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对现代中国佛教的大影响。欧阳渐「杨仁山居士传」载﹕
「明末诸老,仗宗镜研唯识,以故相宗八要诸多错谬,居士(指杨仁山)得唯识述记而刊之,然後圭臬不遗,奘、基之研讨有路。」
入民国後,欧阳渐之能光大法相唯识学,其思想渊源不能不说是受到杨氏的启迪。至於民初唯识学之广为学术界人士所乐道,溯本追源,杨氏自是功不可没。
四、杨仁山的佛教事业、及其对现代中国佛教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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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一生的佛教事业,可说是以他的金陵刻经处为中心。同治年间,杨氏即开始与友人在南京筹划刻印经典之事。在他随曾纪泽赴欧(光绪四年)以前,已曾陆续刊刻不少佛书佛像。回国之後,仍不废斯事。在随刘芝田赴英回国以後,他渐摒除世事,一意学佛。光绪十六年,金陵刻经处正式成立[11]。从此,杨氏的佛教事业,乃大大地开展。今人蔡念生(运辰)先生说﹕ 「杨居士的创立金陵刻经处,不仅是中国佛教盛衰的转捩点,而且是中国佛教存亡的转捩点。」[12]这段话所说确系事实,不算过誉。
兹分三大项,以勾勒出杨氏佛教事业之轮廓。
(一)佛教教育的革新
杨氏对当时佛教的腐败、与佛徒之不学,颇有痛心疾首之概。这从下列所引之居士所撰文字即可窥知﹕
「近世以来,僧徒安於固陋,不学无术,为佛法入支那後,第一隳坏之时。」 (「般若波罗蜜多会演说一」)
「我国佛教,衰坏久矣。若不及时整顿,不但贻笑邻邦,亦恐为本国权势所夺。」 (「支那佛教振兴策一」)
对於整顿振兴佛教的方法,他认为唯有提倡新式的佛教教育一途。他对佛教教育有一套颇详细的计划。具载在其「支那佛教振兴策」等文中。他主张令全国寺院以寺产自费兴办学校,以提高僧众的知识水准。他说﹕
「令通国僧道之有财产者,以其半开设学堂,分教内教外二班。外班以普通学为主,兼读佛书……内班以学佛为本,兼习普通学。」(「支那佛教振兴策一」)
杨氏又以为当时之僧徒,无论贤愚,概可得度牒﹔毫无学识仍能作方丈﹔这实在是佛教被常人鄙视的根由。因此,在提高僧尼学识水准方面,他提出下列对策﹕
•其一,「由各省择名胜大刹,开设释氏学堂。经费由庵观寺院田产提充。」
•其二,课程仿照小学、中学、大学之例,分初、中、高三级,每级读书三年。初级学成後,始准其受沙弥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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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级学成,始准受比丘戒,给牒。高级学成後,具有讲经能力者,准其受菩萨戒,换牒。九年学成後,始有资格作方丈。(见「释氏学堂内班课程刍议」)
杨氏除了提出上述计划之外,他并且率先提倡。先後在金陵刻经处兴办「佛学研究会」与「祗洹精舍」两组织。前者为居士界研究佛学的聚会。後者为训练僧众的学堂。「祗洹精舍」是近代中国第一所新式佛教教育的学堂,设於光绪卅四年。其课程除佛学之外,兼授国文、英文等世学。虽然不二年即以经费支绌、且无学生、而告停办。但该精舍却为现代僧教育指引出一个新方向。而且就读其中的学生,後来大都对中国佛教有很大的影响力。民初,驰名中外的佛教运动领袖人物太虚大师,即为该学堂之一员。
(二)佛教经论的流通
佛书的流通刊布,是杨氏最为人所乐道的功绩。清季中国佛教典籍,自经过太平天国一役以後,几告丧失殆尽。杨氏有鉴於此,乃献其半生精力,专事弘通佛书。「金陵刻经处」的设立,顾名思义,即可知其用心所在。清末民初国内佛书的流通,杨氏作始之功,实在无人可与比拟。
杨氏在英国时,曾结识日本留英学生南条文雄。南条为明治时代日本佛学界的大学者,也是净土真宗的僧人。杨氏与之缔交,二人颇为莫逆(两人对净土宗的信仰虽不相同,但由於彼此从未讨论过净土教义,因此也不曾发生争论)。因此杨氏大多托南条氏将中国所失传、而在日本尚能觅致的佛书,寄到中国来。而由杨氏加以印刷发行。而日本在纂修卍字续藏经时,杨氏也在中国觅取日本所无的佛典,寄给日本修纂藏经之当局。据南条文雄回忆道﹕「明治二十四年以後,余与道友相议,所赠居士(指杨氏)和汉内典凡二百八十三部。而居士翻刻却赠来者,殆及十余部。如昙鸾、道绰、善导、窥基、智旭之书,亦在其中。」[13]
