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阿恕迦王与佛教
第一节 法阿育与黑阿育
佛元百十六年,摩竭陀王阿恕迦(即阿育)立。迦王出佛灭百年后,为大小各宗所共信。自上而下,佛灭于阿阇世王八年,阇王子曰郁多耶跋陀罗王。自下而上,则阿恕王以前,有频头沙罗王、旃陀掘多王、难陀王。其间之王统不详,信古而阙疑,如此而已。铜鍱部者则谓王即位于佛灭二百十八年。自郁多耶跋陀罗王以下,有阿!2鲳楼陀王、闵蹰王、那迦逮写迦王、修修佛那迦王、迦罗阿育王、迦王十儿,此下乃与难陀王接。详记诸王在位之年,合于锡兰王统,五师传承,一若信而可征者,宜今之学者多依之。然常传迦王出百年后,铜鍱者亦传此时有迦罗(黑)阿育王其人,并谓七百结集时之助跋耆比丘者,即此王云。彼于黑阿育后,隔百年别有达磨(法)阿育出,二阿育之说可疑。考迦王之初立,胁父 [P82] 于死,陷兄于坑,置地狱之刑;其伐羯!B雕伽也,虏杀无算。铁轮王以铁血定阎浮,暴力可畏,人皆称之为「旃陀阿育」;旃陀,暴恶可畏义也(黑亦恶义)。迨熏陶佛化,一变力政而为德化,人复以法阿育称之,犹言贤德者阿育也。是则迦罗阿育,言其即位之初;达磨阿育,指其信佛以后。铜鍱传误以为二人,视为有百余年之隔,非也。或者虽觉二阿育之无稽,犹以铜鍱传之年代为可信,以迦王为佛元二百年后人。寻统一阎浮之迦王,与优婆!5鵋多、末阐地同时,铜鍱部之『善见律』亦作此说。末阐地为阿难弟子,!5鵋多则其再传(『分别功德论』谓阿难传优多罗,优多罗弟子善觉,与迦王同时),迦王与之同时,其不能后于佛灭二世纪无疑。即以五师传承而论:七百结集之阿难弟子耶舍,即第二师之须那拘,此可于『善见律』知之。彼称耶舍为耶须拘迦,次又曰「第二、须那拘集毗尼藏」。须那拘于优婆离为再传(律),于阿难为弟子(法),与阿难弟子商那和修同时。优婆!5鵋多出商那和修之门,与须那拘再传之帝须同时。虽铜鍱部所传,详五师传承之年,使合于二百余年之说,然此数人与迦王并世,其不能后于佛元二 [P83] 世纪,可断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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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难─┬───优多罗─────→善 觉
│ ├───(晚年弟子)──→末阐地
│ ├───商那和修────→优婆!5鵋多
佛─┤ │ :
│ │ ︵
│ │ 同
│ │ 时
│ │ ︶
│ └────:
└优波离→驮写拘→须那拘→悉伽婆→帝须
铜鍱部之传说,求于迦王之仁暴而疑,求于同时之大德而疑;其似若可信者,则印度、锡兰之王统年代耳。然印度为无历史国,铜鍱者何知之独详?此盖由误会而以意为之,非事实也。『大史』及锡兰『岛史』亦铜鍱传也,详记王统之年代;然准彼推算,则佛灭于西元前五百四十三年,与『善见律』亦有五十余年之差。如彼等所传锡兰建国于佛灭之年,托始云尔,何必可信!七百结集,旧传在佛灭百年(概说);此后百十余年,有阿恕迦王出。铜鍱之学者,必误以此为 [P84] 百年后之百十余年,乃有「阿育王自拜为王,时佛涅槃已二百十八年」之说。迦王出于佛后百年,亦为彼等所熟闻,而无以明其故,乃误会迦罗阿育与达磨阿育为二人,取传说中之诸王、诸师,制年谱以自圆其说。百年之差,其以是欤!于声闻四大派中,于分别说系四部中,惟铜鍱部作此说。吾信古以阙疑(王统不明),曰:阿恕迦王惟一,登位于佛灭百十六年也(1)。
释尊入灭之年代,且附此一论。佛灭之年代,传有七十余家。我国古德惑于星陨地动之变,多用周穆王壬申入灭说,然此实渺茫难凭,时贤无信之者。推论佛灭之年,莫如依迦王即位之年而逆算之。盖迦王即位于周赧王四十三年,已为史学所公认,则加以去佛之年代,即佛灭之年矣。近人多信『善见律』、『众圣点记』(铜鍱部所传)等,故出入于西元前四百八十年左右。今衡以迦王时代住持佛教之大德,派遣之传教师,不立迦罗阿育王,固有小乘各派之共说(除铜鍱部),马鸣(『大庄严论』)、龙树(『大智度论』)之说,信迦王惟一人,出佛后百年。此佛后百年,『部执异论』及『十八部论』,明定为「百十六年」, [P85] 则知释尊入灭之年,应为周安王十四年(西元前三百八十八年),本书据此为佛元,与拉斯之西元前四百年顷,克引及威士达之三百七十年顷说略同。
第二节 阿恕迦王之政教
