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着说:“这不是我儿子吗!兄长从哪里找到的?”小沙弥对着母亲端详了一阵,一下子扑到母亲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母子相抱哭作一团。徐公母亲正在张氏房里,婆媳俩听到哭声,一起过来。义妹领着儿子向他们一一叩头,说:“如果没有外祖母和舅父舅母,我母子哪得重逢啊!我儿长大以后,不要忘了他们的大恩大德啊!”徐公笑着说:“这是城外土地庙老僧的恩德,不然外甥就被卖到戏班子里去了!”接着就把老僧的话叙说一遍,大家都无不切齿痛恨那个不仁不义的叔叔。
【正文】次日,上舍持二十金往谢老僧,僧不知何往。香工手一缄予上舍曰〖手,犹言持也;缄,信函也。〗,师濒行时〖濒,音频,犹临也。〗,命留此以奉施主。拆视之,儿卖契也。契后大书六语曰:“震男兑女〖(易经)震为男,兑为女。〗,一气相生。厥有弱息〖弱息,幼女之称。〗,在彼中林。山湄水〖湄,音眉;,音俟。(尔雅释水)水草交为湄。(说文),水边也。〗,松柏森森〖森森,茂盛貌。〗。”读而异之。香工曰:“师命语施主,此去东南二里许,速往访之,可得女耗。袖中二十金,以为赎女资,庙中不需此也。”上舍如其言往。约二里,果见一土山当路。循山而南〖循,依也。〗,溪流浩瀚〖浩瀚水势大貌。〗,松柏成行。中有瓦屋数间,门半掩。见一女子,约六七岁。上舍熟视之,貌酷肖义妹,然无由得其实。忽一老翁扶杖出,上舍拱而询曰:“翁尊姓?”曰:“姓林,客何为者?”上舍曰:“适睹一异事,故冒昧求教。”翁曰:“何事?”上舍指弱女曰:“此女某甥也,何以至此?”翁错愕良久,曰:“既是君甥,何以卖与人作婢?”上舍告以为人略卖之故〖略,夺也,与掠同。〗,请倍价赎之。翁不可,曰:“此女并不识汝为舅,汝岂能冒认?”徐无以夺其说,欲归告妹,虑事中变,筹思无策。忽有少年自内出,则苏城旧友也。见上舍,复曰:“君几时回府?比从何来?”上舍语之以故。少年指翁曰:“此即家君也。”复告翁曰:“此君即儿所言乐人急之徐上舍也。”翁惊喜,舍杖为礼。延上舍入,款洽甚至〖款洽,相待殷勤之谓。〗。上舍复以赎女请,父子皆诺。少年遽入,携女持券出予上舍。券署其叔名,与僧券同。上舍出袖中金曰:“以半赎甥,以半为翁寿〖为寿,注详广平生篇。〗。”父子皆固辞。上舍不可,曰:“许之赎,已荷高谊。若不受值,某心何安?”委金于案〖委,置也。〗,遽携女归以还妹,大喜过望。上舍复为甥延师训读,慧甚,读书日数十行。
【译文】第二天,徐公带了二十两银子去土地庙向老僧致谢,已不知他的去向。庙里的制香工人,递给徐公一封信,说:“师父临走时,留下让我交给施主的。”徐公拆开一看,是外甥的卖身契,在契约背后写有六句话:“震男兑女,一气相生。厥有弱息,在彼林中。山湄水溪,松柏森森。”徐公读后感到诧异,香工说:“师父让我转告施主,从这里往东南二里多地,快去查,可以找到小女儿的下落。带来的二十两银子,就作她的赎身费,庙里不需要这东西!”徐公沿着所说的方向找去,走了约二里左右,果然有一座土山当路。