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叙在虎跑出家因缘。遂命余到其静室笔录,山窗明净,遥望可见风帆沙鸟,摒绝万虑,聆其法音,娓娓动听,至今犹萦回脑际也。后由其删改交《越风》发表,惜东鲸滋扰,编者避地,刊行未果。稿件存亡,至今无闻。后仅于《永怀录》传记中为追叙一二而已”。
这里所说的“《永怀录》传记”,指的是高先生所撰《弘一大师的生平》一文。该文发表于《每周导报》(泉州)第一卷第五期上,有引题“一代艺人与高僧”,文末署“中华廿七年暮春,胜进居士高文显,于刺桐城。”当写于一九三八年三四月间;此文收入《弘一大师永怀录》(1943)有所删改;一九七九年——《南洋佛教》一百二十七期重刊,与《每周导报》同;《弘一大师全集
十
附录卷》(1993.2)收入此文系据《觉音》第二十,二一1期合刊(1941);文字与《永怀录》编入同,看来为《觉音》杂志编辑所删改,因其时高先生已遵母命“背着”弘一大师远游菲律宾了。
现据《每周导报》上所刊的第三部分“飘然动出世想”,援引于下:
“李叔同先生的出家因缘,大家都是莫明其妙的,他的教师蔡元培(曾提倡美术代替宗教之说)及国内名人如吴稚晖、叶楚仓……以及他的朋友,学生,如夏丐尊,丰子恺等,都是莫明其妙的。去年(1937)春间,因为《越风》杂志社的编辑黄萍荪先生要出版杭州的专号,写信来请弘一法师将他在杭州出家的因缘写出来,但是法师因为精治梵典未得空闲,且不便再入世谛文字因缘,那时适我因为厦门大学的学程尚未结束,也寄居在南普陀寺内,而法师则在寺前的功德楼上,于是法师便命我于星期日的时候,到他的楼上去,由他亲口述当时在杭州出家的经过,由我笔记,再经过一番整理,以应《越凤》之请。于是约当在春假的某星期日,我便到他的楼上去。两个人对坐着,我集中注意力,听他的叙述,而一方面笔头忙着在动,于一小时余,将他的出家因缘叙述完毕了。可是不幸因杭州沦陷,越风社虽然出了预告的篇目,可是至今连那篇经过法师删改的旧稿,也不知流落何处。”
弘一大师1937.4.10致函高文显:“《越风》稿,定于五日截止。今天已是十日,宜速寄去”。(33)同年覆黄萍荪函:“惠书诵悉。老病颓唐,未能执笔撰文。惟回忆昔年琐事,为高君言之,请彼笔记。呈奉左右,聊以塞责耳”。(34)
“聊以塞责”是弘一大师自谦之词。他却是认真地口述,认真地修改,并且催促“宜速寄去”。不论是高文显先生,或他人所记录的讲词,弘一大师都认真地删改润色过,一丝不苟,连标点符号也不轻易放过。出于对大师的景仰,也都经大师本人认可后才正式印行,《弘一大师全集
八书信卷》就有许多关于刊印讲演订正的信函。刊本衍文漏字误植的现象是存在的,应尽可能地据在大师删改的记录稿本加以订正,而不宜归咎笔记者;更不宜以“行文也不合现行阅读习惯”为由,加以指责。须知语言是发展的变化着的。
六十多年前的语言习惯(甚至标点符号的用法),行文怎能要它合乎“现行阅读习惯”呢?
弘一大师的出家,夏丐尊先生《弘一法师之出家》(1939)(35)可以印证。不论远因或近因,都与老友、挚友有关,大师说:“我的出家,大半由于这位夏居士的助缘,此恩永不能忘!”(36)
夏居士因说了“索性做了和尚,倒爽快!”后悔负疚,而大师却“笑颜对我,毫不介意”身体力行,付诸实施。“这在佛教中称为“增上缘””。(37)“增上缘”还是外因。内因,大师“当民国二年夏天”到西湖广化寺“也曾到出家人所住的地方去看看,心里却感觉得很有意思呢!”当夏丐尊与他为避“名人来演讲”,去湖心亭吃茶,夏说:“像我们这种人,出家做和尚倒是很好的。”大师说:“那时候我听到这句话,就觉得很有意思,这可以说是后来我出家的一个远因了。…“我之到虎跑寺去断食,可以说是我出家的近因了。”弘一大师留下的《断食日志》(38),是出家前两年首尾二十天的断食记录,是极为珍贵的人体生理极限自我实验报告。实践与认识,不断升华。断食实验后,茹素、诵经、礼佛、拜师、受三皈依、着僧衲、剃度、受戒,终生“以戒为师”,严守戒行。慧明法师的忠厚笃实、平等待人、感化“马溜子”,弘一法师说:“令我佩服不已的。”
出家,对大师的一生来说,是个“突变”。读了高文显先生笔记的《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可以感受到他是无数的量变中,合理合情地“突变”的。弘一大师口述此文时(1937),已经做了二十年和尚。十年在江浙,来闽南也十年了。认真回顾在闽南十年的生活,加以总结,解剖自己。《南闽十年之梦影》便是结晶。
此文最初发表于《佛教公论》第一卷第九号(1937.4。15.出版)第17一21页。文末标明讲演及重记时间为:“中华民国二十六年三月廿八日(旧二月十六日)上午九时在养正院讲。计九日晨于楼上重记。”题目下署:“弘一老法师讲胜进居士笔记”全文分为七个大段。《弘一大师全集
八。杂著卷》收入,依弘一大师纪念会编《晚睛老人讲演录》(1943.上海大雄书店印行),不分七个大段,文字有所改动,仅于题目下署“丁丑二月十六日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讲”。未署笔记者。此文确为高先生所笔记。林子青先生《弘一大师新谱》于1937年有此记载,并说:“此文详述师与闽南十年之法缘,为研究大师晚年之重要史料”。(39)
弘一大师对于闽南的气候,是逐步适应的,先是怕热,后来致蔡冠洛函云:“闽南冬暖夏凉,颇适老病之躯也”。(40)对于佛学教育,也是视因缘成熟与否而为之的。他说:“做一个佛教徒必须十分深信善恶因果报应及诸佛菩萨灵应的道理,才有做佛教徒的资格!”初级的学僧应该如此,就是升到佛教大学也要如此。要重视品行道德,所谓僧宝,出家人要在俗家之上。他还举了有趣的细节——“草庵钟”,我看到这个钟,就想到我在草庵生大病的情形。……“惭愧我德薄业重!”“所以我故意地把钟改慢两刻,仍照草庵的钟那个老样子”。十年的闽南生活,“所做事情,成功的却是很少很少,残缺破碎的居大半。”他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二一老人”。
“这“二一老人”的名字,也可以算是我在闽南居住了十年的一个最好的纪念!”
