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来,传布他们所亲闻于佛说的佛法。混佛法为佛说,引起种种非历史的传说,但这早就是声闻学者的常套,大乘学者不过继承这种作风而已!这些,在声闻法是佛说,在菩萨法中,难道即不是佛说吗!
或者以为:大乘经所说的佛说,菩萨说,缺乏历史的价值。其实,印度就是不重视历史的民族。释尊的创教,本崛起于印度的(没有教主的)民族宗教中,树立人格感召的圣者的宗教。但他流行于印度,受印度文化的特性影响,所以除南方的锡兰,北方的罽宾区的佛教,略有事迹可寻而外,佛教又重复陷入民族的 [P171] 形式,淡褪了历史的痕迹。部分的声闻经,与一切大乘经(起初还依傍史实,后来即索性不在乎),已是佛教流行中佛教时代意识的表现,是佛教界──一部分或大部分人的共同心声。这如印度教的典籍,四吠陀而后,又流出梵书、奥义书、随闻经等一样;仅能推论他为编集于何时何地,属于某些学派的集出,决不能看作个人的作品,看作某人的伪撰。神教者以为这一切是神意所启示的,佛教即解说为一切是佛说的。集成于印度文化中的佛教圣典(阿含与广律,也不能例外),如连他的性质都不明白,想以是佛说与非佛说来衡量他,怀疑大乘经为一切是后人的悬想产物,说他缺乏历史的价值,岂非天大的笑话!
说起缺乏历史的价值,『阿含经』与广律,早就包罗得这种成分,而且是不少。举几则显见的例子来说吧!这对于大乘是否佛说,也许可以帮助我们的正确认识。去佛不久,由于佛法在口口相传中(初期圣典还没有编集完成),各处的比丘们,都在传说他的「亲闻佛说」,或「展转传来」的佛法。不知道他所传的,到底是否佛说(这已是混佛说与佛法为一),于是有以经、律、法相、戒── [P172] 四事,集众公决的勘辨真伪法(见于摩得勒迦)。在史实考证的观点,这已太嫌不够,不可避免的会以佛弟子说为佛说的(这可能是极合佛法的,也可能多少变化的)。依广律说:如大家确信这展转传来的真是佛说(佛法),而不知在那里说,那末,不妨说在王舍城的竹园说,舍卫城的祇园说,或六大城随说一处就好了。如不知为谁说,那末,比丘,即不妨说是为阿难说;国王,即不妨说是为频婆沙罗王说,为波斯匿王说;长者,即不妨说是为须达多说。『阿含经』与广律中的说处与听众,一部分的来源,就是如此。特别如本生谈,谁能精确的考定,佛在那里说,为谁说?菩萨往昔行因的所在地,广律说,这是过去的事情,说是迦尸国的波罗奈就得了。有关的国王,说是梵授王就得了。事实上,这只是老和尚们(「先轨范师」、「耆旧诸师」)的传说如此!这可见,初期的圣典,自称王舍城结集的原始圣典,早就如此。大乘经无非继承这种作风,发展得更成为民族宗教型的圣典罢了!生活于印度文化中的印度的佛弟子,他们能契会这种精神,所以信受一切大乘经为佛说,而不被限于「佛说」而自拘的。印度佛教的开展 [P173] ,是怎样的自由而活泼!在中国,在锡兰,一般都不能理解这种印度文化特性,以佛说为佛口亲说。于是乎,是呢,全盘接受;不是呢,根本取消。再不能有深确的认识,不能把握核心,不能抉择取舍而作新的适应了。近代的中国佛徒,愚昧而动摇,连老祖家风都神圣视之,想他们在全体佛法中,抉择佛法的真实,顶天立地的杀活自由,真是过分的奢望了!你们是大乘佛教的信解者,我不能不告诉你们大乘经的性质是什么!
在古代流行的佛法上看,大体上有守旧与创新的两派。有注重归纳、演绎的,也有注重直觉的。他们所采的态度,不外推演、抉择、摄取三类。推演是根据旧说,加以分析或引申的;这里面,就有旧说所不曾说破的,略说而没有广说的东西。抉择,是从不同的旧说中,分别他的了义不了义,假名说实相说,真实与方便,正确与不当。这抉择的狂风,常扬弃了那些轻浮不实的,现实所不需要的东西。抉择的巨浪,常使佛教的重心转易,代以新的时代(三者中,抉择才真是革命性的)。摄取,这或者是在自宗的根本见地上,贯摄了佛法内别宗的见解; [P174] 或是在佛法的见地上,融摄了世俗的学术、风俗或者其他,这出入可大了!这三者,都可以用,也应该用。因为固有的佛法,需要详明、发挥。佛法是一味而普应的,是随众生的根性所及而影现的,这自然需要抉择他的真义,抉择佛陀的本怀,使影像的佛法,更逼近本质的佛法。佛法需要面面充实,不能因学者的分化而割裂。他需要新的适应,怎么可以不讲求摄取?这都可以是佛法,但推演、抉择、摄取得不当,都可以成为错误的。这三者,作大体的分别:抉择是时代的开创者,振古复兴,更非此不可!惟有抉择,才能使我们有生气,把握固有的精粹,扬弃那些糠!8嘝。但用得不当,就会黑白颠倒,成为黄锺毁弃,瓦釜雷鸣的现象。至于推演的穷精微,融摄的极广大,是出现在抉择而确立某一根本思想系以后。他是发展,但如不保持基本的原则、精神,不照顾一贯的体系,那推演势必走上繁琐、纤巧、枝离、衰老;融摄更可怕的走上邪正不分,是非不辨。看来是不断的创新,其实是畸形的病态发展,加速的灭亡。我所说的佛法流行,就是从变的观点,从史的演化去观察。历史需要考真伪,但这与古董的鉴别不同,特别是 [P175] 因为佛法是无限错综、复杂的大流行。就是伪作(其实多是时代意识从无意识中形成的),其中并非没有思想上的渊源,有他的时代背景,也就是某一时代一部分人思潮的叙述。所以,并不能就此断定他的是不是。我们要从佛法的流行中,看出他前后的一贯性,种种中的共通性;看出他的演化倾向,是向上,或者停滞,或者堕落。我们要从佛法的流行中,探索他的精髓,使他在新的时代中流行!
