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 「无住者,为人本性念念不住,前念今(原误作「念」)念后念,念念相续(原误作「读」),无有断绝。若一念断绝,法身即是离色身」(大正四八·三三八下)。
「莫百物不思,念尽除却。一念断,即死(原误作「无」),别处受生」(大正四八·三三八下)。
「色身是舍宅,不可言归。向者三身,在自法性,世人尽有,为迷不见,外觅三如来,不见自色身中三身佛」(大正四八·三三九上)。
「皮肉是色身,是舍宅,不在归依也」(大正四八·三三九中)。
「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坏」(大正四八·三四一中)。
炖煌本『坛经』,明白表示了色身与法身(又从法身说三身)的差别。皮肉的色身,如舍宅一样;死就是法身离去了色身。这与忠国师所呵责的南方宗旨──色身无常性是常,完全一样。
『坛经』以「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对此要义的开示中,也表达了色身无常而性常的意见,明藏本所说更为具体,如:
〔炖煌本〕(大正四八·三三八下) │ 〔明藏本〕(大正四八·三五三上──中)
「无者无何事?念者何物」? │ 「无者无何事?念者念何物」?
「无者离二相诸尘劳」。 │ 「无者无二相,无诸尘劳之心。念者念真如
│ 本性」。
「真如是念之体,念是真如之用」。 │ 「真如即是念之体,念即是真如之用」。
│ 「真如自性起念,非眼耳鼻舌能念。真如有
│ 性,所以起念。真如若无,眼耳色声当时即
│ 坏」。
「性(原作「姓」)起念,虽即见闻觉知 │ 「善知识!真如自性起念,六根虽有见闻觉
,不染万境(原作「镜」)而常自在」。 │ 知,不染万境而真性常自在」。
依『坛经』说,「无念」,不是什么都不念。人的本性,就是「念念不住」的(这名为「无住为本」)。可说「念」是人的本性,是人本性──真如所起的用。所以「无念」不是什么都不念,不念,那就是死了。眼耳鼻舌是不能念的;六根有见闻觉知,实在是自性──真如的用。所以只要「不住」(住就是系缚),只要「于一切境上不染」,那就是「无念」,「解脱自在」。见闻觉知不是六根所有的,是自性(真如,佛性)的用。离见闻觉知,去来屈申以外,那里有佛可得!这与忠国师所说的「南方宗旨」,大意是相同的;充其量,说得善巧不善巧而已。
色身无常而性是常,忠国师所见的『坛经』,「自称南方宗旨」,在「南方禅客」来问答时,更为兴盛了!那位禅客是从「南方」来的。色身无常而性常,是「南方禅客」所传。「南方」,不是岭南,就是长江以南。神会宣扬南宗顿教,也说「无情无佛性」,但身心无常而性是常的对立说,在神会的语录中,没有明确的文证。不能因荷泽门下的「坛经传宗」,而说「南方禅客」代表洛阳神会的宗旨。忠国师所说的「南方宗旨」,洪州门下要接近得多。其实,这是东山所传的禅门隐义,是南宗、北宗所共有的,不过南方特别发扬而已。
「坛经传宗」的添改,为洛阳神会门下,约为七八0──八00年间。「色身无常而性是常」的添改,应比「坛经传宗」的添改为早,因为炖煌本──「坛经传宗」本,是在「南方宗旨」本上,增补一些传承依约而成的。那末,「南方宗旨」本是谁所添改的呢?炖煌本『坛经』末,有『坛经』传受的记录(大正四八·三四五中)说:
「此坛经,法海上座集。上座无常,传同学道□。道□无常,付门人悟真。悟真在岭南曹溪山法兴寺,见今传受此法」。
这是『坛经』的附记(与后记一样)部分。这一早期的传受记录,与荷泽神会的传承无关,这是应有事实根据的。道□为法海的同学,所以悟真是慧能的再传,约为慧能去世后,三十年代(七四三前后)的实在人物。这一附记,兴圣寺本作:
「泊乎法海上座无常,以此经付嘱志道,志道付彼岸,彼岸付悟真,悟真付圆会,递代相传付嘱。一切万法不离自性中现也」。
兴圣寺本虽有五传,但没有明说是同学或者是门人,所可以知道的,此炖煌本的悟真,又多传付了一人,时代应迟一二十年。二本的传授(不完全是师与弟子的传承)次第,虽小有不合,但仍有共同性,那就是从法海而传到悟真。法海与悟真间,炖煌本是法海的同学道□,兴圣寺本为志道与彼岸,志道也是慧能弟子──拾弟子的一人。『坛经』传到悟真(炖煌本),已有了「南方宗旨」。如真像忠国师所说,南方宗旨是为人增入的,那一定在法海与悟真之间了,或就是志道吧!『传灯录』卷五(大正五一·二三九中),有志道见六祖的问答:
「广州志道禅师者,南海人也。初参六祖,曰:学人自出家,览涅槃经仅十余载,未明大意,愿和尚垂诲」!
