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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禅宗史 下(印顺法师)▪P25

  ..续本文上一页说:

   「竺土大仙心,东西密相付。人根有利钝,道无南北祖。……承言须会示,勿自立规矩。触目不会道,运足焉知路。……谨白参玄人,光阴莫虚度」!

  石头以为:西土传来的心传,就是「道」。人根利钝,似乎有点差别,而密传的道,是没有南北的。那时,正是神会与神秀门下,进行南宗、北宗的抗争时代。「承言须会宗,勿自立规矩」,是要学者随说而会(心传的)宗,不要争着自立门户。这是针对南北,也可能不满洪州与荷泽门下。『参同契』不说佛,不说法,而说是道。南方佛法,本来受到玄学的影响,而把禅学看作玄学,称参禅为「参玄」,似乎石头是第一人。石头的禅,当然受到曹溪南宗的启发,直说「即心即佛」。然在石头与弟子们的问答中,表现出道化的特色,如『传灯录』卷一四(大正五一·三0九下)说:

   「问:如何是禅?师曰碌砖。又问:如何是道?师曰:木头」。

  禅与道,是同样看待的。说是碌砖,木头,这可说是无义味话,截断对方的意识卜度,而实暗示了道无所不在,那里没有道(禅)?这所以,道不只是从自家身心去体会,而「要触事而真」,也就是「触目会道」。这一接引悟入的态度,是僧肇的,牛头的,不是曹溪的。禅与道的同一处理,石头是在曹溪与牛头的中间,进行沟通的工作。

  石头系再传到洞山良价(八0七──八六九),法门有了进步,如『宋僧传』卷一三「本寂传」(大正五0·七八六中)说:

   「咸通之初,禅宗兴盛,风起于大沩也。至如石头,药山,其名寝顿。会洞山悯物,高其石头,往来请益,学同洙泗」。

  洞山起初参洪州门下的南泉普愿,伪山灵佑等。后来参石头弟子云岩昙晟,问无情说法。昙晟没有为他说,后来睹影而大悟,自认昙晟为师。洞山的禅,是出入于洪州、石头,近于牛头而进一步的。洞山依牛头的「无心合道」而作颂(大正五一·四五二下)说:

   「道无心合人,人无心合道,欲识个中意,一老一不老」。

  这一「无心合道」偈,应与洞山的悟道偈(如上已引)相对应。洞山是从道(全体的)的立场来看自己,从自己去悟入于道的。这里的两个「无心」,可说「言同意别」。「道无心合人」,是说道体无所不在。道遍身心,并没有要合人而自然合人的。人呢?虽本来无事,而虚妄如幻,自己与道隔碍了。所以要「无心」──忘却这一切,才与道相契合。然而,人就是道,并不等于道(全体),因为是「一老一不老」。这正是悟道偈所说的:「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这是对牛头道遍(有情)无情,无情本来合道说(有语病)的进一步发展。洞山的弟子居遁,师虔,都谈论道与合道。居遁所作的颂(十八首),充分发挥了无心合道的思想。

  牛头宗立「道本虚空」。石头的再传夹山善会说:「无法本是道,道无一法,无佛可成,无道可得,无法可舍」(大正五一·三二四上)。石室善道说:「若不与他作对,一事也无。所以祖师云:本来无一物」(大正五一·三一六中)。祖师指慧能,「本来无一物」,与一般通行的『坛经』相合,这是合于牛头宗意的。到洞山,进一步的说:「师有时垂语云:直道本来无一物,犹未消得他钵袋子」(大正五一·三二二下)。

  洞山是出入于洪州、石头,近于牛头而又有进一步的发展。他是会稽(今浙江绍兴县)人,这里本来是牛头宗的化区。早年出来参学,以「无情说法」问昙晟。无情说法,正是从道遍无情,无情有性,无情成佛而来的问题,牛头宗的主张,是神会、怀海、慧海──曹溪门下所不能同意的。问题在曹溪门下(荷泽与洪州),上承如来藏禅,切从自己身心下手,而不是形而上学本体论的。依佛法,悟入时,是不可说有差别的。在进修的过程中,可能没有究竟,而到底可以究竟的。圆满成佛,平等平等。在最清净平等法界中,一多无碍,相即相入,而决不是「一老一不老」;「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的。严格说来,这是玄学化,(儒)道化的佛法。到后来,禅宗互相融入,而临济宗与曹洞宗,始终表现其特色。这不只是代表洪州与石头,更代表东山与牛头两大禅系。在禅宗的发展中,牛头宗消失了,而他的特质还是存在的,存在于曹溪门下,以新的姿态──石头系的禅法而出现。会昌以后,融合的倾向加深,洪州下也更深一层中国南宗化了。

  禅者的风格

  禅者的接引学众,或表示自己的见地,或互相勘验,都不能不有所表示。然悟入的内容,却是说不得,表示不到的。无可表示中的方便表示,黄梅门下所传,是「密作用」,「意导」,「意传」(「指事问义」,也是方便之一)。到曹溪门下,直指直示,多方面发展,造成不同的禅风。不同的方式、作风,与(区域的)个性有关,也与师门的传统有关。先说最引人注目的,洪州宗主流所用的粗暴作风。洪州道一开始应用──打,蹋,喝,如 『传灯录』(大正卷五一)说: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便打。乃云:我若不打汝,诸方笑我也」(二四六中)。

