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资道合」,「默授付嘱」,加上了诃斥的词句。由于这两部书的编集者,属于曹溪门下的另一系统,反荷泽的洪州、石头门下的关系。神会的确是一位「知解宗徒」,但这里是不满神会的禅者,假托慧能所说,以贬抑神会而已。
上来五项的不同传说,有一项事实,那就是神会来参见时,受到慧能的杖试。神会受到杖责,因而有「痛不痛」的问答。尽管传说不同,称誉与贬抑不同,而这一事实,始终如一。4与5> ,只是援引古说,加以结合,删去对神会的称誉,而加上主观的评语。2 与3,是神会门下的传说、所以有称誉神会的话。1 炖煌本的传说,是不属于神会系的。对于神会,没有贬抑语,也没有称扬赞叹的话。只是慧能平实的接引学人,诱导神会自己去体悟。这一事实,这一问答,平易而近情,没有宗派的意味。神会初见慧能的问答,这应该是近于当时实况的。
第二类传说,出于『宋僧传』如(大正五0‧七五六下)说:
「及见,能问会曰:从何所来?答曰:无所从来。能曰:汝不归去?答曰:一无所归。能曰:汝太茫茫。答曰:身缘在路。能曰:由自未到。答曰:今已得到,且无滞留」。
这是另一传说,从来不曾受到禅者的重视。『宋僧传』的编成(九八八进上),离神会已二百多年,不知有关神会的问答,依据什么传说!不能以「宋僧传多采碑传」,而轻率的认为可信 [P289] 。从问答的语意来说,大有作家相见的气概,可能为神会门下的又一传说。比之原始的传说── 炖煌本所传,不及多了!
神会就这样的住在曹溪修学。据宗密所传,神会曾一度外出游学,如『圆觉经大疏钞』说:
「神会北游,广其见闻,于西京受戒。景龙年中,却归曹溪。大师知其纯熟,遂默授密语」。
景龙年中(七0七──七0九),神会受戒(二十岁,七0七)回来,才受慧能的付嘱。神会在曹溪门下,是年青的一位。他的精勤苦行,大有慧能在黄梅时,破柴踏碓的模样。『圆觉经大疏钞』曾这样说:「会和上行门增上:苦行供养,密添众瓶,斫冰济众,负薪担水,神转巨石等」。古代禅者,都从为法忘身,勤苦琢磨而成为大器。神会从受戒回来,常在慧能左右,为慧能晚年的得意弟子。至于受慧能的付嘱,那是密付密授,非局外人所知。如怀让、行思,都说得慧能的付嘱,大抵由门下传述出来,因门下的发扬而被公认为事实。依『坛经』,神会为十弟子之一:「汝等不同余人,吾灭度后,汝各为一方头」。这是分头普化,与神会及门下所传,一代一人说不同。慧能将入灭时,大家涕泪悲泣,唯有神会没有悲泣,慧能赞叹为:「神会小僧,却得善不善等,毁誉不动」!神会经多年的精进,应该大有进益,但这似乎是「坛经传宗」者添附的。『坛经』炖煌本曾这样(大正四八‧三四四上)说: [P290] 「上座法海向前言:大师去后,衣法当付何人?大师言:法即付了,汝不须问。吾灭后二十余年,邪法缭乱,惑我宗旨。有人出来,不惜身命,定佛教是非,竖立宗旨,即是吾正法」。
这一问答,与「十弟子」说相矛盾。这是影射慧能灭后二十年(七三二),神会于滑台大云寺,开无遮大会,定佛教是非,竖立南宗顿教的事实。这显然是神会的「习徒迷真,橘枳变体,竟成坛经传宗」所增入。
南宗顿教的传布
慧能入灭后,神会的行踪,及其为南宗顿教的努力,略如『宋僧传』所说:
「居曹溪数载,后遍寻名迹。开元八年,敕配住南阳龙兴寺。续于洛阳,大行禅法,声彩发挥。……会之敷演,显发能祖之宗风,使(神)秀之门寂寞矣」!