沿着山脚往南走了一会儿,见有一条大溪岸边松柏成行,林中有几间瓦房,门半掩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站在那里。徐公仔细瞧了瞧,相貌极像义妹,但又无法完全肯定。忽然一位老翁柱着拐仗走出房来。徐公上前打了一躬问:“老先生尊姓?”回答说:“姓林,客人前来有何贵干?”徐公说;“刚才见到一桩异事,所以冒昧向你请教。”老翁说:“什么事?”徐公指着幼女说:“这小女儿是我外甥女,怎么到了这里呢?”老翁有些惊诧,愕然良久才说:“既然是先生的外甥女,为什么要卖给人家作婢女呢?”徐公告诉他是被人骗卖的,请准许用双倍价赎回去。老翁不答应,说:“这女儿并不认你是她舅,你怎么能冒认呢!”徐公无法驳倒老翁的说法,想先回去告诉义妹再来,又怕中途生出变故,想来想去没有好办法,正在无奈之际,忽然一位年轻人从里面走出来,正是徐公在苏州的老相识,见了徐公就说:“先生几时回府的?是从哪儿来的?”徐公把原因告诉他。青年人指着老翁说:“他就是我父亲。”又对老翁说:“这位先生就是儿所提到的那位乐于助人之急的徐上舍啊!”老翁惊喜,放下拐杖向徐公行礼,请上舍进屋,殷勤招待。徐公又提起赎女的事,父子两人一口答应。青年走进里屋,拉着小女和卖身契出来,交给徐公。徐公见契约上署着她叔的姓名,和老僧那份契约一样。徐公就拿出银子说:“一半用来赎外甥女,一半用来为老先生祝寿!”父子两人坚持不收,徐公不同意,说:“你们允许我赎回外甥女,已深感你们厚重的情谊了,若不收下赎金,我心怎么能安呢!”把银子放在桌上,就领着小女回到了家里。一家人高兴得难以言说。徐公又为外甥聘请老师训读。孩子十分聪明,每天能读会几十行。
【正文】当是时,上舍母意外得一女伴朝夕,又见其子若女,皆聪慧秀丽,能得老人欢;而张氏贤淑柔顺,无丝毫德色〖德色,谓自矜施德于人,而现于色也。见(汉书贾谊传)。〗,上舍意慰甚,遂择日复如苏。渡江至杭州,取道嘉兴。舟泊西水驿,忽梦老少二生,至舟向之拜谢,且曰:“蒙君全我妇节,完我子女。我父子诉诸上帝,予君高科贵子,君宜急回杭州应乡试。天榜已定,应中高魁,毋至苏也。”上舍笑曰:“中举须作时文,我生平不知时文为何物,安得中举?”老者曰:“不难。明午,君泊舟于此,有卖旧书者,君尽买之。中有窗稿二本,皆某平生旧作,今科诗文题皆备。无虑曳白也〖曳,音异。(唐书黄晋卿传)晋卿以张爽为第一。爽本无学,议者嚣然。帝御花萼楼覆实,爽持纸终日笔不下,人谓之曳白。〗。”醒而异之。
【译文】徐母意外得到一个女伴,朝夕嘘问寒暖,又见这对小孙孙聪慧秀丽讨人喜欢,十分高兴;而张氏既贤淑又柔顺,没有丝毫作脸作色的嫉妒心情。见此情景,徐公甚觉宽慰,就决定动身去苏州。渡过钱塘江来到杭州,准备取道嘉兴,船行至西水驿靠岸过夜。睡梦中见一老一少两位读书人,登船前来拜见,感谢说:“承蒙先生保全我内人的贞节,让她母子女团圆。我父子已向天帝上疏陈请,给先生以高科和贵子。先生宜急速返回杭州参加乡试,天榜已定,先生将中高魁,不要再去苏州了。”徐上舍笑着说;“要想中举,必须学作时文,我生平根本不知时文是什么东西,怎能考中!”老者说:“这事不难。明天中午,请先生停船等在这里,会有一个卖旧书的人经过,先生就把这些旧书买下。其中有二册手写稿本,都是我平生所作,今年科考的诗文题目都在里面了,不必担心会交白卷。”徐公醒来,感到诧异。
