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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禅宗史 上(印顺法师)▪P19

  ..续本文上一页些。依延寿──江东所传,『信心铭』有不同的二本(即今『心铭』与『信心铭』),但都是牛头法融作的。这可能『心铭』是初传本,『信心铭』是(后人)精治本。以『信心铭』为三祖僧璨所作,只是江西方面洪州宗的传说。

  『宗镜录』引用了『净名经私记』(五则),『华严经私记』(四则),『法华名相』(一则)。牛头而讲经的,似乎只是法融,后来者都偏重于禅,所以注明「牛头」的,不是法融著作,就是学者所记而传下来的。『绝观论』,『信心铭』等,代表了牛头禅(法融)的早期思想。

  牛头禅的根本思想

  『绝观论』(及『无心论』),『心铭』(及『信心铭』)所代表的牛头禅学,与达摩禅系的东山系,原是明显相对立的。法融卒于永徽三年(六五二),比道信迟一年。达摩禅从「二入四行」的「安心」,及传说的「安心法门」,道信的「入道安心要方便」以来,一贯以「安心方便」著名。而道信从「念佛心是佛」,树立了「即心是佛」,「心净成佛」,更显出『楞伽』佛语心(后人说「佛语心为宗」)的特色。对于这,牛头禅采取了独特的立场,如『绝观论』(第一问答)说:

   「问曰:云何名心?云何安心」?

   「答曰:汝不须立心,亦不须强安,可谓安矣」!

  只此开宗明义,便显出了牛头与东山的显著对立。牛头禅独到的立场,试从『绝观论』的不同传本比较去着手。延寿『宗镜录』卷九七(大正四八·九四一上)说:

   「牛头融大师绝观论:问云:何者是心?答:六根所观,并悉是心。问:心若为?答:心寂灭」。

   「问:何者为体?答:心为体。问:何者为宗?答:心为宗。问:何者为本?答:心为本」。

   「问:若为是定慧双游?云:心性寂灭为定,常解寂灭为慧。问;何者是智?云:境起解是智。何者是境?云:自身心性为境。问:何者是舒?云:照用为舒。何者为卷?云:寂灭无来去为卷。舒则弥游法界,卷则定(疑是「踪」字)迹难寻。问:何者是法界?云:边表不可得,名为法界」。

  『宗镜录』所引的『绝观论』文,炖煌本是没有的,但这决非另一部论,而只是在长期流传中,有了变化而成不同的本子。如上所引的,可称之为甲本。此外,延寿就引用了意义相关的不同本子──乙本与丙本。炖煌出土或作『达摩大师绝观论』的,又是一本,可称为丁本。今比对后三本如下:

   乙〔注心赋〕三(续一一一·四七)│丙〔注心赋〕三(续一一一·五0) │丁〔炖煌本绝观论〕

   │ 〔宗镜录〕七七(大正四八·八四二中)│

  

   「绝观论云,云何为宗?答: │ │

   心为宗。云何为本?答:心为 │ │

   本」。 │ │

   「云何为体?云何为用?答 │ 「融大师问云:三界四生,以何为道 │二三「问曰·云何为道

   虚空为法体,森罗为法用」 │ 本?以何为法用?答:虚空为道本, │本,云何为法用?答曰

   │ 森罗为法用」。 │:虚空为道本,森罗为

   │ │法用也」。

  这四种本子,甲为一类,乙为一类,丙与丁为一类。丙本与丁本,但明「道本」与「法用」。乙本却说为「法体」与「法用」。丙本与丁本,但明「本」与「用」,乙本却分为二类:「宗」与「本」,「体」与「用」,而说以「心为宗」,「心为本」。甲本作「心为体」,「心为宗」,「心为本」。从「道本」,「法本」而「心本」,是演变的过程。『坛经』说:「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无念为宗」。体,宗,本──三者并举,是『坛经』的特色。甲本举三者而以一「心」来统摄,显然是参考了『坛经』,与「即心是佛」的思想相融合。从法融的思想来看,是以「道为本」的;丙本与丁本,更近于牛头旧有的思想。

  「空为道本」,「无心合道」,可作为牛头禅的标帜,代表法融的禅学。「道」,在中国文化中,是一最重要的术语,为各家所共用。而老庄的形而上学,更以「道」为本(体),阐述现象界的原理,与人类应遵循的自然律。佛法传到中国来,译为中国文字,原是不能避免中国文字,像「道」(尽管含义不完全相合)那一类名词的。佛法而译为「道」的,有二:一、「菩提」,原义为「觉」,古译为「道」,所以称菩提场为「道场」,成菩提为「成道」,发菩提心为「发道心」,无上菩提为「无上道」等。二、末伽,这是道路的「道」,修行的方法与历程,如「八正道」,「方便道」,「易行道」,「见道」(悟理阶段),「修道」(修行阶段),「无学道」(究竟圆成阶段)等。古代又称比丘为「道士」(那时道徒是称为「方士」的),比丘自称为「贫道」,僧俗为「道俗」等。为了避免与老庄的「道」混淆不分,鸠摩罗什已译菩提为「觉」,但也有顺古而译为「道」的(菩提流支、真谛等,译语才更严格)。在大乘法法性空,法法本净的胜义中,菩提(道)也被形容为寂灭,不二,不生不灭,与老庄的「道」更接近些。所以在中国佛法中,「大道」,「至道」,「入道」──这一类名词,始终流传着,特别是江东,清谈玄学盛行的地方。

