之身。
佛的三身说,首先是因为佛所说的法的圣化引起的。由于有了法身,才有必要区别佛的修行并成圣的生身,以及佛为救度而示现的化身。佛所说的“法”的第一次圣化,依《异部宗轮论》可以知道在不同的部派——大众部、一说部、说出世部、鸡胤部——都有发生。这些人都主张:“诸佛世尊皆是出世,一切如来无有漏法。诸如来语皆转*轮,佛以一音说一切法,世尊所说无不如义。如来色身实无边际,如来威力亦无边际,如来寿量亦无边际。”当然也有相对的上座部不执佛身圣化的态度,他们说“八支圣道是正*轮,非如来语皆为转*轮,非佛一音能说一切法,世尊亦有不如义言。佛所说经非皆了义,佛自说有不了义经”。但以后的大乘经典对如来神化方式就沿着这条圣化之路走下去,《法华经》说“我实成佛已来,无量无边百千万亿那由他劫”。
不过,中观诸法性空与涅槃佛性实有的印度两大源流,也影响到大乘佛教内对法身持有的不同看法。般若系的《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它是从否定的一面来看佛法性身的。又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相对而言,强调如来藏思想的经论走得够远了。例如《胜鬘经》认为未解脱的烦恼有五种或五个阶段,即“五住烦恼”——见一处住地、欲爱住地、色爱住地、有爱住地、心不相应无始无明住地。阿罗汉只能断前四住地的烦恼,而不可能克服“无明住地”。由此五住烦恼,又可以区分两种生死——分段生死、不思议变易生死。阿罗汉永远达不到断除“不思议变易生死”。所以“阿罗汉有恐怖”,“知有余苦、断有余集、证有余灭、修有余道”,只能“得少分涅槃”、“向涅槃界”。《法华经·化城喻品》也说阿罗汉只是解脱之道的途中,好比五百由旬仅走了三百由旬,还停留在并不究竟的“化城”当中呢。
但佛的三身说不是一开始就有的。龙树在《大智度论》卷九中还说到,佛有两种身:一是如凡夫的色身,一是法性身。作为色身,不能不受宿业的影响与支配,也要获报受苦。“佛有二种身:一者法性身,二者父母生身。是法性身满十方虚空,无量无边色像端正相好。无量光明,无量音声,听法众亦满虚空。常出种种名号,种种生处,种种方便度众生。常度一切,无须臾息时。如是法性身佛,能度十方众生。受诸罪报者,是生身佛,生身佛次第说法如人法。以有二种佛故,受诸罪无咎。”
在中国佛教当中,诸宗的祖师对于佛性法身的多种说法加以会通,通过判教的原则加以安排。例如,智
依藏通别圆四者区分得解脱者的成就,分别以阿含经、般若经、华严经和法华经为代表。其中,藏佛是为凡夫、二乘及最下劣的菩萨而示现的应身佛;通佛,则是针对凡夫、二乘及次等下劣的菩萨而示现的应身佛;别佛是纯为钝根菩萨而示现的报身佛;只有圆佛,才是真正彻底解脱的、为最上根的菩萨而示现的法身佛。智
的分类,可以从谛观的天台四教仪看出来。
五、涅槃世界里的客体——佛土观
说解脱从主体方面说有正报之论,如前面所说,有佛之身体为色身,抑或为法身,抑或有多身的几种区别;从客体方面看,则涉及到依存于佛身之世界,也就是依报了。早期的佛教认为“佛世尊皆出人间,非由天而得也”,佛的那个依报世界,也同我们能见闻觉知的这个世界是一样的。由于佛因为他在无穷多世中的前因修行,佛最终所依存的空间转到了涅
净土。又因为大乘佛教认为十方三世都有无量诸佛,佛佛都有自己的报土。净土学说于是在这里变得复杂化起来。诸佛的因其因位的愿行所感得的报土都是一样的吗?只要是佛土,其功德都一样吗?在佛国净土,佛的主体与报土是二还是一?在佛国净土,已经凭持行愿而往生的众生与佛就没有区别了吗?所有这些问题在印度的大乘经论都有言及,但讨论未必详尽。倒是中国的净土佛教发展起来以后,这些问题得到了充分的关注。
但无论如何讨论,报土的性质是依据佛身的功德来的。从逻辑上讲报土只是相对于主体佛身所积功累德的酬报。二乘(缘觉声闻)所得的报土只能是果报土。三论宗的吉藏认为佛所得的报土只能是非色净土,它甚至不在三界内外,因此不是能够思议的。这样的净土只有佛能够得享。这与三论的学术背景,即大乘中观破一切法实有的路子相关[11]。还是吉藏,从假有的角度出发,在他的《大乘玄论》中提出净土并非单一清净之土。它可以分别为“一净、二不净、三不净净、四净不净、五者杂土”五种。他说“净土者,盖是诸佛菩萨之所栖域,众生之所归。总谈佛土,凡有五种……所言净者,菩萨以善法化众生,众生具受善法,同构善缘,得纯净土。言不净者,若众生造恶缘感秽土也。……言杂土者,众生具起善恶二业,故感净秽杂土。此五皆是众生自业所起,应名众生土。但佛有王化之功,故名佛土。然报土既五,应土亦然。”
净土佛教大师迦才在其《净土论》卷上也谈二种报土:“报身净土者,有其二种:一者实报土,二者事用土。实报土者,亦人土同体。谓始起万德为其土体。如《摄大乘论》“十八圆净”中云:大空无相等为门,三慧为路也,及《维摩经》中:总持之园苑,无漏法林树等也。……言事用土者,此即人土别体,谓颇梨柯莲华藏世界等为所住土体,故《摄大乘论》云:净土以莲华王为依止也。大定大悲妙色相好等为能住人体……谓地即上下之别,见亦粗妙之异也。”这里“报”来源于众生之业感,“应”则是如来所现。换言之,众生自业所感的报土,有净不净等五种差异;而佛并无三界内外的惑业,故佛无土[12],唯入众生报土施化,故名为应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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