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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佛教哲学要义 第二十二章 道、佛心性思想的互动 第一节 道家对佛教心性论的影响▪P4

  ..续本文上一页「七宝」,金、银等七种珍宝。「四和」,指有情众生生成的四种类别,即卵生、胎生、湿生、化生。「三有」,指众生居住的欲界、色界、无色界三界。这是说,供养布施和持久修行,不如无为无碍,济度众生。「无」是顺其自然,无所用心,不作人为的意志努力。「无碍」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作人为的约束规范。刘禹锡在《曹溪六祖大鉴禅师第二碑》文中也是这样评论慧能禅法的:

  无修而修,无得而得。能使学者还其天识,如黑而迷,仰见斗极。得之自然,竟不可传。〔注释:《全唐文》卷610,3313页,北京,中华书局,1983。〕

  「无修」是不作有意识的修行。「无修而修」是「无修」的修行。「无修而修」必然是「无得而得」,不是为了得而有所得。这种得是「得之自然」,是顺众生自然本性的结果。于此可见,慧能有异有其它佛教宗派修持的禅法,并不是印度佛教的传统思想,而是渊源于道家的自然主义的思想,是直接运用「无为无不为」的思想模式的鲜明表现。

  宗密把禅分为息妄修心宗、泯绝无寄宗、直显心性宗三宗。他还将直显心性宗分为两派,第一派是洪州宗,主张「即今能语言动作,贪瞋慈忍,造善恶受苦乐等,即汝佛性;即此本来是佛,除此无别佛也。了此天真自然,故不可起心修道。……不断不修,任运自在,方名解脱」〔注释:《禅源诸诠集都序》卷上之2,《大正藏》第48卷,402页下。〕第二派是荷泽宗,主张「空寂之知是汝真性。任迷任悟,心本自知。……但得无念如见,则爱恶自然淡泊,悲智自然增明,罪业自然断除,功行自然增进,即了诸相非相,自然无修之修,烦恼尽时,生死即绝」〔注释:同上书,402页下~403页上。〕在宗密看来,这两派对心性的界说有所不同,前者以众生的一切言行为佛性,后者以空寂之智为佛性,但两者都认为「真性无相无为,体非一切,谓非凡非圣,非因非果,非善非恶」〔注释:同上书,402页下。〕,都主张「即体之用」〔注释:同上书,402页下。〕,「会相归性」〔注释:同上书,403页上。〕,又同属直显心性宗。从宗密的分析可以看出,慧能以后的洪州和荷泽两宗与道家珍视、保持、发展自然本性即追求人生理想价值的理路是一致的。两宗的运思结构和方式与道家的自然本性观念有着直接的内在思想联系,这两宗和道家一样,都是以直接显示天真自然的本性为基本要求,由此在禅修上或主张不断不修,任运自在;或主张无念无修,应用无穷。这种「不断不修」是基于众生的自然本性而确立的修行方式,是实现理想人格,成就佛果的基本途径。洪州宗和荷泽宗的禅修之路正是在「无为而无不为」的人生行为方式启发下形成的。洪州宗人宣扬「平常心是道」,强调一切日常行为都是佛性的体现,这和玄学家郭象的「游外冥内」学说也是有思想上的关联的。

  四、静观、得意忘言与禅悟

  静观是印度佛教修行解脱的方法,也是道家追求精神自由的方法。禅宗学人吸取佛、道的思想,其参禅的一个重要方法也是静观。从禅宗思想体系的整体来看,禅宗主流派更多地是按照道家的道→自然→无为而无不为的理路而采取修行的方法,也就是说,禅宗的静观更多地是来自中国的文化背景,尤其是道家思想的影响。从禅宗的演变来看,相对而言,道家的静观对慧能前的禅师影响较大,对慧能南宗一系则影响较小,静观是老子首先提倡,也是他着力提倡的,由此又可以说,老子的思想对慧能前的禅师有着较大的影响。

  老子说:「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老子

  十六章》)这是说,万物纷纭复杂,变化莫测,但各有其根,归根是「静」,这是「复命」,也是不可言说的「常道」。如何「观」万物的「复命」,也就是如何「观」不可言说的「常道」呢?这要「致虚」,即心中虚而无物,排除一切私见;「守静」即心中静而无虑,泯除一切思念。也就是要做到心虚静如镜。老子以静为动的根,是「主静」说的主要开创者。老子的「静观」方法,不是单纯的直观,而主要是内视反观的直觉,是自我的内在体验。这种静观既是对个体内心的体验,也是对本体「常道」的一种本体体验。也就是说,老子的静观是对自我个体与自然本体相统一的体验。老子「静观」思想对禅学的影响,正如梁慧皎《高僧传

