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持圣道的目的,在于了解一个没曾经验过的未知世界。但是,我们自以为认识到的「超世间法」,却是以此岸世界,尤其是以人类本身的经验为模式创造出来的。比如说,因为人类喜好珠宝,所以密严佛土的土地,房屋也被各种奇异的珠宝装饰。佛报应身的三十二随好相,实际上,也是一些人类所赏心悦目的装束。
让我们仔细地研究一下佛报应身,以及诸天神的装束,就会惊奇地发现,他们的装束,纯粹是古代印度帝王的打扮。虽然,诸《经藏》中一味的否认佛,以及诸天神的打扮不是由人类蓄意创造的。实际上,佛菩萨的道修功德,非凡夫俗子能够测量臆想到的。但是,为了激发那些凡夫俗子对佛菩萨的喜乐、敬爱,引生他们的信念,就采取用世间尊贵的帝王相,巧妙地引导众生归心向佛了。
假如说,佛陀是诞生在汉地的话,那么,庄严佛土的报应身,将一定会是一位留黑色长须,身穿龙袍的汉人模样。如果佛陀是出身在藏地的话,在庄严佛土,将一定会有一口直径五佰由旬的大茶桶,里面盛满由如意宝牛的奶汁与如意宝树的叶子煮成的奶茶。由此可见,我们对佛与佛陀世界的描绘,仅仅是表现我们凡夫俗子的一种愿望而已。但佛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呢﹖诚如月称菩萨所言:「啊!世尊!吾等不能够领悟您深奥的密意」。佛的密意是不能用语言来宣说的,即便宣讲出来,远非我们凡夫的智力能够领达到的。所以,如果我们对佛之不可思议的方面,能够产生一丝敬畏的话,对佛所讲的「永恒与剎那相等」,「极微与世界相同」等等,也应该生起一点净信心才是。
如果,我们把心当作一种衡量是非的尺子的话,心便会把「极微」,确定为物质的最小单位,也会把「宇宙」,确定为最大的物质形态。同时,还会确定,在小体积的「极微」中,不能容纳大体积的「宇宙」。所以,不管佛的神通能力有多大,他也不能够违背,或者破坏已成事实的原则。如果佛能够把「宇宙」,放进「极微」之内的话,他能否以同样的神通,把诸法改变成不待现于内心的「真实有」呢?他能否将众生,一下地改造成佛呢?佛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因为众生非佛,诸法性空之故。要不然,岂有佛力改变不了的现象呀。
如果有人以仅仅宣布「极微与宇宙相同」,便成为世俗真理的诽谤者,成为邪说的鼓吹者的话。佛自己也亲口讲过:「极微与宇宙,大小相等」,那么,佛本人不也就成为一个十足的断见,邪恶的实践者吗?总之,人们认为「极微」与「宇宙」,是两个根本相违的反体。但同时又认为,佛是针对一些特殊的情况,才宣说「极微与宇宙同等」之理论。这说明我们在一般逻辑上,也是漏洞百出的。
实际上,佛看出极微与宇宙的相同,并不是表明佛威力过大,把两个体积大小不一的对等物,改变成等同之物。而是因为在佛的无二智慧性中,没有我们众生之大小相违的二元思想。佛穿透诸法实相,视大小平等一味。他从来没有通过任何一种神通变幻的能力,把一个非存在的事实,说成是存在的了。
在我们心中,有与无,是与非,大与小,善与恶等,是相互对立着的。因而,「极微之中不容宇宙」之说,也是由我们这个被冠以「正量」的心,创造出来的一大奇迹。所以,我们应该明白,真正在示现神通的不是佛,而是我们自己。
《入菩萨行论》的序言中讲到:「月称菩萨曾经从图中的母牛挤出奶汁,改变了人们执一切为实有的心。」如果这个现象世界是真实(量成)的话,图中之牛就不会有肠子、肺、奶乳等之类的内脏器官了。从一个没有内脏器官的图中之牛,能够挤出牛奶的话,说明月称菩萨在诽谤缘起的道理,岂能说他是在改变人们的实执之心呢?
