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利语写定三藏,这是西元前一世纪的事。他 [P162] 们的想象,以为巴利语圣典,都由摩哂陀传来。不知即使摩哂陀使用巴利语宏法,在当时口口相传的状况中,三藏的南传,决不会出于一人的口授。其后,也还有非巴利语的;西元四、五世纪间的觉音,始一律的改写为巴利语。这在当时,仍旧是大寺派的,而不是锡兰佛教全体如此。我们相信,巴利语为古代的方言之一;然以巴利语写定三藏,在锡兰也不算是太古了!我们如不打算效法神教徒,不希望宗教获得语文的特别支持(如婆罗门教以吠陀语为神的语言等),那末语文不过是载道的工具而已。印度佛教语文的复杂性,与佛法语文化的种种问题,是值得巴利语佛教者反省的!
还有应该注意的:就是先见于文记的,并不就是先存在的。这像民间流行的故事,有还没有记录的,但并不妨早已存在。他比近代发明而出版的,要早得多。从这种意义去看佛法,在文字流行较迟的圣典,可以说在某时盛行,不能就此指为后人悬想的产物!他的是否佛法,是否佛说,需要从种种方面去判决审定他。后起的,可能早已存在,但我也不否认受有外来的影响,以及传说而改变的成 [P163] 分。
这还专在语文上说。其实,佛法的表现,音声符号中,还有音乐歌唱,甚至语言的情调;形象符号中,还有图画、建筑、雕刻等,无不在有意无意中表现佛法,影响佛弟子的思想。这些,又大多是象征的、抒情的、比拟的。如不从表现佛法的种种方式、种种关系中去把握佛法,而想专门在说与不说上去衡量佛法,这真是佛法的不幸!这些,离佛二三千年的我们,确乎已不能亲切的明确的容易了解。对于这些问题,也许是不谈为妙!倒不如把传统的片面的见解──佛说,覆述一遍,来得象样而博得人的同情。不过,如想更充实的、更正确的了解佛法,使佛法从古人的糟粕中解放出来,那非从新的观点──存在于现实世间的观点出发不可。从对象到认识,从认识到语言,从语言到文字,这表现佛法的不同形式、不同阶段中,有种种问题。承认了这点,就不会专凭佛口的说不说,用作现存圣典的是否佛法的抉择标准了! [P164]
三 从佛法的流行上说
佛法的表现,是说明佛法出现在时空中。流行,是说明佛法在时空中的延续、扩展与演变。释尊的三业大用,映现在佛弟子的认识中,又构成佛弟子的三业胜用。这表现佛法的事用的流行,有一必然而不可免的事实,即不能不有变化-- --我当然反对把他变成非佛法的。那保存旧有形态的佛教,就使是可能的,也必然为依样葫芦的形式崇拜,是我佛的不肖子孙!如我们是黄帝的子孙,如果我们现在的文化、经济、人口、领土,一切是老样子,这还有出息吗?所以,不但不知者可以再认识,错知者应该修正,少知者应该综合完成,应该发展而成为大众共知的佛教,这里面需要变化。而且释尊表现佛法的言教与事行,有释尊不共独到的深见,也有印度文明所固有的成分。这其中,或是无条件的承袭,或是多少修正而给以新的意义。或是契合于释尊正觉的本怀,或是为了时地适应而姑且采用的。佛在人间宏法,那就必然如此,不能不如此。这一切中,释尊特唱的深见 [P165] 正行,应严格的住持,与高度的发扬。因袭印度文明的适应部分,如是姑且采用的,那末时过境迁,虽确为佛口所亲说,也应该革新或取消,否则将转变为佛教发展中的障碍物了!早期的印度佛教,值得我们尊重,他到底去佛不远。但他不一定比后代流行的佛法,适合于百年千年后的时代,适合于千里万里外的环境!从这佛法流行的观点中,怎能以自以为然的佛说或不说,论断他的是否佛法呢!
这一极重要的问题,由于一般的缺乏「流行」的认识,引起的误解不少。如自称原始的上座佛教者,他们以早期的佛教形态为佛说,佛法,而抹煞以后的正常发展。甚至说:大乘是印度教徒改造佛教的成果。我曾与他们开玩笑说:这算什么?原始的上座佛教,不也充满外道的气味吗?关于这,我想你们是知道的。尼犍子外道以草木为有生命的,释尊因此而不许坏生。印度人以树木为鬼神的村落,因此佛制不得自行砍伐。外道雨季安居,半月半月说戒,佛应当时人的请求,也制为半月诵戒与安居的制度。当时的外道出家,托钵乞食为生,所以佛教也有这种出家的生活方式。从义理说:生死轮回,解脱涅槃,业力,这不都是奥义 [P166] 书以来的外道常谈吗?从修行的方便说:不净观,数息观,四禅,八定,三摩地,瑜伽,常时的外道,不都有大同小异的行持吗!佛称大雄,得一切智,外道不也有自称大雄,自称得一切智的吗?过午不食为斋,岂不是印度旧有的习俗吗?佛法,从印度宗教中发展而完成,又宏布佛法于印度,怎能不与印度外道有着深切的关系!如说大乘为外道,怕外道不单是大乘吧!以大乘为非佛说的佛徒,应起来论究这些问题!实则,佛法与非佛法,应重视佛陀独到的正觉,重视从正觉流出的佛陀真精神,佛陀三业大用的一贯特性。从大乘与学派的佛教,阿含与广律等而论究起来,大乘佛法的涌现,实为本着释尊正觉内容而作新的适应。如说:「正直舍方便,但说无上道」,这是揭露释尊自证的本怀,而扬弃初期佛教的方便──苦行外道为主机的适应性。然而佛法不能没有适应世俗的方便,所以:「更以异方便,助显第一义」。从正觉本怀的宗趣中,摄取了适应乐行婆罗门为主机的方便。从佛法的特质与佛陀的本怀说,从本生谈等而来的大乘,是更正确更深刻的开显了佛法。这本是『阿含经』以来的一贯倾向。可惜自称上座佛教的 [P167] 锡兰学者,不大了解他自己!他是倾向大乘的一流,流入岛国,而转化为狭隘的保守的佛教。他自身早就不大原始了!否则,如北方所传的说一切有部,不许别有小阿含,以本生谈等为「传说」、「文颂」。如大众部等,不说王舍城结集论藏,说阿毗达磨即是九部修多罗:这才是代表更原始的思想!