慧能去世后,神会曾过了数年的游历生活。开元八年(七二0),奉敕配住南阳的龙兴寺。神会在南阳,住了一段较长时期,所以大家都称他为「南阳和上」。从刘澄所集的『南阳和上问答杂征义』(近人称之为「神会语录」),见到神会与南阳太守王弼,内乡县令张万顷的问答。王赵公──王琚,问三车义。应侍御史王维的请求,在临湍驿,与同寺的慧澄禅师共话禅理。神会发扬南宗顿教的运动,从此逐渐的展开。到了开元二十年(七三二),神会四十五岁,在滑台 [P291] (今河南滑县)大云寺,开无遮大会。现存『南宗定是非论』,叙录当时论议的情形。神会当时向大众宣告(神会集二六七):
「神会今设无遮大会,兼庄严道场,不为功德,为天下学道者定(宗)旨,为天下学道(者)辨是非」。
这是公开的,僧尼道俗都来参加的大会。神会召开大会的目的,是针对当时以嵩洛为中心的,推神秀为六祖的,得王家崇奉的北宗而发。神秀的弟子──义福、普寂、降魔藏等,继承神秀的禅门,盛极一时,如『圆觉经大疏钞』卷三之一说:
「能大师灭后二十年中,曹溪顿旨,沈废于荆吴;嵩岳渐门,炽盛于秦洛。普寂禅师,秀弟子也,谬称七祖。二京法主,三帝门师,朝臣归崇,敕使监卫」。
面对这样盛极一时的北宗,神会出来指证:在菩提达摩法系中,神秀是旁支;真正受五祖付法传衣的,是韶州曹溪的慧能,慧能才是六祖。论到法门,神秀是渐门,不是祖祖相承的顿教。这一切,如『南宗定是非论』(神会集二八一、二八五──二八八)说:
「从上已来,具有相传付嘱。……唐朝忍禅师在东山,将袈裟付嘱于能禅师。经今六代,内传法契以印证心,外传袈裟以定宗旨。从上相传,一一皆与达摩袈裟为信。其袈裟今见在韶州,更不与人」。 [P292] 「今言不同者,为秀禅师教人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从上六代以来,无有一人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是以不同。……我六代大师,一一皆言单刀直入,直了见性,不言阶渐。夫学道者,须顿见佛性,渐修因缘,不离是生而得解脱。……今言坐者,念不起为坐;今言禅者,见本性为禅」。
滑台在洛阳的东北,神会到这里来召开无遮大会,论定佛法宗旨,一定是由于多年来在南阳的宣扬顿教,得到(曾来南阳的)滑台大云寺僧的同情,邀到那边去召开大会的。如不得当地僧众的有力支持,任何有名的大德,都不可能在别处别寺,召开这样的大会。在这次大会的进行中,不是没有阻碍的,如『南宗定是非论』(神会集二六四──二六五)说:
「即时(?)人侣,乂卷屏风,称有官客,拟将着侍。和上言:此屏风非常住家者,何乃拆破场,将用祇承官客」!
庄严会场的屏风,并非常住公物,而是私人的(可能向信徒借来)。到了临时,有人以招待官客的名义,将屏风带去,这是故意的「拆破场」(拆台)。可见当时大云寺内,也有反对的力量存在,但神会终于完成了这一次庄严的盛会。从此,南顿北渐,显著的对立起来。慧能为六祖,「是的的相传付嘱人」,更普遍的传扬开来。
神会在滑台召开的大会,不止一次,二十年是最成功的一次。此后,神会大概以南阳(洛阳 [P293] 之南)为根本,而往来于滑台(洛阳东北)一带。神会也到过邢州(今河北巨鹿县)开元寺。天宝七年,神会请宋鼎作『唐曹溪能大师碑』(『金石录』卷七),就立在邢州。直到天宝四年(七四五),神会五十八岁,应兵部侍郎宋鼎的礼请,到洛阳,住荷泽寺,这才进入北宗的教化中心。如『圆觉经大疏钞』卷三说:
「天宝四载,兵部侍郎宋鼎,请入东都。然正道易申,谬理难固。于是曹溪了义,大播于洛阳;荷泽顿门,派流于天下」。
神会到了洛阳,也曾召开定两宗是非的大会。据宗密的传说,是天宝四年(『历代法宝记』,作「天宝八年」)。神会不断的评论两宗的傍正。当北宗普寂在世时(七三九去世),曾「在嵩山竖碑铭,立七祖堂,修法宝纪,排七代数」(神会集二八九)。神会也就立祖堂,立碑记,如『宋僧传』卷八「慧能传」(大正五0‧七五五中)说:
「会于洛阳荷泽寺,崇树能之真堂;兵部侍郎宋鼎为碑焉。会序宗脉,从如来下西域诸祖外,震旦凡六祖,尽图缋其影。太尉房管作六叶图序」。
宋鼎作碑,是天宝十一年。立六代祖师的影堂,作六叶图,当时的北宗、南宗,都是重祖师(甚至比佛更重要),也就是重传承的宗派。在神会这样的弘传下,南宗顿教──曹溪禅在洛阳,大大的传开了。『宋僧传』说:「普寂之门,盈而后虚」;胡适说神会是「北宗禅的毁灭者」 [P294] ,不免夸大失实!大历七年(七七二),独孤及等上表,为三祖僧璨乞谥并塔额,肃宗赐谥为镜智禅师,塔名觉寂。独孤及为北宗信徒,撰『舒州山谷寺觉寂塔隋镜智禅师碑铭并序』(全唐文卷三九0),说到弘忍传法于神秀、慧能。「能公退而老曹溪,其嗣无闻焉」。而秀公法嗣普寂门下万人,升堂者六十三人,得自在慧者宏正。宏正门下的龙象,比普寂更多。独孤及撰碑时,神会、普寂都已去世了。独孤及漠视神会学系的存在,夸张普寂及其弟子宏正门下的兴盛。至少,当时的北宗,并没有衰落,毁灭。不过神会来洛阳后,由于神会政治上的成功(如下说),跃居禅门主流;而普寂门下,失去了领导的地位,倒是事实。至于北宗的衰落,从史传所见,是与神会禅系──荷泽宗的命运相同。那就是经历武宗的灭法(八四五),晚唐及五代的军政混乱,民生雕敝,引起中原文化的全面(不但是佛教)衰落。北宗与荷泽宗,也就渐归于泯灭,独让南方的禅者盛行中国。
神会努力于慧能为六祖正统的鼓吹,不只是为了争法门正统。神会代表了一代一人的付嘱制,反对…
《中国禅宗史 第七章 荷泽神会与南宗》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