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得深隐微密的,是不了义。解深密经约有、空、中道的三时教,总摄如来一代时教,并分判其高下,了义与不了义。如云:「世尊于初一时,在婆罗尼斯仙人堕处施鹿林中,惟为发趣声闻乘者,以四谛相转正*轮,虽是甚奇甚为希有,一切世间诸天人等,先无有能如法转者。世尊彼时所转*轮,有上有容是未了义,是诸诤论安足处所。世尊在昔第二时中,惟为发趣修大乘者,依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槃。以空性相转正*轮,虽更甚奇甚为希有,而于彼时所转*轮,亦是有上有所容受,犹未了义,是诸诤论安足处所。世尊于今第三时中,普为发趣一切乘者,依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槃,无自性性,以显了相转正*轮,第一甚奇最为希有,于今世尊所转*轮,无上无容是真了义,非诸诤论安足处所。」
如来一代时教的判摄,印度论师,中国祖师,古今学者都有他们的真知灼见,而作各种不同的分判。中国佛教著名的天台和贤首二宗,天台的五时八教,贤首的五教十宗。与解深密经教的三时教比配:第一时声闻四谛教,即天台的藏教,贤首的小教;第二时性空教,等于天台通教,贤首始教;第三时唯识中道教,贤首判属始教(始空为空相应教,始有为唯识教)。如依真如有随缘与不随缘二义,唯识主张真如不随缘应为别教。台贤二宗都以圆教为究竟了义,故解深密经的三时教,似乎都是方便不了义之教。中国佛学以真常唯心论为本,站在真常的立场看性空与唯识,判之为不了义,乃是理所当然。各宗基于本位主义,高扬自宗为了义,贬抑他宗为不了义;大乘佛法为了义,声闻佛法为不了义;唯识为了义中道教,性空为有上有所容受,犹是未了义,这是解深密经对声闻四谛教、大乘空相应教和大乘唯识教,了义与不了义的评判。
佛陀为何于转空性相*轮后,要以显了相宣说真了义的唯识中道教?解深密经说:「如来但依如是三种无自性性,由深密意,于所宣说不了义经,以隐密相说诸法要:谓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槃。」般若会上的诸法性空义,意趣甚深,方式隐密,钝根有情不能领会。约此义而言,诸法无性的第二时教为不了义。其实,倘若善根具足,多修胜解力的有情,对般若空义则能信受奉行。如是圣教,究竟了义,何劳世尊再说第三时教呢?如经云:「于是(般若)经中,若诸有情已种上品善根,已清净诸障,已成熟相续,已多修胜解,已能积集上品福德智慧资粮。」具足如上五事,对诸法无自性的空性,能深生信解,以其无倒慧通达,善巧修习,速证菩提。但有些众生对般若法门不信不解,或能信而不解,或起误解,如此劣根众生,法真教善的了义经,不能获得法益,悲智圆满的佛陀,不得不开演解深密经,依三自性来作显了的解说:所谓一切法空,其实是约遍计所执自性而言;心心所等法的依他起自性,以及修唯识观而证入唯识性的圆成实自性,都是实有不空的。圆成实性,又名空性,但是因空所显性,空而不空的。这样的抉择空有,清楚解说,是谓了义说。对般若深义,既甚深又秘密,劣根有情不能解,故称为不了义。
另外,同属有宗的真常唯心论,把性空看成无其所无,世俗杂染法空,世间生死空,而胜义谛是妙有不空的,是存其所存,充实的不空。有时修证的境界也叫空性,此空性本身具足无边的清净功德,当体并不是空的。般若经说:生死如幻,涅槃如幻。在真心论者看来,世俗谛一切皆空是对的,而胜义谛为圣智所证的诸法实相,怎可以说它是空呢?唯识与真常,一是世俗不空,一是胜义不空,与性空论的缘起自性空,彼此如何圆融无碍?了义与不了义的界说不同,无论妄心派,抑或真心派,基于「依实立假」的前提,自以为胜他一筹,不许般若性空论为了义。真妄、空有之诤,各有其所依之教证、理证,惟有随学者根性不同,选择其相应之法门而修学吧!