   「问马祖:如何是西来祖师意?祖曰:低声,近前来。师便近前,祖打一掴云:六耳不同谋,来日来)(二四八上)。

   「问马祖:如何是西来的的意?祖乃当胸蹋倒。师大悟,起来,抚掌呵呵大笑」(二六二下)。

   百丈「谓众云: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再蒙马大师一喝,直得三日耳聋眼黑」(二四九下)。

  老师对弟子,喝几声,打几下,没有什么希奇;慧能也曾打过神会。但在禅门中,这一作风,被证明了对于截断弟子的意识卜度,引发学者的悟入,是非常有效的,于是普遍的应用起来。说到打,老师打弟子,同参互打,那是平常事。弟子打老师,如黄蘖打百丈,打得百丈吟吟大笑。强化起来,如道一的弟子归宗杀蛇,南泉斩猫。道一再传赵州的一再放火,子湖的夜喊捉贼。见人就用叉叉的,用棒把大家赶出去的。邓隐峰推着车子前进,硬是一直去,把老师道一的脚碾伤了。这种作风,在一般人看来,「太□生」!「□行沙门」。的确,这如狮子狂吼,慑人心魄的作风,充满了强烈的力量。在后来的宗派中,这是最有力的一派。使用这一作风的洪州主流,后来成为临济宗。临济义玄(八六六卒)用棒用喝,呵佛骂祖。喝,形成不同的作用,而临机应用,如『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大正四七·五0四上)说:

  临济义玄「师问僧: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金毛师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汝作么生会」?

  这是禅宗的一流,不是非此不可的。石头门下,就不大应用。道一的弟子,怀海的弟子,也部分不应用这一作风。注意这一事实,发现了这是与区域性有关,代表着「北方之强」。如:

  南岳怀让 金州安康 今陕西安康县

  洪州道一 汉州 今四川广汉县

  归宗智常 不明

  南泉普愿 郑州新郑 今河南开封县

  百丈怀海 福州长乐 今福建长乐县

  沩山灵佑 福州长溪 今福建霞浦县

  黄蘖希运 闽黄蘖山 今福建福清县

  赵州从谂 曹州 今山东曹县

  子湖利踪 澶州 今河北清丰县

  仰山慧寂 韶州怀化 今广东省

  临济义玄 曹州 今山东省曹县

  从道一(七四0顷)开始,经百丈怀海到黄蘖希运(卒于大中年,八四七──八五九)──一百零年,都是以江西为中心地而弘扬,所以也被称「江西宗」。主要的禅师,多数是北方人。沩山与仰山,出生于福建及广东,成立的沩仰宗,亲切绵密,就没有大打大喝的作风。百丈与黄蘖,是福建人,在师门的传统中,也应用这一作略,但比归宗、南泉、赵州、临济,要平和多了。从这一区域的意义去看,石头门下的大禅师,都是出生于长江流域及以南的,如:

  青原行思 吉州 今江西吉安县

  石头希迁 端州高要 今广东高要县

  天皇道悟 婺州东阳 今浙江东阳县

  丹霞天然 不明

  药山惟俨 绛州 今山西新绛县

  龙潭崇信 渚宫 今湖北江陵县

  道吾圆智 豫章海昏 今江西永修县

  云岩昙晟 锺陵建昌 今江西永修县

  德川宣鉴 剑南 今四川省

  洞山良价 会稽 今浙江绍兴县

  雪峰义存 泉州南安 今福建南安县

  曹山本寂 泉州莆田 今福建莆田县

  玄沙师备 福州闽县 今福建林森县

  云门文偃 姑苏嘉兴 今浙江嘉兴县

  罗汉桂琛 常山 今浙江常山县

  清凉文益 余杭 今浙江余杭县

  永明延寿 余杭 今浙江余杭县

  石头下的主要禅师,都是长江流域以南的。禅风温和,即使是孤高峻拔,也不会粗暴,这代表着南方的风格。例外的是:药山是山西人,但他十七岁就在广东潮阳出家,可见少小就熏沐于南方精神中了。还有德山宣鉴,作风与临济相近。从来有人怀疑:石头下不应有这样的人物,因而相信天皇道悟(德山的师祖)是道一的门下。如知道德山是剑南人,与道一大同乡,那在洪州禅风极盛的时节,有此作风,是不足为奇的了。曹溪门下在江南的,石头与洪州,尽管互相往来,而禅风不同,隐隐的存有区域性的关系。

  洪州与石头门下的作风,都是无可表示中的方便表示。除上所说的打、喝而外,主要的还是语言。不过所使用的语言,是反诘的,暗示的,意在言外的,或是无义味话,都不宜依言取义。此外,是身体动作的表示:如以手托出,用手指拨虚空,前进又后退,向左又向右走,身体绕一个圈子,站起,坐下,放下脚,礼拜等,都可以用作表示。附带物件的,如拿起拂子,放下拂子,把拄杖丢向后面,头上的笠子,脚下的鞋子,信手拈来,都可以应用。日常的生活中,如种菜,锄草,采茶,契饭,泡茶,一切的日常生活,都可以用为当前表达的方法。这些,可说是石头与洪州门下共通的方便。

  另有一特殊的,那就是「圆相」,是以图相来表示的。在禅者的问答中,向虚空画一圆相,或画在地上,或身体绕一圆圈,是当时极普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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