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的和记忆力所贮存的印象都消除掉,当然这个所谓世界就等于零。
由于佛学对于物质分析的精细,愈显出感觉所赖以依存的识——精神,于物质的存在,是占据多么重大的比重,甚至可以说,没有精神,根本谈不上所谓存在。说到这里,也许有人要问,佛学这种观点,是不是落入唯心哲学的窠臼?不,绝不。前面已经说过,唯识宗所阐明的八种识,亦都是众缘所造成的,如眼识即需要根境空明等物质条件生起的,再说明白一点,佛学的「缘」是包括精神物质等有形的条件,如果说佛学是唯什么,就只能称之为「唯因缘」,所以华严经说:「如来出世,若不出世,如是缘起,法性常住。」而这个「缘起」原理,是本来如是的,佛虽亲证亲说,但不是佛自己规定的,因为这个「理性」是无始以来常不变的。故增一阿含卷廿六说:「欲使空地,复使地为空,本缘之声,此缘不腐败。」
由此,佛学对吾人追求知识给予一种最着实的启示,即心与物是互相为缘的,不但不能绝对的分开,而且是互融互摄,混合无碍。原来所谓精神与物质、色法与心法,在唯识家看来,都是阿赖耶识所变现的见分与相分,见分是能知的心,相能是所知的物。惟普通人把心执为主观的我,这叫做「我执」,把物执为客观的世界,这叫做「法执」。而我执与法执,就是凡夫所错认的实我与实法。因为人们心中感觉的,眼前看到的,都似乎有一个我存在,有一个世界存在,所以他们固执着这种见解(唯识学叫偏计执法),无始以来,多生多世,都不原有所变易!可是有我就必定自私,有物就必自利,自私自利的人即因为不明我与法均系因缘和合幻有(唯识叫做依他起性),而不知缘生假有法则的人,则无法与宇宙人生的根本实性(圆成实性)合而为一,亦即永远无法与真理碰头,永远沉沦于愚痴迷惑中,而迷惑的人必然造作恶业,造作恶业者必自受其苦;惑、业、苦三,如影随形,佛教即系基比原理,敷演三世因果,轮回报应的大题目,除了那些不可以理喻的人,如顽固的无神论者与浅溥者流不信有过去未来世外,这是百分之百合于逻辑的推理,不由于你不倾心折服。任何的如果不是有缘「开法悟道」,尽示来世仍必是天堂地狱,六趣出没,了生脱死,无有可期!
总之,人类今日以机械分析物质,以数理说明宇宙,如借牛顿的口气形容,其成就只等于在广漠无涯的海滩上,拾得一两颗贝壳。而佛学却是使用另外一套不同的方法,以穷究一个完全不同的对象——人心,如借亚里斯多德的口气形容,是以自明的原理,去认识宇宙人生的基本真实。佛教在这方面的努力,有其登峰造极的辉煌成就;所以科学家如放弃其彻底求真的崇高任务,必以佛学为其最后归趋,才能完成其无法完成的神圣职责。
最后必须指陈的,是佛学的修习,并不仅仅参于为科学完成未竟的事功,说明宇宙的最后真实是什么;因为在佛眼中看来,这种问题早已不成问题,依据佛陀亲证和现量,我们可以知道一切的存在超不出六大——地大、水大、火大、风大、空大、识大。前五属于物质,后一属于精神,「大」字在佛学上的定义,是无所不在的种子功能,地水火风空识六字是言性的形容词,而这大与众缘所合变现的。不管物质的原素有多少种,人类的心灵有多少念,其最后的性能,都脱不了这六大。而六大并不是各自孤立的什么东西,而只是这个赖耶大关系体中的原始关系者。除「关系」外,本来无一念,本来无一念,所以本体不能叫做什么东西,佛学上所称的「真心」、「净识」或「真如」,都是勉强安立的假名。但有一项事实必须明了,即这个空无一尘的赖耶本体是同虚空般地一切处,也就是六大的性能遍一切处。由于一切处有本具的六大性能,及从其新薰的诸法种子(因),所以遇到某种关系条件(缘)济备,就出现某种事相或物象。宇宙人生,森罗万有,拆穿了都是由这种因缘关系来的。中国禅宗大德常以「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的话头给学人去用功参悟,这句话如果可以语言文字点破,我的答案是「万法归一,一归万法」,用佛学的术语说,是「随缘不变,不变随缘。」因为如果所归的是叫做「一」的话,那么这个一仍是万法的根本关系和合组成的。「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就是一归万法的明证。所以一个真正的教徒,并不是离开世间万相空谈挂在无何有之乡的真理,而是从万相的当体,就看到不变的实在。因此禅宗六祖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譬如觅兔角。」基于这一中心教理,佛教应的有处世态度,是以超然出世的襟怀,作一切入世的事功,所谓「以万行的因花,庄严无上的佛果」,这种人生观不但无丝毫的消极,而且是确确实实不自欺不欺人的积极。不过确立这种人生观并非易易,而不实践这种人生观,则无法与「真理」结缘;照佛教的宝贵启示,每个人都要证入这种真理的境界(即成佛的境界),因为人人都有这种理性(佛性)。即使你今生不愿信佛,多生多世无尽轮回以后,亦必要走这条大道,因为真理是没有代替品的,是唯一无二的,而不「证真」的则不能断妄,不断妄证真的人,则不能得到永恒的解脱与安乐。法华经云:「唯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我们还有什么犹豫呢?还有什么观望呢?
《从科学到佛学的必然性(陈明德)》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