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源流何在?底下将讨论此一问题。
「楞伽经」一切佛语心品之三有云: 「圣人见清净,三脱三昧生,远离于生灭,修行无所有;修行无所有,亦无性非性,性非性平等,从是生圣果。」[36]此中,由于圣人了见性本清净,于是「三解脱」—空、无相、无愿—三昧生起,从此远离有漏之生灭锁链,行于「无所有」之「无相」理境。如果凡夫亦能根据此一「无所有」之「无相」理境而修行,不见「性」与「非性」之差别境界,圣果将由此而生。又在「楞伽经」一切佛语心品之一中,佛告大慧菩萨云: 「云何行空?谓阴离我我所,因所成所作业方便生,是名行空,大慧!即此如是行空,展转缘起,自性无性,是名无行空。」[37]此中所云的「行空」、「无性空」,究而言之,实即「修行无所有」的根本所据,前后相应,意义深刻,亦即因为此种「行空」、「修行无所有」的理论与实践法门的确立,乃有其后的「出世间上上波罗蜜」的修行主张。其云: 「波罗蜜有三种分别,谓世间、出世间,出世间上上,……出世间上上波罗蜜者,觉自心现妄想量摄受,及自心之故,不生妄想,于自诸趣。摄受非分,自心色相不计着,为安乐一切众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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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檀波罗蜜,即于彼缘,妄想不生戒,是尸波罗蜜,即彼妄想不生忍,知摄所摄,是羼提波罗蜜。初中后夜,精勤方便,随顺修行方便,妄想不生,是毗梨耶波罗蜜,妄想悉灭,不随声闻涅槃摄受,是禅波罗蜜,自心妄想非性,智恶观察,不堕二边,先身转胜而不可坏,得自觉圣趣,是般若波罗蜜。」[38]此中,其所强调者,乃「不生妄想」或「无相」的六波罗蜜修行,亦是属菩萨乘的「我空」、「法空」的大乘行持,质言之,此即由「自性」本来清净无我法二执,随顺理境而展开的修行方便,细观其言,其「妄想不生戒的尸波罗蜜」、「妄想悉灭,不摄受涅槃之乐的禅波罗蜜」、「妄想非性,不堕二边,终得自觉圣趣的般若波罗蜜」,与慧能所言的「自性戒」、「自性定」、「自性慧」,同属随顺第一义谛的「无相修行」,彼此具有可会通之处。总之,「楞伽经」中的「行空」或「无行空」,「修行无所有」以及「出世间上上波罗蜜」的修行主张,早已透露出「无相修行」的消息。
此「楞伽经」之后,在达摩的「二入四行」的教义中,亦要找到类此意义的修行方便,此即「称法行」。达摩云: 「第四称法行者,性净之理,因之为法,此理众相斯空,无染无着,无此无彼,……,修行六度而无所行,是为称法行。」[39]此「无所行」,即「无相而行」,「无相而行」,是为「称法行」,以法相尽空故。再后,达摩教慧可拿心以安,慧可了知心无形相,若执相而求,咫尺千里,顿然悟入无生之理;慧可同以此理教传僧璨[40]。像这样子地,以楞伽传心,并重「无相修行」,六祖慧能是与此遥遥相应的。
其后到了道信,以其曾受智阶之三论及天台止观行持之影响,教门多设方便,除看心、看净外,又辅以止观及念佛法门接引学道之人。不过,虽然道信融用了止观与念佛方便,但就其在「大乘入道安心要方便」中,继 「念佛心心相续,忽然澄寂,更无所缘念,……」之后,所再说的 「识无形,佛无形,佛无相貌,若也知此道理,即是安心」[41]。以及 「亦不念佛,亦不提心,亦不看心,亦不计心,亦不思惟,亦不观行,亦不散乱,直任运,不令去,亦不令住,独一清净,究竟处,心自明净」[42]的话看来,其亦首肯「无相修行方便」,而或以之为一较高次第的修行法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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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严格说来,权衡其诸多方便。楞伽的「行空」、「无行空」与达摩的「称法行」,至此已式微了。不过此处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四祖道信采用了「文殊师利说般若经」的「一行三昧」、「念佛心是佛」的主张。另外,也较重视「看心、看净」与「止观」的修行方式,但事实上,在「文殊师利说般若经」中,「念佛方便」只是众方便中的一种方便而已。究其内容,其主要的修行方式仍以菩萨摩诃萨当学的「般若波罗蜜」的「无相修行」为重,如: 「文殊师利言:『以不住法为住般若波罗蜜。』佛复问:『云何不住法,名住般若波罗蜜。』文殊师利言:『以无住相即住般若波罗蜜,……』」[43]又如: 「修般若波罗蜜时,不见凡夫相,不见佛法相,不见诸法有决定相,是为般若波罗蜜。」再如: 「佛赞文殊师利言:『善哉!善哉!汝能于是甚深法中,巧说斯义,汝于先佛久种善根,以无相法净修梵行。』[44]凡此,「以无住相即住般若波罗蜜」与「不见诸法有决定相」以及「以无相法净修梵行」等与六祖所主张的「无相修行」毫无二致,又在坛经中有云: 「一行三昧者,于一切时中,行住坐卧常真,净名经云:真心是道场,真心是净土。」此中,虽然六祖自己诠释了「一切三昧」,虽然六祖引用了净名经的偈子来解释它,但细察「文殊师利说般若经」,竟也有着极为类似的说法,其云: 「一切如来不坐道场,……何以故?现见诸法住实际故。」[45]位实际者,乃处如如之相之本然也,不另立道场而着相以修之行也,此与「真心是道场」、「一切行住坐卧常真」的说法有何差别呢?