【正文】及明将解缆〖缆,音览,系舟索也。〗,大风忽起,舟不得进。沉闷无聊,于船头闲望。, 日晡〖晡,音哺,平声,申时也。〗,果有人携旧书十余本索卖。因忆昨梦,以钱百文买得,果有抄本书二。阅之,似所谓时文者。书末一卷,皆五言律诗。默念:“梦果应,宜先录遗,不如反棹归杭。”忽又自哂曰:“世间安有不读书人而能中举者?勿受揶揄〖揶揄,音耶俞。(后汉王霸传)市人皆大笑,举手揶揄之。(按)揶揄,犹言戏弄也。〗,且乡试二三场须经文策论,此二本中未必皆有,安能终场?”遂决意俟风息前行。念甫定,忽觉体倦,坐而假寐〖(诗经)假寐永叹。(注)不脱衣冠而寐,曰假寐。〗,梦两书生复至,曰:“君何多疑?若患不能作经文策论,驿西旧货店有书两束。东首第一本即经文,西首第三四本即策。今年题皆备,即录遗策亦具,速往购归,无自误也!”少者以手拍其肩曰:“君勿自误。明年会试题,皆在此中矣!”及醒,益异之。因如其言至驿西,果得所谓经策者。买之归,心益狐疑不决。时七月初旬,暑气方盛,不能成寐。阅所买书,得棘闱果报录一卷〖棘闱,注详前周云岫篇。〗,中有言交白卷而中举者,心颇动,曰:“我果如梦中言,得毋类是。”然卒不敢信。倦极始睡,睡则两书生又至,且怵之曰〖怵,音尺;又音黜,犹恐也。〗:“君若不见信,当请君父至。”语未竟,果见其父至。上舍迎谒,父怒之以目曰:“冥间极重科名,我方恨生前不教尔读书;今仗伊乔梓力〖(说苑)乔木高而仰,梓木卑而俯。商子曰:乔者父道,梓者子道也。(按)世称父子为乔梓,本此。〗,蒙帝畀尔科名。现成举人进士不作,不肖子欲何为耶?”生惧而应曰:“儿即刻回杭州,不敢再作他想。”父曰:“如此方是。”因指老者曰:“此若妹之翁,少者,则其夫也。”上舍始悟,复欲有言,父复曰:“好为之,使而父得封诰,为泉壤光〖泉壤,犹言地下也。〗。”以手推之而醒。
【译文】天亮,船工准备解缆启航,忽然起了大风,只好等待。徐公无聊,站在船头眺望,到了日当中天时,果然有一人拿了十几本旧书,叫嚷着出售。徐公想起梦中之事,就花了百文钱买了下来,果有抄本二册,读了一下,似乎就是所谓的时文体,书末都是五言律诗。心中暗想,梦竟然应验了,应该先把这些文章记熟,不如掉转船头回杭州去。忽然又自我嘲笑说:“世上哪有不读书而能考中举人的事,别招人戏弄了!何况乡试二场三场须写经文笔论,这两册之中未必都有,怎么能坚持到终场呢?”于是决定待风停息后,仍去苏州。主意刚一拿定,忽然觉得浑身困倦,就坐在椅子里打起盹来。恍惚中见两位书生又来了,说:“先生为什么多疑?!如果担心写不出经文策论,在水驿西边有一旧书店,那里有两本书,东边第一本就是经文,两头第三,四本就是策论,今年的题目就完备了,连录遗策也都有了。请快去买回来,不要自误了!”那少年书生拍了拍徐公的肩膀说:“请先生不要自误!明年的会试题,也都在里面了!”徐公醒后,更加觉得奇异,就照梦中所言向水驿的…
《坐花志果·果报录 下(清·汪道鼎著)》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