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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学随笔 四、佛教哲学中的理性与直观▪P2

  ..续本文上一页是一个“什么”。”和尚最后说:“那是我们能够看到或想到吗?”禅师回答:“那是不可思不可议的。因此称之为不可思议。”

  另一次有人问他:“什么是道?”禅师回答:“就在你前面。”“为什么我看不到?”禅师说:“因为你有一个“我”,所有你看不到。只要仍旧有“你”和“我”,就有着相互的限制,就不可能有真“见”。”“设若如此,如果既没有“你”也没有“我”,还能有“见”吗?”禅师答道:“如果既没有“你”也没有“我”,还有谁要见呢?”

  如此我们可以看出来,般若直观是一个完全独立特异的直观,而不能够归类于其他任何我们所了解的直观中。当我们看到一朵花,我们说那是一朵花,而这是一件直观行为,因为知觉也是一种直观。但是当般若观照一朵花时,它不但要我们观照一花朵,同时还要观照不是花的东西;换句话说,在花尚未成花以前,看到这朵花──而这样做,并不是由于思想上的假设,而是“直接”见到。用更为形而上学的方式来说,般若会这样问我们:“在世界未创生以前,神在何处?”或者以个人为对象来问:“当你死后,焚化成灰,散在空中,你的自我在何处?”对于这些问题,般若要求“直下”回答,而不准片刻的反省或推论。

  哲学家们当然想用他们所专长的某种逻辑方式,来解决这些问题,并且可能宣布这些问题是荒谬的,因为它们不合于智性推理。或者他们会说要写一本书,来提出可解的答案(设若有此答案)。但是般若的方法却完全不同,如果提出的要求是要看到花开以前的花,般若毫不犹豫的会说:“多么美丽的一朵花呀!”如果是关于世界未创生以前的神,般若就会抓住你的脖子,猛力摇撼,说:“多么没用的一段干屎橛子!”如果是关于你焚化成灰以后在何处,般若禅师会大声叫你的名字,你回答说:“在这里,什么事?”他会说:“你在哪里?”般若直观当下解决这类严重的问题,而哲学家或思辨家却花费许多时辰,或许多年,来寻求“客观证据”,或“实验证明”。

  2

  这是因为般若的方法与分别识的方法或智性方法相对。由于这个原因,般若所说的话,从分别识看来总是如此荒谬、如此莫明其妙,甚至不加思索,便会把它抛弃。分别识是分别原理与概念化原理,并因之是处理日常生活最有效的武器。由于这个原因,我们往往把它认做最根本的方法,以面对相对世界;却忘记了这个世界是另外一个东西的产物,这种东西比智性远为深沉;事实上,智性的存在以及它八面玲珑的用途,都是得自这个神秘物。分别识的这种推论方法是悲剧性的,因为它使我们的心与精神产生不可言说的痛苦,使得生活成为不幸的重担;但我们不可忘记,就是由于这个悲剧,我们才觉醒到般若的存在。

  因此,在表面上,般若对分别识虽然似乎粗厉,实则对它总是宽容的。般若对它粗厉,是为了提醒它,让它了解它的本位,因而同般若和谐工作,以便给予心和脑自从人类意识觉醒以来就在寻求的东西。因此,当般若粗暴的摧毁一切推理的规律之际,我们必须了解,这是给予智性一个讯号,让它了解到一个十分严重的危机。当分别识看到这个讯号,它就应当悉心谛听,然后彻底审查自己。它切不可再继续采行“合理化借口”之途。

  分别识的基础是般若,是般若使得分别识以分别原理而运作,这是不难识别出来的,因为若没有某种东西行合一作用,分别作用就是不可能的。除非有某种东西存在于主体与客体之下,做它们的基础,但又既不是主体亦不是客体,则主体与客体之分就是不可能的。这个基础乃是主体与客体可以在其中运展的场所,是使得主体可同客体分离,而客体可同主体分离之处。如果这两者没有任何关连,则我们甚至不能说它们是分离的或对立的。在主体中必有客体的成份,在客体中必有主体的成份,这乃是使得两者之分别与关连成其为可能之处。再者,由于这个最基本的原理不能够从智性的分化作用去探讨,因此必须由另外的方法去达到它。它是如此彻底的根本之物,因此一切分别性的工具都无法置喙。我们必须诉之于般若直观。

  当我们说般若存在分别识之基本,或般若透入分别识时,我们可能会以为有着一种特别的部门称之为般若,它行着一切穿透分别识的工作。这种想法是把般若当做了分别识来看待。般若并不是一般判断原理,使主体由此同客体相关。般若超乎一切判断,而是不可表叙的。

  关于般若,我们所常用的另一个错误想法是以为它倾向于泛神论。因之在学者之间就把佛教哲学列在泛神论之中。这是一个不正确的观点,因为般若不属于分别识的范畴,因此凡是从分别识所引生出来的判断一概不能用之于般若。在泛神论之中,仍有主体与客体之分,而万象世界中有一个无所不透的神──这个观念仍旧是由智性的假设而产生的看法。般若直观截断这一层。在般若直观中没有一与多之分,没有全体与部份之分。一叶草抬起,整个宇宙在其中展现;在每一个毛孔中跳动着过去、现在、未来三界的生命,而这是由般若直接直观到的,并非由推理的方法推论到的。般若的特色即是这种“直接”。如果我们在此处用推理,那就太迟了:如禅师所说:“远如万里白云斑”。