印顺导师对各期佛教的态度
最后,在本文结束之前,略述印顺导师对各期佛教的态度。约初期声闻佛法、中期性空大乘佛法、后期唯心大乘佛法来说,印公在早期出版的『印度之佛教』自序中明示:「能立本于根本佛教之淳朴,宏阐中期佛教之行解,(梵化之机应慎),摄取后期佛教之确当者,庶足以复兴佛教而畅佛之本怀也欤!」导师的研究佛教史,主要是在「探其宗本,明其流变,抉择而洗炼之。」为的是「使佛法能成为适应时代,有益人类身心的人类为本的佛法。」也就是本着宗教家的精神,菩萨的悲愿,为佛教而学,为众生而学。对于流变中的佛法,不是站在宗派的立场,入主出奴,自赞毁他。但也非毫无选择地笼统颟顸,对全盘佛教,全单照收。淳朴是初期声闻佛教的特色,四谛与缘起乃佛法的本质、本源;如偏离这一特质,也就变成神佛不分,邪正莫辨,似是而非的变质佛法了。然而,导师的思想还是赞同大乘,为什么?「以释尊悲智之大化,律声闻独善之小行,则时机所限,释尊本怀未畅,(于声闻佛法外)别有大道之思想,固极自然而极合理也。」导师的中心思想是中期性空大乘,但他又警告学人:「梵化之机应慎」。因为「佛法以人类为本,不应天化、神化;不是鬼教,不是神教,非鬼化非神化的人间佛教,才能阐明佛法的真意义。」遗憾的是「『佛法』发展而进入『初期大乘』时代,由于『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理想化的信仰成份加深,与印度神教,自然的多了一分共同性。」他说:「初期大乘的神化部份,如看作『长阿含经』那样,是『世界悉檀』、『吉祥悦意』,那大可作会心的微笑。如受到『方便』法门功德无边(佛经的常例,越是方便,越是功德不可思议)的眩惑,顺着世俗心而发展,那会迷失『佛出人间』,人间大乘正行而流入歧途的。」
「后期佛教」是一无可取吗?不!「如说如来藏、佛性是(真)我,用来引人向佛,再使他们知道:『开引计我诸外道故,说如来藏,……当依无我如来之藏』,『佛性者实非我也,为众生故说名为我。』那就可以进一步而引入佛法正义了。只是信如来藏我的,随顺世俗心想,以为这才是究竟的,这可就失去『方便』的妙用,而引起负面作用了。」至于虚妄唯识论,「『瑜伽师地论』等,通明二乘的境、行、果,『摄事分』还是『杂阿含』修多罗的本母呢!无着、世亲的唯识说,也还是依无常生灭,说『分别自性缘起』(称十二缘起为『爱非爱缘起』)。这是从一切有部、经部而来的,重于『果从因生』的缘起论。如知道这是为五事不具者所作的显了解说,那与龙树的中道八不的缘起论,有相互增明的作用了。」
印公对于「愈古愈真」和「愈后愈圆满,愈究竟」的见解不能苟同。他举譬喻:「印度佛教的兴起、发展又衰落,正如人的一生,自童真、少壮而衰老。童真,充满活力,是可称赞的!但童真而进入壮年,不是更有意义吗?壮年而不知珍摄,转眼衰老了。老年经验多,知识丰富,表示成熟吗?也可能表示接近衰亡!」从这一段简要的开示中,可以清楚看出导师对全体佛教,客观而正确的态度,同时也解答:为什么导师始终坚持大乘,表明要「宏阐中期佛教行解」的理由。在佛法的了义与不了义问题的抉择,印公卓越而圆满的特见,被学人尊称为「智慧如海的导师」,实至名归,不胜高山仰止之至!
西元二千年十一月八日写于山仔脚丈室
《了义不了义的抉择》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