  禅论》中说:

  《老子》云:「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故轻必以重为本,躁必以静为基。〔注释:《高僧传》卷11,《大正藏》第50卷,400页中。〕

  「躁」,动。老子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重是轻的根本,静是躁的基础。这表明了中国佛教学者明确地肯定了老子的主静观念为中国禅学的重要理论基础。后来,如道信的「看净」,弘忍的「看心」,神秀的「观心」,乃至正觉的「默照」都可以从老子的「静观」说中寻到某些思想源头。

  佛教认为真理是不可言说的,言教只是教化众生的权宜方式。佛教主张「言语道断」,认为真正的悟境是「言亡虑绝」,无法以言语和思虑加以表述的。道家主张「得意忘言」,《庄子

  外物篇》说:「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筌」和「蹄」,分别为捕鱼和捕兔的工具,《庄子》以此比喻说明言词在于达意,既已得意就不再需要言词。后来魏晋玄学家更有「言意之辩」,形成「言尽意」、「言不尽意」和「得意忘言」三派,而以后一派最有代表性,影响也最大。「得意忘言」派王弼认为「意」是「超言绝象」的,这个「意」具有本体论意义。所谓「得意」就是对本体的体悟。从竺道生和禅僧的言论与思想来看,庄子和王弼的「得意忘言」说实际上成了他们佛学方法论的基础,其影响远比印度佛教的相关学说更直接,也更深刻。

  如前所述,竺道生是中国第一位吸取道家学说来阐发佛性论的佛学家,他在当时之所以力排众议,发表新见,主张直指心性,正是吸取和运用庄子和王弼的「得意忘言」方法论学主所取得的理论成果。他说:「夫象以尽意,得意则象忘;言以诠理,入理则言息。……若忘筌取鱼,始可与言道矣!」〔注释:《高僧传》卷7,《大正藏》第50卷,366页中。〕认为「得意忘言」方法是把握佛道的前提与关键。庄子、王弼的「得意忘言」说也一直是中国禅师参禅的主导思想。如慧可说:「学人依文字语言为道者,如风中灯,不能破暗,焰焰谢灭。」〔注释:《楞伽师资记》,《大正藏》第85卷,1285页下。〕僧璨也说:「圣道幽通,言诠之所不逮。法身空寂,见闻之所不及。即文字语言,徒劳施设也。」〔注释:同上书,1286页中。〕他们都强调语言文字的局限,认为不能执着。道信更明确主张「亡言」以「得佛意」,他说:「法海虽无量,行之在一言。得意即亡言,一言亦不用。如此了了知,是为得佛意。」〔注释:同上书,1286页下。〕只有一言也不用,彻底「了了知」,才是真正得到佛意。《楞伽师资记》是这样描述写弘忍禅师的:「其忍大师,萧然净坐,不出文记,口说玄理,默授与人。」〔注释:《楞伽师资记》,《大正藏》第85卷,1289页中。〕由此可知弘忍也是奉行「得意忘言」的方法论原则的。到了慧能,尤其是慧能以后学更认为佛陀所有的言教,佛教全部经典都只是教化众生的方便设施,并非佛法本质所存,更非佛教真理本身。佛法的本质在于心灵的开发,在于自性的开悟。而悟的内容也无法用语言文字传述,只能以心传心,由师心直接传予弟子心。由此,他们提出了摆脱印度佛教教义、教规的独特主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在言说」〔注释:《黄檗山断际禅师传心法要》,《大正藏》第48卷,384页上。〕大力倡导直觉——顿悟说。后来进一步更有佛典是鬼神簿、拭疮疣纸之说。〔注释:详见《德山宣鉴禅师》,《五灯会元》卷7,中册,374页。〕于此可见,道家的「得意忘言」思想实是禅宗提出「见性成佛」说的逻辑起点和方法论依据,是禅宗之所以是禅宗,是禅宗之异于中国佛教其它派别,以及区别于印度佛教的认识论基础。由此又可见,「得意忘言」说在禅宗思想形成及发展史上具有何等重要的地位。

  总之,道家思想对禅宗学者的影响是全面的、深刻的,它以对禅宗心性论影响为重心,同时还为禅宗提供了本体论、方法论和认识论的基础。当然,这不是说禅宗没有印度佛教和儒家思想的影响,禅宗作为佛教的一个派别,继承印度佛教思想也是必然的;禅宗作为中国佛教的一个主要派别,吸取儒家思想也是势在必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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