《噶当师弟问道录》(9)中记载:某日,阿底峡尊者通过神通变幻,把自己的整个身体缩小后,钻进一个碗口大小的泥塑佛像之内。然后说道:「今天我所示演的这一切,在诡辩逻辑学家们的眼里,是极其矛盾的。就让他们这样认为好了。诸法之本性不就是如此吗(超越逻辑思维)?对此,我阿底峡敢在印度、藏地的所有智者面前立誓。」
在我们眼里,「非无,即有;非有,即无」。「有」与「无」不能并存,它们是直接相违的两个反体,「即非无也非有」,在我们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人们高声呼叫:「非小,即大,非大,即小」,「如果大与小无分别的话,因缘法则岂不就完全废了吗?」等,人们还认为「大小同体」的观点,是对中观应成派抉择空性见时应当远离的「八离戏论」的最大挑战。显而易见,这是因为我们无法超越「有与无」的局限,在我们心中能够产生的也只是「有」或「无」,除「有与无」之外,我们再也不认识任何其它的了。但是,我们不能据此就否认那些在我们心中未能显现的实事了。
比如说,在藏北的边远牧区,除了牛羊的奶汁,人们对其他甜香的东西没有任何经验。所以,一提及甜香之物,这里的人们一定会自然地说:「啊!那是牛羊的奶汁,除了牛羊的奶汁,没有什么甘甜之物的了。」在他们看来,不是奶汁的香甜之物,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非奶」与「香甜」,是最大的两个相违反体。如果跟他们争论说:除了牛羊的奶汁外,还有其它香甜之物的话,你在他们的眼里,将会成为一个诽谤真理的荒谬论者。
假设,对于一位除了王某和李某以外,不认识其它任何人的人来说,如果他肯定了屋子里面住着一个人,并肯定了住着的人不是王某时。他便会不假思索地说,里面住着的人一定是李某。因为他只认识王某和李某,所以,他会坚持地认为,屋子里住着的人,不是王某的话,那一定就是李某的啦。
我们的心就这样地,在有与无,在是与非等等之间漂来漂去。无法在一个「即非有,又非无」之上定住下来。
佛陀本人曾清楚地宣讲:「中观之道,即不落有无两边的中庸之道。」佛陀在《摩诃迦叶尊者品》中讲:「谓迦叶有,是一边;谓迦叶无,则是另一边。有无二边的中央之道,则是超越语言,思维的中观道」。《宝积经》(10)载:「有无即是一争执;净与污也一争执,争执不化痛苦因,无争便能得解脱。」
但是,现代的某些学者们,一旦耳闻到诸如「非有」,「非无」之类的教言时,马上会就地打听,这类教言,出自何人之口。如果得知这类教言,是由藏地古代学者们提出来的话,便会用恶毒的语言去攻击、污辱,说这种学者是持断见的蠢货。但是,一旦听说这些教言是佛陀和龙树菩萨所讲的话,就会马上改变态度,说「非有,意指非真实有;非无,即指在世俗假有之上并非无耶。」他们使用这样的文字,来修饰,补丁自己的观点,企图把佛菩萨的教言与自己的心意结合起来。实际上,他们这样做,是害怕批评佛菩萨后,会被背上恶人断见者的唐坏名声。敢指责藏地古代学者们的话,则将成为挑战权威的英雄汉。
「非无」、「非有」、「离言」、「性空」等概念术语,在佛菩萨的经论中出现的次数,与在藏地古代学者们的著作中出现的次数,差不多一样,几乎不相上下。但一听到藏地学者,提出一些诸如「法性本空,远离言思」的观点时,有些人就会马上把它说成是疯话、断见,并加以抨击。但是,也许有人会作出稍微谦恭的姿态,言:「虽然,藏地古代学者们,在思想见地上没有什么大的出入。但在阐述过程中,就没有像宗喀巴大师那么清楚罢了」。既如此,我们也可以这样说:「佛陀在他所证悟的见地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但在阐述自己的思想时,就竟讲一些『般若智慧,远离思议』,『有者,即属性有;无者,即属性无』之类的语言」。为此,格鲁派的一些学者,又用一些美丽的语言粉饰说:「实成即是者,即属性为实成;非有者,即属性非有」。所以,我们为何不可以说,「佛陀本人的宣法讲道方式,也不够精确的了」呢?
所以,如果想排斥上述观点的话,就把古代藏人的观点与佛的观点一并排斥;接纳他们的观点的话,也一齐接纳。请不要因为害怕被众人唾弃而随意改变自己口中之舌,去愚弄欺骗众人。
作为一个「真理」的追求者,首先应该明白,我们所认识到的一切,均无任何根据,纯粹是一种心理的臆造。如果仅仅对这么一丁点儿的了解,就感觉坐立不安的话,那么,这种恐惶与不安,实际上,是对空性见地的一种原始惧怕。否则,人们没有任何理由,如此这般地,把有与无、是与非、净与污、善与恶、佛与众生、天堂与地狱等等,二元观念,硬说成是「真实不欺」的因缘法则,并极尽所能地捍卫与护持。认为与因缘法则相违是断见邪说,还说什么「需要破除的并非因缘二论,而是在因缘二论之外的实成」。如此怪论,完全是出自于那些沉溺在文字游戏中的学者们之口的。
在他们看来,常常伴随于我们心中的「自我意识」,不是我执,所以就不能破除。但是,什么是俱生我执呢?假如一个人对你说「你是贼」时,你会马上反驳你为什么说我是贼呢﹗﹖」此时,一个赤裸裸的自我,从你的心里跃出来进行自卫,那便是俱生我执。
如果说,经常相随于我们的这个意识,是正量标准的话。那么,当听到有人说「你是贼」时,在心中所产生的自我防卫意识,也只不过是加强了一点在我们心中的所谓正量标准而已。怎么会是「实有执」了呢。如果说它是实有执,那么,当别人说「佛非皈依处」时,我们立即会反问「佛为何不是皈依处呢?」这种本能的反应,不也是一种实有执了吗?同样,当别人说「此非瓶」时,我们本能式的反驳「这不是瓶子,又是什么?」「我敢肯定这就是瓶子」,这种强烈的认同意识,也是对瓶子的实有执,怎么会成为正量标准的了呢。故之,依他们来看,当意识处于微弱状态时,此意识是正量标准。但当它发生了变化,成为一种强烈的意识时,便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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