惟有在这样的观点下,才能说「大乘是否佛说」,大乘的开展是否确当。
四 从学派的分裂看大乘
现在要开始讨论大乘了。佛世,当然没有后期的大乘经典,可以说大乘经非释迦佛亲说。但菩萨道──修菩萨行,下度众生,上求佛果的思想,应该存在,也就是大乘是佛说、是佛法。关于菩萨道,释尊自己,就是一个不需要解说的事实。这菩萨道的思想,在佛教界酝酿,从学派的分裂中,一天天明朗强化起来。佛灭百年中的吠舍离结集,开始了耆年上座与青年大众的分流。从传说上看,这 [P176] 是律重根本与适应,和律务琐细与保守的争执(十事非法说)。等到阿输迦王时代的分争,是声闻未了与声闻究竟的争执(五事非法说)。这都是大乘思想在发扬,所以我称之为菩萨倾向的声闻分流。追溯得更古些,阿难与迦叶,富楼那与迦叶的争论,都意味着菩萨倾向的潜流了!起初,沿恒河东岸,以吠舍离为中心的东方系,演化为大众部,与西方系的上座们抗衡。传说大众部中有大乘经,这自然不容易证实。但从大众系的本宗同义看来,像佛身无漏,佛寿无量,佛威力无边,一音说一切法,一念知一切法,关于佛菩萨圣德的赞扬,也就是大乘思想的法性身论,可说是他们唯一着力的地方。在流转还灭的解说上,像心性本净,见空成圣,也是大乘的心要所在。所以起初不必有大乘经,但大乘法的基本要义,已相当完备了。到了迦王时代,大天更展开扬大抑小的争论。大众系的教化区,渐渐的向南方移入。东方的央伽多罗,传说有大乘经。摩诃迦旃延到摩诃剌陀,大天到摩酰沙漫陀罗;凡是大众学派所到达的,都是大乘盛行的根源地。案达罗的学者,传说他们用南印的方言集录大乘经。总之,大乘法的最初传宏努力者 [P177] ,是大众系的圣者们。这一个倾向,飞快的展开。在佛元二世纪的迦王时代,西方的上座系,有一分人倾向大众而接近了,这就是中印的分别说系。这一系,流行在大陆上的,像化地、饮光、法藏部,不论是分裂的缘起,圣典的内容(古人也判法藏部律的分通大乘),都接近大众系。特别是三世纪中印法难以后,大众系与大陆分别说系的关涉更深。西方的上座系,不久又分为犊子与说一切有两系。犊子系以拘舍弥为中心而分化到恒河流域,也有进入大众系的故乡,所以他也倾向大乘。如文殊师利为释迦的老师,犊子部即与大众部有一致的传说。真常唯心论的完成,与他也很有关系。说一切有系中,流出重经的譬喻师,他的思想是倾向大众分别说的。譬喻尊者,从健陀罗到羯盘陀。这一线,像乌仗那,通过泊米尔,到西域的斫句迦、于阗,都是后代大乘的盛行地。譬喻大师世友,不也称为菩萨吗?根本说一切有部律,不也说善财是贤劫菩萨;舍利子说法,有很多人发菩提心吗?又有重禅的瑜伽师,他们好谈自证,思想自由得多。像僧伽罗剎,弥妒路尸利,都传说是菩萨。惟有迦湿弥罗的重论派,才比较上与菩萨道无缘。 [P178] 从声闻学派的分流上看,菩萨道可说是大众系初唱,因佛法的普及大众(菩萨,在家的更多)而发扬。但以佛陀行果为赞仰的对象,生起佛何人哉,我何人哉,有为者亦若是的自尊心;在时代要求下,逐渐形成菩萨道的佛法,这几乎是一切学派的共同倾向。所以不久即弥漫全印,为一切学派先见者所赏识,这焉能看为少数人的臆说?看为空中楼阁,说他完全是后人的伪造?至少,我不敢闭起眼睛,这样的抹煞事实。菩萨倾向的声闻分流期,各派的学者,有的专修声闻行果;有的赞仰佛陀行果,自修依然是声闻道;有的外现声闻身,内秘菩萨行。声闻道与菩萨,虽不无矛盾,但大体上是互相依重而和合的。不过,从事菩萨道的研求与实行者,大众分别说系,比较的多数吧。在北方,一切有部的譬喻师,都是与大乘有关的。佛元四世纪以后,菩萨道更盛,才渐次移入菩萨本位的时代佛教,那已是南方案达罗王朝,与北方贵霜王朝的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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