  因此,令人困惑不解的言词成了般若直观的特色。由于它超越了分别识与逻辑,它就并不在乎同自己相矛盾;它知道矛盾乃是分别识的产物,而分别作用是分别识使然。般若否定原先肯定的,又肯定原先否定的;它对于这个二元世界有其自己的处理方法。花是红的,又不是红的;桥在流而不是水在流;木马嘶,石女舞。

  说得更为理论一些,般若直观既能如此,则一切与分别识相关的,也就同样属于般若;般若是整体在那里的;即使当它显露在由分别识所做的每个肯定与否定中时,它都是整体不分的。分别识之为分别识,就在其将自身偏于极端,但般若却从不丧失它的整体性。对于般若直观的本性,佛教徒所爱用的比喻,是把它比之于映现在清洁程度差异极大的各种水中的月亮,从一滴水到广大的大海都有月亮映现。然而,这一个比喻也很容易受人误会。由于月影虽无限可分,月亮却是一个,所有般若直观可能被人认为是由“多”抽象而得的“一”。但用这种方式来谈般若直观是毁了它。它的一或整体或自足,若必须对我们的分别心来做解释,说到最后仍旧无法做合理或数学式的解释。但由于我们的心总是要求着解释,我们可以这样说:它并非多中的一,也不是一中的多;而是一即多,多即一。换句话说,般若即分别识,而分别识即般若──但这是由“直观”而得,并非得自冗长的、吃力的与复杂的思辨过程。

  3

  为了说明般若与分别识的微妙关系,让我举一些中国禅宗史中的例子。

  一、一个名叫修山云水的和尚来见五代时的一位大禅师法眼文益,后者道:“古人说,毫厘有差,天地悬隔。你说这是什么意思?”修山仅是把它复述了一遍:“毫厘有差,天地悬隔。”法眼说:“如果你的了解仅及于此,你还没有得到要领。”修山于是问道:“那么你的了解如何?”法眼说:“毫厘有差,天地悬隔。”修山于此彻悟了这句话的意义,行礼致意(21)。

  后来有人加上这么一段注文:“修山重复一遍为什么错?当他请教法眼时,法眼也只是重复了一遍,却使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问题出在何处?如果你了解这一点,你就算懂得了一个半个。”

  二、当玄则第一次见到青峰和尚时(22),玄则问道:“如何是佛?”青峰回答:“火神来求火。”深深触动到玄则的心。后来当他去见净慧,净慧探问他对青峰的话之领会,玄则答道:“火神即是火,却来求火,这就是像我是佛却还问佛。”净慧说道:“我原来以为你懂了,现在我知道你不懂!”

  这使玄则极为困惑,花了许多时间去思考净慧的话。由于他得不到结论,最后他去求见净慧,再向他请教。净慧道:“你问我便答。”于是玄则问道:“如何是佛?”净慧回答说:“火神来求火!”这立刻开了玄则的心窍。

  三、德韶禅师(八九○──九七一)(23)是一位华严哲学与禅宗大师;在他领会般若道之前,曾参见过许多善知识,自以为已经完全掌握了它。当他见到龙牙遁和尚时,问道:“有人说最伟大的尊者(佛)是人接近不得,为什么?”龙牙说:“这就象火与火。”德韶说:“如果突然遇到水怎么办?”龙牙不给他任何解释,只说:“你不领会。”另一次他问道:“天不盖,地不载,这是什么意思?”龙牙说:“就是这样。“德韶还是不能领会,再请垂诲。龙牙道:“以后你会自行领会。”后来德韶参见疏山,问道:“请告诉我,什么是超越时间的?”疏山曰:“我不说。”“为什么不说?”“因为有与无的范畴不能用之于此处。”德韶道:“师父,你说的善!”

  象华严经中的善财一般,在参见了五十四位善知识之后,德韶自以为已经很知道佛教哲学中所可知道的一切。当他至临川净慧禅师处时,就只是参加众人听法而已,并不再提任何问题。有一天,净慧上堂,一个和尚问道:“如何是曹源一滴水?”(曹溪是指慧能的禅寺,而慧能被认做是中国禅宗的真正创始者。问曹溪源流的一滴水,是问般若直观所见的真理。)净慧答:“曹源一滴水(24)。”发问的和尚惘然而退。可是旁听的德韶这时却完全出乎意料的悟见了般若直观的真理。他顿时觉得原先存积在心中的一切智闻都象水一样熔化。

  在这个体验之后,德韶在般若直观的哲学上就成了一个真正的大师,而他之处理一切艰难的哲学问题,也真是精辟透彻。下面举几个例子(25):

  僧问:“死归何处?”

  德韶:“我终不告诉你。”

  僧:“为什么?”

  德韶:“恐怕你不能领会。”

  僧:“一切山河大地从何而起?”

  德韶:“此问从何而来?”

  僧:“伟大的见者,眼睛象什么样[如何是沙门眼]?”

  德韶:“黑漆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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