还有,从根源的佛法,到流行的佛法,因了时地人的关系,必然的在分化而又综合,综合而又分化的过程中。从起初的,混然未画的一味佛法,到重重分化,「分分皆金」,可以说各得佛法的一体,但也可说各有所偏。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各有新的适应,对佛法各有他的取舍轻重。这流行中的佛法,后起者对于以先的佛法,抉择他,综合他,推演他。永远的流行,就永远在这样的过程中。众生的根性不一,认识的佛法也不能一律,只能作到根本的同一。大体一致,而不妨含摄得多样性(世间是缘起的,缘起法就必然如此)。彼此间,可以有新义,可以有针锋相对的异义(或者一是一非,或者各说一边,或者都不对),但求能根本的见地不错,这一切都不妨是佛法。举例说:孔子是儒学的大成 [P168] 者,但孔子以后,儒分为八。如荀子重礼乐文章,说性恶;孟子重性与天道,说性善。可以说各有所偏,但都不妨是儒学。难道儒学或孔学,一定要孔子说过的吗?佛法表现于佛陀的三业中,也表现于佛弟子的流行中,佛法决不即是佛说。这点,过去的佛弟子,早已说得明白:「佛法有五人说」;「一切微妙善语,皆是佛法」;「入佛法相」,名为佛法。虽然因此而佛法在不断的流行中,构成庞大的圣典,后来或不免变质。但这只怪我们的了解不够,怪得谁呢?古代的佛法与佛说,本来不一定要出于佛口。只要学有渊源,合于佛法不共世学的大原则,就够了。这无论是标为佛说,或弟子说,应作如理的寻思,本不能无条件的引用为权威的教证,不妨加以抉择的,所以说「智者能取能舍」。
佛法,本来不限于佛说,所以「大乘非佛说」,可说是似通非通的话!修菩萨道,成无上正等觉,这是任何佛弟子所不能否认的。如锡兰传来的『解脱道论』,说到菩萨以慈悲心,修习圆满十波罗蜜多;依此而圆满四处──谛、施、寂、慧,而圆满定慧,而圆满佛地。以慈心修十波罗蜜,岂不是与声闻行不同?如 [P169] 以为这是说种种大乘经非佛口亲说。这有什么意义?『阿含』与广律中,不也一样有非佛说的吗?我们知道,初期集成的『阿含经』,原有一合理的意见,即佛法是不限于佛说的。佛弟子间的自相问答,或与外道辩论,甚至传说的梵天、帝释等说,既无释尊在场,也不曾经过释尊的审定,都编集在『阿含经』中。浅狭的声闻佛教者,相信他们的经律是佛说,是王舍城结集的圣典。不知道『阿含经』中,即含有佛涅槃后的教说。如『增壹阿含经』中,那罗陀比丘为文荼王说法。在他们的传说中,这也不能不承认后起的增编!佛时的弟子,佛后的弟子的教说,编入契经中,这本是『阿含经』以来的一贯作风。
这种开明而合理的原则,不久即被歪曲,以为佛法都是释迦亲说的,什么都得加上「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某处」。于是乎,不能如舍利弗那样的,于七日中以种种文义,称性发挥佛说的一字一句,还是等于佛说。不能如初期圣典那样的,坦白的说是佛弟子说。必需解说为「佛所加持」的,「佛所印定」的,「佛所预记」的。这因为,在习俗的观念中,以佛法与佛(口亲)说为同一。这种情 [P170] 形,不但大乘经的编集者如此,『长阿含经』中,也即有这种明显的例子。如『梵动经』、『大本缘经』,明明为佛与弟子共相议论的集成,却解说为:先由弟子共论,佛再为他们说。由于习俗的以佛法为佛说,非看作佛所亲说,不足以起人信仰,所以声闻法中,明明为佛弟子集成的摩呾理迦与阿毗达磨,也得高推为佛说。声闻学派中,大众系的多闻部、施设部,分别说系的法藏部、饮光部(其实各部都有这些事),明明为佛二三世纪成立的,必说部主是佛的及门弟子,新从雪山来,从阿耨达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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