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经义与黄老思想亦有相合之处(12)。
从上述资料我们可以得出如下几点推论:
第一、东汉初年,中国佛教徒已经按照印度佛教的某些仪轨进行宗教活动。如上文之“洁斋三月”,显然是指所谓“三长斋月”(13),而“伊蒲塞、桑门之盛馔”则指楚王英的斋僧活动。汉明帝能在永平八年的诏书中提到这些仪轨,说明此时他对这些仪轨已经并不生疏,从而证明佛教在上层统治阶级的部分人士中已经相当流行。
第二、黄老学说在西汉初年曾被统治者作为施政的指导思想,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它虽然已经没有往昔那么显赫的地位,但仍然是一种重要的社会思潮。时人一般认为它的主要特征是“清虚无为”。佛教初传,时人将浮屠与黄老并列,说明当时的佛教被人们视为与黄老之学大体相同的东西。这可能与《浮屠经》与《四十二章经》的流传有关。
第三、楚王英称自己“过恶累积”,故奉缣帛以赎罪。而汉明帝则认为他无嫌无疑,不必赎罪,理由是他“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说明时人认为奉佛使人止恶行善。这与上文时人认为佛教“清虚无为”也是相应的。汉明帝还把自己的诏书“班示诸国中傅”,显然是对楚王英祀奉黄老、浮屠的表彰与推广。
第四、当时来华僧人遵守较为严格的戒律,给时人留下较好的观感,所以《西京赋》将佛教僧人(桑门,即沙门)与着名的坐怀不乱的鲁男子柳下惠(展季)相提并论。
第五、从总体看,此时的佛教在社会上影响很小,发展缓慢。
综上所述,佛教初传,大约主要在上层统治阶级中流传。当时人们认为佛教与黄老之学一样,宣扬一种“清虚无为”的学说,对它有着较好的观感,但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充分关注。
学术界传统认为,佛教初传即与神仙方术包括谶纬搅在一起。有的研究者进而认为,后楚王英造作图谶,大逆谋反,即与佛教有关。汉明帝对楚王英一案追究很严,株连者以千数。自此以后几百年中,史籍不再有佛教在中土传播的记载,显然也是这次株连的结果。这种观点值得商榷。
西汉与东汉初期,谶纬与神仙方术的确盛极一时。然而,正因为谶纬这种东西可以被任何人所利用,所以汉光武帝在利用谶纬上台之后,便下令以三纲五常思想为核心重新校定图谶,其目的无非是想让谶纬永远为己所用。永平十三年(70),有人告发楚王英造作图谶,朝廷立即派人查核,随即作出严厉处置,说明东汉王朝对野心家利用图谶造反十分警惕。既然如此,如果初传的佛教也与图谶有关,汉明帝又怎么会下诏表彰与推广呢?王充曾在《论衡》中指出,楚王英溺信道士刘春,甚至听刘春的话“食不清”。可见楚王英与道士的关系。由此,楚王英之造作图谶,应与这些道士有关。张衡的《西京赋》中出现佛教僧人的形象,也说明佛教并没有因为楚王英的事件而遭禁绝。另外,东汉哲学家王充在《论衡》中对当时的种种阴阳图谶、鬼神方术、厌胜避忌之说作了严肃的批判,但其中看不到有批判佛教的影子。由于当时佛教已经在社会上活动,王充不可能不知道。由此,我认为此时的佛教的确被人们当作与黄老之学差不多的学说,但与中国固有的图谶大概没有什么关系。从上面引证的材料,我们也看不出此时的佛教与神仙家或方术之士有什么牵连。
三、汉末三国佛教大发展及其原因
从汉桓帝建和初年(约147)安世高来华至三国魏甘露五年(260)朱士行西行求法的一百多年间,佛教在我国得到飞速的发展,主要反映在如下一些方面:
第一、信徒的层面大大扩展
从最高统治阶层看,在前一时期,佛教虽在楚王英这样的贵族中流传,但看来并不普遍,否则汉明帝不必将此事专门昭示褒奖。而此时,皇帝亲自在宫中祀奉佛教,代表人物是汉桓帝。《后汉书·西域传》载“楚王英始信其术,中国因此颇有奉其道者。后桓帝好神,数祀浮图、老子”(14)。《后汉书·桓帝纪》说桓帝“饰芳林而考濯龙之宫,设华盖以祠浮图、老子”(15)。当时襄楷上桓帝的奏议也称:“又闻宫中立黄老、浮屠之祠。”(16)都说明汉末宫廷奉佛的情况。到了三国时期,佛教更是得到各国统治者的支持。据说曹操曾有《答孔文举书》表示支持佛教,陆澄称他的信“是知英人开尊道之情”(17)。《魏书·释老志》则称魏明帝大起浮图。孙权拜支谦为博士,使辅佐太子。又同意康僧会在建业修造建初寺传播佛教。
至于其他人等,信奉或了解佛教的就更多了。例如在襄楷上桓帝的奏议中就曾引用《四十二章经》,显然他认真读过这部经典。献帝时,丹阳人笮融就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他聚众数百人,往依徐州牧陶谦,谦使督广陵、下邳、彭城三郡的漕运。笮融利用三郡的钱粮“大起浮图祠,以铜为人(按:指佛像),黄金涂身,衣以锦采。垂铜九重,下为重楼阁道,可容三千余人,悉课读佛经。令界内及旁郡人有好佛者听受道,复其他役以招致之。由此远近前后至者五千余人户。每浴佛,多设酒饭,布席于路,经数十里,民人来观及就食且万人。”(18)据说我国着名的文学家曹植也受到佛教的影响:“植每读佛经则流连嗟玩,以为至道之宗极也。”(19)