杨氏曾发愿刊刻单行本藏经,在他所手订的大藏辑要目录内,共包含廿一种,四百六十部,三千二百二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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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杨氏给南条的信,他曾如此说道﹕
「弟募刻全部藏经之举,系与一僧名妙空者同发是愿,至今十有三年,已成二千余卷……预计刊完全藏之期,或在十年二十年,尚难悬定。盖中华官宪中,信崇佛教者甚鲜,既不能得官给巨款,祗有集腋成裘之法,随募随刊。」[14]
从这封信中,杨氏流通佛书的苦心隐约可以窥见。虽然後来杨氏未能全部依计划如愿完成,但是其遗志由其弟子欧阳渐禀承而光大之,在民後佛学界更有一番辉煌的气象。
杨氏又曾与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在上海将「大乘起信论」合译成英文。杨氏讲解该论义理,而由李提摩太译之为英文。该书书成後,识者颇觉该英译本有「援佛入耶」之嫌,据云这是由於李提摩太擅「以私见穿凿」之故,该事颇令杨氏不悦。因此後来有西人请他同译楞严等经,都被他坚辞谢绝。[15]
(三)培育佛教人材,造成学佛研佛之风气。
杨氏的金陵刻经处,及其所附设的佛学研究会与祗洹精舍,是清朝光、宣时代国内的佛学重心,因此,很自然的,也就成为佛教界人材荟萃之地。据太虚大师所记﹕
「参与祗洹精舍诸缁素,若欧阳渐、梅光羲、释仁山、智光等,多为现今佛教中重要分子,而笔者(指太虚)亦其中之一人也。」[16]
参与戊戌变法的谭嗣同,在他到南京为候补知府时,也曾问学於杨氏。谭氏「上欧阳瓣疆书」说﹕
「本地(指金陵)知名士,曾往拜之,以求学问中之益。……。有流寓杨文会者,佛学西学,海内有名,时相往还,差足自慰。」
欧阳渐「杨仁山居士传」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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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居士之规模弘广,故门下多材,谭嗣同善华严,桂伯华善密宗,黎端甫善三论。而唯识法相之学有章太炎、孙少候、梅撷芸、李证刚、蒯若木、欧阳渐等,亦云夥矣。」[17]
除此之外,杨氏友人之知名者,又有沈曾植、夏曾佑、郑观应、周玉山等人。从他这些学生、友人的阵容上看,稍谙现代中国佛教大势的人,大概可以看出杨氏与现代中国佛教,是如何地息息相关了。例如太虚,是民後佛教改革运动的领袖人物。欧阳渐是玄奘、窥基以後,复兴唯识学的大师 。此二人及其门下是民国佛教界的两大主流。其他如章太炎、桂伯华、梅撷芸、李证刚、释仁山、智光等人,也都是现代中国佛教界或佛学界的着名人物。
由此可见,杨氏是中国佛教复兴的催生者。诚如哈佛大学东亚研究中心的Holmes Welch所说﹕
「一个通常被称为中国佛教复兴之父的人,就是杨文会(仁山)先生。」[18]
[1] 道端良秀﹕「中国佛教史」二六三页。
[2] 同上。
[3] 太虚大师全书第四册九一三页。
[4] 「贼情汇纂」卷十二杂载。
[5] 此处所引张氏「劝学篇」诸句,见文海出版社「劝 学篇」九十五页。
[6] 谭嗣同全集四二八页﹕「思纬壹壹台短书--报见元徵」。
[7] HolmesWelch. “The Buddhist RevivalinModern China”, Chap.1.
[8] 赵杨步伟﹕「先祖 仁山公之生平」,菩提树月刊九十五期。此下所引之杨步伟语,皆出自此文。
[9] 周玉山,名馥,曾任两广总督等职。
[10] 「事略」、「欧传」都说是「於皖省书肆中得之」,杨步伟不以为然。此处从杨步伟文。
[11] 据「中国佛教简明年表」,考正出版社。
[12] 菩提树九十五期,「杨仁山居士入寂五十周年纪念」。
[13] 日本卍字续藏经南条文雄序。
[14] 同上。南条文雄序文中所引。
[15] 「杨仁山居士遗书」中杨氏「与日本南条文雄书十二」之编者小识。
[16] 太虚大师全书第五十七册「三十年来之中国佛教」。
[17] 从章太炎、谭嗣同的文集看,他们祗视杨仁山为前辈,并未视之为师。
[18] Holmes Welch,“The Buddhist Revival in ModenChina”,Chapter.1。
《杨仁山与现代中国佛教(蓝吉富)》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