「祖曰:汝何处未了?对曰: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于此疑惑」。 「祖曰:汝作么生疑?对曰:一切众生,皆有二身,谓色身、法身也。色身无常,有生有灭。法身有常,无知无觉……」。
志道是广州南海人,他的「色身无常,法身是常」的对立说,与慧忠所知的「南方宗旨」,『坛经』中「色身无常而性是常」的见解相近。『坛经』的色身无常,法身是常说,如作为志道所传的添改本,应该是非常合适的。慧能是岭南人,在岭南曹溪开法。慧能的弟子,或早已离去,或去世后离去。过长江而北还河洛传禅的,是神会,慧忠,本净,自在等。在长江以南──湖南、江西弘传的,是怀让、行思等。以曹溪为中心的岭南,禅风并没有息迹。在传说中,有法海,志道他们。南方宗旨,推定为六祖的晚年(或再传)弟子,从曹溪流传出来。
坛经的初期流变
炖煌本『坛经』,为现存各本中最古的,然至少已经过「南方宗旨」,「坛经传宗」的改补。「坛经传宗」为七八0──八00年间。早在七五0顷,慧忠见到了「南方宗旨」的添改本。据此可见慧忠早年,曾见过『坛经』原本,否则怎么知道有了添改呢!『坛经』从成立而到炖煌本阶段,再叙述如下:
一、『坛经』有原始部分,附编部分。『坛经』从大梵寺开法──「法坛」或「施法坛」的开法记录得名,是主体部分。大梵寺开法,到底在什么年代,没有明文可考,大抵为慧能晚年。这一部分的成立,是慧能生前。附编部分,是慧能入灭以后,将慧能平日接引弟子的机缘,付嘱,临终的情形,身后安葬等,集录而附编于『坛经』,也就称为『坛经』了。炖煌本所说,付嘱十弟子,及记录少数弟子的问答,那只是集录者,就慧能晚年随侍的弟子,记录一二,并非全部(应更有慧能的事迹,问答机缘,传说在众弟子间)。这决非如或者所说,荷泽门下故意将南岳、青原的机缘删去了。
『坛经』是弟子法海所记(附编部分,应说是「所集」),是『坛经』自身所表明的。炖煌本末了说:「和尚本是韶州曲江县人」,指集出而传授『坛经』的法海,就是『传灯录』「韶州法海禅师者,曲江人也」的根据。『历代法宝记』说:「曹溪僧玄楷、智海等问和上:已后谁人得法承后」(大正五一·一八二下)。智海,应就是『坛经』的法海。法与智,传说不一,如『宝林传』作者法炬,也有传为智炬的。
『坛经』延佑(一三一六)本,在德异的『六祖大师法宝坛经序』后,有「法海集」的『略序』。这篇『略序』,(一二九一)宗宝本属于『坛经』的附录,题为『六祖大师缘起外纪』。明藏本(一四四0)相同,作「门人法海等集」。『略序』,编入『全唐文』卷九一五,都是看作法海所作的(「略序」所说,与『坛经』每每不合,决非『坛经』记录者法海所作。这是与法才的『瘗发塔记』,『别传』,为同一系的作品)。『全唐文』在『略序』前,编者附记说:
「法海,字文允,俗姓张氏,丹阳人。一云:曲江人。出家鹤林寺,为六祖弟子。天宝中,预杨州法慎律师讲席」。
鹤林寺法海,『宋僧传』(卷六)有「吴兴法海」传。鹤林法海为鹤林玄素(六六八──七五二)弟子。李华撰『润州鹤林寺故径山大师碑铭』,说到「门人法励、法海」(全唐文卷三二0)。鹤林法海与昙一(六九二──七七一),灵一(七二八──七六二),参与杨州龙兴寺法慎律师(七四八去世)的讲席。与杼山皎然为「忘形之交」。颜真卿撰『湖州乌程县杼山妙喜寺碑铭』,说到大历年间(大历八年到十二年──七七三到七七七,颜真卿在湖州),集『韵海镜源』三百六十卷,「金陵法海」与皎然,都是主持编务的(全唐文卷三三九)。鹤林法海约卒于七八0顷,在慧能灭后六十多年,不可能为曹溪慧能的弟子。如在曹溪门下,不到二十岁,那里有记录『坛经』,传授『坛经』的上座资格!曲江人法海,并非丹阳法海。只是『全唐文』编者,想从高僧传里,求得慧能弟子法海的事迹,见到了吴兴的鹤林「法海传」,以为就是集记『坛经』的法海,也就臆说为:「出家鹤林寺,为六祖弟子」。『全唐文』编于嘉庆十九年(一八一四),离慧能入灭一千一百多年了,凭什么说鹤林法海是六祖弟子呢!这是毫无根据的!中国佛教的史传,详于江、河一带(中原),对于边区,一向都资料不足。曹溪门下而在岭南弘法的──法海、志道、悟真他们,都传记不备。然而不能为了求证,而乱指为鹤林法海,或否定法海他们。在「坛经传宗」以前,慧忠所见「南方宗旨」的添糅以前,『坛经』原本早已存在,为慧能门下所知。是谁所记(集)的呢!总不能没有人,那就是『坛经』所说的曲江法海。
二、法海所记所集的『坛经』原本,流传于曹溪,可称之为「曹溪原本」。炖煌本说到:「此坛经,……付门人悟真;悟真在岭南曹溪山法兴寺,见今传受此法」。可见炖煌本所依的底本,是从悟真所传来的。悟真为慧能的再传弟子,弘法的时代,约为七五0年前后。兴圣寺本小有出入,叙述到悟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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