佛元六十一年,马其顿名王亚历山大,以呾叉斯罗王之请(时印度内乱甚),引兵侵印度。抵五河已,更欲东窥恒河之平原,后以将士不欲东行,乃留守而归。时有旃陀罗掘多(月护)者,出冒狸(孔雀)种姓,乘间纠合西北印之士族,逐马其顿守兵而独立。又东下废难陀王,统一中、西、北三印,再建摩竭陀帝国,是为孔雀王朝,都于波咤厘子城,时佛元六十七年也。越四年,叙利亚王塞留克斯,为旃王所败,退还阿富汗斯坦以和,并遣使美迦斯迭累斯驻波咤厘子城。其人记当时见闻为一书,残篇犹存,故得考见旃王之年代。旃王力护佛教,政治修明,治国凡二十四年。子宾头沙罗王,克承厥业,又二十五年而阿恕迦王立,时佛灭已百十六年矣。迦王未立顷,尝平呾叉斯罗之事变,颇得臣民之好评。 [P86] 宾王病笃,群臣拥立迦王,拒太子修私摩而死之,宾王用是愤憾死。迦王承祖父之余绪,雄才大略,讨伐不臣,开印度统一之局。威声惊域外,东之缅甸,南之锡兰,西北之马其顿、叙利亚、埃及等,并畏威怀德,远承其声教。
孔雀王朝大业之成,外由希腊文明之输入,而得力于佛教者尤多。严阶级、崇祠祀、信咒禁、尚苦行,凡此印度文明之积弊而几乎无可救药者,初期佛教无不反其所行。佛教初行于恒河流域,次及西北印,孔雀王朝则据此而崛兴者。亚历山大来侵,受恒河流域联军之抗拒,卒阻其东进之心。亚历山大去,北印即起谋独立。以视二百年来,一任波斯王朝之蹂躏剥削,印度民族之融合精神,已有极大之进步,非佛教民族平等论之影响而何?印度民族沐佛百年之化而孔雀王朝兴,其盛衰与佛教相终始。吾人于此,不特引为佛教之光荣,亦引此为后期佛教之遗憾也!
迦王初立,群臣以拥戴功,多有以此骄王者,乃大杀以清反侧。兄弟多被杀,即毗地输迦(亦作帝须)出家为道,似亦不得其善终。兵烽所至,虏杀无算, [P87] 初期之暴力政治,纵不若记载之甚,要亦无容讳饰者。王灌顶之第九年,始归三宝为优婆塞,并刻石以志悔:「为王者,必先自治而后能伏敌,人而不能胜自身之欲,焉能胜敌人」?启发其信心者,或云护比丘;或云善觉;或云修私摩稚儿泥瞿陀,出家为沙弥,王见而有感,乃归心佛教云。就王于佛教事业热诚观之,则王之正信佛教无可疑,然于婆罗门教,耆那教等,亦予以尊重维护。盖迦王之心目中,宗教乃广义之道德,虽有浅深其间,而同以导人为善。心胸广大,信佛而能予异教徒之信仰自由以尊重,非褊急政治家可及也。王沐佛之化已,诚信为法,仁慈为政,宽刑赋,施医药,废渔猎,睦友邦。为正法之兴隆、人民之安宁与幸福计,历访各地之名德沙门及婆罗门,于国内国外置正法大官以主其事。自灌顶后之十三年至二十八年,凡数发敕令,谓真正之胜利,在宗教而不在武力云。王有为佛教四众弟子特发之敕令,名婆伯那者,敕刻石于巴罗特帝附近之山顶。敕文举佛说之七种法门,以劝弟子修学者,1.「毘奈耶要略」,2.「圣者之自在」,3.「未来之怖畏」,4.「牟尼歌」,5.「寂默经」,6.「邬波底沙之问」 [P88] ,7.「始于妄语之罗!7亩罗教诫」。王灌顶后二十年,巡礼佛陀及佛弟子之圣迹:自波咤厘子城北上,经毗舍离,至释尊诞生之蓝毗尼园;后循释尊最后游行之旧道,至拘尸那之佛涅槃处,于道中建大石柱五处。其蓝毗尼园之石柱,上刻马像,今犹存下截,刻文亦明白可辨,略为:某年,王自来礼释迦牟尼诞生之处。此巡礼之事,备载于『阿育王经』,盖从优婆!5鵋多之教而为之。今得刻文,益见巡礼之说不虚。王礼菩提树,广施供养,并建八万四千塔,分置佛舍利,遍布阎浮。王所建之佛教精舍,今无有存者。所造之塔婆,唐代玄奘目击者,不下五百余;现已发现者,惟桑琪之一聚,婆尔呼之一塔。又王所建之石柱,分有铭、无铭二类。玄奘所见者,凡十六处,现存止九处。其中六柱,各刻敕令七条,其他刻全同或全别之敕令。王之石刻,于印度之宗教宣传,至今仍有极大之价值也。王信佛法切,三以阎浮施;儿摩哂陀,女僧迦密,婿阿耆,并先后出家;派名德宣化于各地。晚年,王被抑于王子及大臣,怅怅不得志,以半庵摩罗果奉鸡园寺僧而卒。「崇高必堕落,合会要当离」,无常法尔,迦王之所信所行为不虚矣!时 [P89] 佛元百六十二年也。
第三节 阿恕迦王时代之佛教
七百结集时,某王助跋耆系,而有大众之结集。迦王都波咤厘子城,波利系大兴,然跋耆系亦日形活跃。说一切有部传:王因耶舍之说,迎优婆!5鵋多于摩偷罗之优留蔓荼山;王之礼圣迹,建塔婆,胥!5鵋多等教之。『善见律』仅谓因婆!5鵋 多知僧事,助王营建云。铜鍱部传:王因积疑求决,迎摩偷罗阿烋河山之目犍连子帝须。凡此,皆波利系也。王子摩哂陀出家,奉帝须为和上,有部之末阐地,大众部之大天为阿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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