  佛法到魏晋而盛行,主要为法法本性空寂的大乘般若学。般若空义的阐扬,是与「以无为道本」的玄学相互呼应的。慧远及罗什门下(如僧肇作「物不迁论」等),每引用老庄以说明佛法,有利于佛法的阐明,但也种下了佛道混淆的种子。般若是观慧的实践,是直从自身的现实出发,离执而悟入空性的,成菩萨行以趣入佛道的。空,从「因缘所生法」,极无自性去解入。缘有(幻有)即性空,也可说即事而真,但没有说以性空为本源,从性空而生万有的。这与「何晏王弼等,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晋书王衍传);从无而生成万化,从万化本源的「道」(无)去阐明一切──形而上的玄学,是并不相同的。传为僧肇所作『涅槃无名论』,不从修证契入的立场,说明涅槃的有余与无余,而从涅槃自身去说明有余与无余,多少有了形而上学的倾向。在南朝佛教的发展中,玄学或多或少的影响佛教,特别是在家佛学者。三论宗还大致保持了「佛法以因缘为大宗」的立场;天台宗的「性具说」,多一层从上而下的玄学色彩。上面的陈述,只是想说明一点:『绝观论』以「大道冲虚幽寂」开端,立「虚空为道本」,牛头禅与南朝玄学的关系,是异常密切的。

  「虚空为道本」──玄学化的牛头禅的形成,也是多种因缘所成的:一、义学盛行的南朝,即使受到玄学的多少影响,而总还能保持佛法的特质。从陈亡(五八八)到贞观十七年(六四三),法融成立禅室,义学的渐衰,已有半个世纪了。义学不明,佛法容易与世间学说相混杂。二、南朝佛教有反「唯心」的传统:如真谛在岭南译出大量的唯心论书,却不能在南朝流通,如『续僧传』卷一「拘那罗陀传」(大正五0·四三0中)说:

   「杨辇硕望,恐夺时荣,乃奏曰:岭表所译众部,多明无尘唯识,言乖治术,有蔽国风。不隶诸华,可流荒服。帝然之,故南海新文,有藏陈世」。

  贬抑「无尘唯识」的杨都硕望,是当时的显学三论宗。般若三论是心境(尘)平等,一切如幻,一切性空的,与有心无境说不同(嘉祥作『百论疏』,才会通无尘唯识)。天台宗教人「观心」,但在教学上,是「一色一香,无非中道」的心色平等论。达摩禅系以「安心」为方便,说「即心是佛」。法融立:「虚空为道本」,「不须立心,亦不强安」的禅门,明显的延续了南方反唯心的传统。三、『续僧传』卷二0(附编)『法融传』(大正五0·六0三下─六0四中)说:

   「年十九,翰林文典,探索将尽」。

   「丹阳牛头山佛窟寺,有七藏经画:一、佛经,二、道书,三、佛经史,四、俗经史,五、医力图符。……内外寻阅,不谢昏晓,因循八年,抄略粗毕」。

  法融遍读内外典籍,是一位精研般若而又传涉「道书」的学者。多读道书,也就不觉的深受其影响了!

  「虚空为道本」:这里的「虚空」,是(性)空、空性、空寂、寂灭的别名,如经说:「如来法身毕竟寂寞犹如虚空」。「道」,原是玄学的主题,是不落于名言、心思的。凡言说所及的,心思所及的一切相对(佛法中称为「二」)法,都不等于道,道是超越一切而不可思议的。玄学说道「以无为本」,在佛法,应该说:「虚空为道本」。法融引玄学的「道」于佛法中,以道为佛法根本,契悟觉证的内容。法融从道来看一切,从众生来说,如『宗镜录』卷九(大正四八·四六三中)说:

   「牛头初祖云:夫道者,若一人得之,道即不遍。若众人得之,道即有穷。若各各有之,道即有数。若总共有之,方便即空。若修行得之,造作非真。若本自有之,万行虚设。何以故?离一切限量分别故」。

  道是离一切限量,离一切分别的。所以不能说为一人所得,为大家所分得。不能说各得一分,也不能说各得全体。从众生成佛说,不是新熏的,也不是本有的,因为这些都是限量分别边事。道本(本体、本原)只是空寂,是不二。(『宗镜录』引文,出『绝观论』一六·一七问答)。从道来说无情,那就是「无情有佛性」,「无情成佛」了,如『净名经私记』(大正四八·五五二中)说:

   「体遍虚空,同于法界、畜生、蚁子、有情、无情,皆是佛子」。

  『绝观论』说:

   『三三「于是缘门复起问曰:道者独在于形器(一本作「灵」)之中耶?亦在草木之中耶?入理曰:道无所不遍也」。

  三四「问曰:道若遍者,何故煞人有罪,煞草木无罪?答曰:夫言罪不罪者,皆是就情约事,非正道也。但为罪人不达道,妄立我身,煞即有心。心结于业,即云罪也。草木无情,本来合道,理无我故,煞者不计,即不论罪与非罪。凡夫无我合道者,视形如草木,被斫如(应缺一字)林。故文殊执剑于瞿昙,鸯掘持刀于释氏,此皆合道,同证无生,了知幻化虚妄,故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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