高文显先生说:“他(指大师)讲《南闽十年之梦影》,由我译厦语并笔记,整理后再送上去给他修饰,也许他认为不要进文章病院”。(41)一九三七年六月五日弘一大师致书蔡冠洛:“旬日后邮奉联幅等时,附讲稿二种(《青年佛徒应注意的四项》及《南闽十年之梦影》),皆在养正院所讲者(去年正月及今年二月)。
养正院创办于三年前,朽人所发起者(教育青年僧众)。今夏或将与他院合并。养正之名,难可复存。此二讲稿可为养正院纪念之作品,为朽人居闽南十年纪念之作也。唯笔记未甚完美,拟请仁者暇时为之润色。(多多删改无妨,固所记录者亦不尽与演词同也)并改正其讹字、文法及标点。题目亦乞再为斟酌。(“青年佛徒”等)
更乞仁者为立一总名。即以此二篇讲稿合为一部书。虽非深文奥义,为大雅所不取,或亦可令青年学子浏览,不无微益也”。(42)
既表明弘一大师对此二篇之重视,又希望蔡冠洛居士“多多删改”.再“为之润色”。信中接着说:“此讲稿拟别刊行。世界书局或欲受刊者,广洽法师处存有数十元,愿以付印也。又拟请仁者撰序及题签,以为居南闽十年之纪念耳。”
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日弘一大师《拟定佛教养正院教科用书表》“以奉胜进居士”,聘他为教员,商定于秋季招生开学。一九三七年初大师函请高先生代授养正院训育课。
一九三五年影印弘一大师为李汝晋居士手写《大悲咒》,高先生作《序),盛赞“弘一法师来闽数载,居常运用其艺术手腕,书写经文佛号,赠诸缁素,以广结胜缘。”当弘一大师赴惠安净峰寺之前,书赠叶青眼居士华严经句联文“持戒到彼岸,说法度众生”等,叶说:“余谓此次州人士多来求公字,少来求法,不无可惜。
公笑谓余曰:“余字即是法”居士不必过为分别”。(43)弘一大师认为书艺也是“说法度众主”的方式,更具魅力的方式。厦门大学的师生通过高文显向大师求字者不少。
广义(昙昕)法师在《一公本师见闻琐记》中说:“是年(廿五年)在佛教养正院讲《十善业道德经概要》。又教写字方法,须由篆字下手,……写字最要紧的是章法,章法七分,书法三分,合成十分,然后可名学书。吴昌硕的字并不好,不过有几分章法而已。
经云:“是法非思量卜度之所能解”。书法亦尔”。(44)伍稼青先生《特立独行的弘一法师》一文于第四节”书法精妙冠绝一时”
亦有同样的记载。(45)此事林子青《弘一大师新谱》亦收在1936年。然高先生笔记的《最后一言》,刊于《南洋佛教》127期、文末时间标明“(中华民国二十六年三月二十八日讲于佛教养正院)”此文是否首次刊发,待查。《弘一大师全集》(福建人民出版社)未收入。《南洋佛教》127期所刊,无“吴昌硕的字并不好”等语,笔者觉得弘一大师的德行绝不会在学僧面前评论他人是非。及至读了高芬陀小姐提供的其父的笔记原稿影印件,恍然大悟。笔记原稿有这样一段语:“在一幅字的中间顶重要的,就是章法。所以章法是第一,其次才论到字。我的朋友丰子恺居士也曾说过的。当他批评上海书法家吴昌硕的字时,他说吴昌硕的书法,单就一个字,一个字看起来,倒不大好看,但是合并起来,全部观之,那就很好看了。”
广义法师说得过略,走了样,把引述丰子恺的话当作弘一大师说的,而且也曲解了原意。丰子恺的话还是赞扬吴…
《记终生敬奉弘一大师的高文显先生(王尔康)》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