民间信仰佛教的情况,缺乏翔实的记载,但《后汉书》在叙述了桓帝奉佛的情况后说:“百姓稍有奉佛者,后遂转盛。”(20)应是当时状况的如实写照。如前所述,仅笮融招徕的人众就以万计。本世纪五十年代以来,长江流域的东汉墓葬中出土不少佛教造像,证明佛教在这一带已经普遍流传。
从各种资料看,起初,西域来华的侨民是信仰佛教的重要力量。如安玄,本是安息国人,汉灵帝时经商来到洛阳,后因功封都尉。又如支谦,本是大月氏人,父亲在汉灵帝时归化,本人生长在中国。这些人由于本来就有信奉佛教的背景,来到中国以后继续原来的信仰,本不足怪。但这时,中国人信仰佛教的也越来越多。现在可以查考姓名的如河南孟福,字士元;张莲,字少安等。他们都曾经协助来华的僧人翻译经典。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时出现了汉族的出家僧人。可以查考的有严佛调、朱士行等。另外,据说“汉末魏初,广陵、彭城二相出家,并能任持大照。寻味之贤,始有讲次。”(21)亦即自从他们出家以后,有学问的僧人才得以宣讲佛经。
第二、传播的地域日益扩大
受汉末战乱的影响,此时佛教呈现从北向南传播的倾向,并先后出现四个佛教流传的中心。最早出现的中心自然是东汉的政治、文化重心洛阳。从历代经录可知,安世高、支娄迦谶、竺佛朔、康孟详、竺大力、昙果等早期翻译家都在洛阳从事他们的佛典翻译。在中国佛教史上,佛典翻译从来伴随着佛教传播,这是不言而喻的。东汉末年,洛阳因战乱而残破,但三国时洛阳得到恢复,据说修建有佛寺,并有僧人活动。
徐州一带是当时重要的佛教传播地区。楚王英当初的封地就在这里,笮融奉佛也在这里。我国第一个汉人沙门严佛调就是临淮郡人。现连云港孔望山还存有东汉时期的摩崖佛教造像。广州、交州(今越南河内)为中心的南方地区也是当时的佛教流传区域。这些地区佛教的传播略晚于北方,主要是北方人士因各种原因南下,从而把佛教也传到这一带。如安世高就曾经到广州活动。尤其汉末中原动荡,战乱迭起,不少人因此南下避乱,如《理惑论》的作者牟子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也有人认为交州地区的佛教本由海道南来,并由此北上中原。但我认为南海道的兴盛大约要到东晋晚期与南北朝,此时即使有个别僧人循南海道来到交州,对中国佛教的影响也甚为微弱。许多材料说明此时主要是北方人士把佛教带到这里。
佛教传播的第四个中心是三国时的吴国,约在三国初期形成,主要的传教者有支谦、康僧会等。支谦虽于黄武初年(约222)就来到吴国,翻译了不少经典,并被孙权拜为博士,请他辅导太子。但由于他是优婆塞的身份,在传播佛教方面影响不大。康僧会以沙门身份首次在建业建立寺院,设像行道,当时引起较大的反响,从而扩大了佛教的影响。
从长江流域东汉墓葬中发现的佛教造像看,这一带佛教也较为兴盛。据经录记载,在蜀国还翻译过《首楞严经》、《普曜经》,惜均已亡佚。由于缺少文字资料,这一带佛教发展的详情尚需进一步研究。
第三、大量佛典被翻译出来
如前所述,前一个半世纪只翻译了《浮屠经》、《四十二章经》等两部佛典。而据《开元释教录》,在后一百余年中,翻译经典的总数约达五百部左右。较为着名的翻译家有安世高、支娄迦谶、昙柯迦罗、支谦、康僧会等。多数翻译家都有汉族文人协助,既提高了翻译的质量,也因此向汉族信徒传播了佛教知识。译出的经典既有大乘,又有小乘,内容非常丰富。并已经形成文(意译)、质(直译)两种不同的翻译风格,翻译理论也由此开始萌芽。
外来典籍与思想欲在中国传播,必须借助于翻译。而翻译绝非易事。既有两种语言、文字的相互契合,又有两种思想、文化的相互契合。从初传期我国佛教翻译的实践看,还在东汉、三国时期,中国的佛经翻译就出现直译、意译两种倾向。直译的代表人物是安世高与支娄迦谶。安世高因曾在华游历多年,通晓汉语,所以他的翻译还能够比较正确地传达原本的意义。智升称他的翻译“义理明析,文字允正,辩而不华,质而不野。”(22)但从总体看,仍偏重于直译,有些地方拘泥于原本的结构,不免重复、颠倒。支娄迦谶的翻译则更是所谓“弃文存质”、“了不加饰”(23),甚至不惜采用大量音译,所以比较难懂。意译的代表人物则是支谦。支谦虽是月氏族后裔,但本人生长在中国,深受汉文化的熏陶,汉文水平也远远高于支娄迦谶等人。他反对过去译文尚质的倾向,翻译时尽量减少音译,删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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