总之,坛经的「一行三昧」与「文殊师利说般若经」及「净名经」的相关观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其次再言五祖,如坛经所载,五祖 「劝道俗但持金刚经一卷,即得见性直了成佛」,可知「金刚经」在五祖之时已为禅门所重,又坛经亦载五祖夜中传法慧能,亦说「金刚经」,可见「金刚经」对坛经思想必有所关连,那么「金刚经」中有那些思想影响了坛经呢?严格说来,就是此一「无相修行」的观念,如金刚经云: 「渡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可渡,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46]又云: 「若以色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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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47]这些不是很明显地重视「无相修行」的例子吗?此亦所以六祖会有: 「造寺布施供养,只是修福,不可将福以为功德。」以及 「随其心净则佛土净」的说法了。以上除了五祖传授的「金刚经」对六祖有着极大的影响外,其自身的修持法门的主张也影响了慧能吗?底下将讨论此一问题。
五祖「最上乘论」中有云: 「了然守本真心,佯痴不解语,最省气力而能有功,是大精进人也。」[48]又云: 「好自闲静身心,一切无所攀缘,端身正念,善调气息,惩其心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好好如如稳看看熟,则了见此心识流动,……既念此识,唯是不内不外,缓缓如如稳看看熟,……此流动之识,飒然自灭,……此识灭已,其心即虚凝淡泊,皎洁忝然。」[49]由此二段引言可知五祖虽然强调「心体本自清净,且为万法之宗」,与坛经之主张无二,但在「修行方便」上则大为不同,一者主张「放其心,而无所染着的无相修行」,一者主张「守其心,净其心,看其心」的定法修行,其意趣是不一样的。关于此点,如果再以坛经中所说的 「见一切法不着一切法,遍一切处,不着一切处,……于六尘中不离不染,来去自由,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脱。」与最上乘论所载的 「但于行住坐卧中,常了然守本真心,会是妄念不生,我所心灭……。」[50]来比较此种差异,更是明显可见,不过此处我们不禁要问:「为何五祖以金刚经教人,其修行法门却只重看心、看净之方便?」或许对五祖而言,金刚经对于义理的掌握,清晰简要,不失为一部欲了解佛义的殊胜的经典,而其所强调的「无相修行」对生活的行持亦颇有帮助,但「明确的,固定的」修行功课仍是最重要、最不可少的。总之从以上的叙述中,我们可以了解,六祖得之于五祖的不是其修行法门的主张,而仅仅是楞伽传宗所一再强调的「自见本性清净,在自心上成佛」的重要思想。
六祖的「无相修行」方便,其可能的源流除了上述之诸经或论外,另外一个可靠的线索是「维摩诘经」。此可由坛经中,六祖慧能多次引用「维摩诘经」中关于无相修行的主张可知,如: 「净名经云直(真)心是道场,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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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净土。」又如: 「外能善分别诸法相,内于第一义而不动。」再如: 「若坐(座)不动,是维摩诘不合呵舍利佛宴坐林中。」等皆是。的确,若仔细研读「维摩诘经」,「无相修行的方便法门」是经中之重要观念之一,如佛国品第一所云: 「如是宝积,菩萨随其直心,则能发行,随其发行,则得深心,……」[51]弟子品第三云: 「法顺空,随无相,应无作,……法离一切观行。」[52]同品又云: 「……超越假名,出淤泥,无系着,无我所,无所受,无扰乱,……是名真出家。」[53]文殊师利问疾品第五云: 「是故菩萨不当住于调伏不调伏心,离此二法是菩萨行。」[54]思议品第六亦云: 「夫求法者,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众求。」[55]同品又云: 「法名无相,若随相识,是则求相,非求法也。」[56]法供养品第十三亦云: 「法供养者,诸佛所说深经,……顺因缘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空无相、无作、无起。」[57]凡此,均属「无相修行方便」的启示,不能一一而足。总之,「无相修行」的法门在「维摩诘经」中是相当重要,且被反复提及的,此亦难怪慧能不断地在坛经中引用其句,并有 「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的说法了。
从以上繁复的说明过程中,我们可以约略地晓得:「无相修行」的观念,早在「楞伽经」与达摩的教理中即已出现,其后的「文殊师利说般若经」、「维摩诘经」、「金刚经」则更彰显地强调此一大乘「生活与修行」结合的修行观念,而其中若就坛经的实际内容看,「维摩诘经」与「金刚经」的「无相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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