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现怎样的一副面貌呢?
我们知道,中国佛教的宗派,如:俱舍、成实、三论、唯识、真言等各宗,在唐中叶以后,已渐失传,天台、华严也失去了活力;只有禅、净二宗成为中国民众信仰的两大主流。而从北宋永明延寿(九0四——九七五)着《万善同归集》以来,禅、净融合的主张,逐渐成为中国近世佛教发展的思想趋向。到明末莲池大师(一五三五——一六一五)和澫益智旭(一五九九——一六五五)时,更发扬禅、净融合的思想,而达到高峰。清末以来,因禅宗的没落,不再被强调,净土宗因而成了主要的法门(注一三)。印光大师承袭的,就是这一最普遍化的佛教思想(注一四)。然而,在当时,净土法门缺乏真正深刻作持的大师,在社会上赶经忏营生,反成了佛教的主要活动,招来知识份子的严重岐视(注一五)。于是,印光大师的发心出家,首先面对的,就是如何改革此不良风尚,而赋以净土法门的新机。
一般而言,清末虽有唯识学的典籍,自日本带回中国,并对民国以来的佛学研究,起重大的影响,但在研究上仍属起步阶段而已。事实上,唯识学的复兴,即在日后,也限于知识份子中的流传而已,非一般人所能理解。因此,传统的佛教思想中,如《大乘起信论》、《楞严经》和《阿弥陀经》等,还是大行其道(注一六)。
并且,近代的中国是多灾多难的时潮,国势衰微,人心思变、彷徨,要骤然提升佛学的义理层次,事实上不可能。这就是狄楚青等,何以办《佛学丛报》时,会大力推荐印光大师的《文钞》,并获得社会巨大回响的原因(注一七)。
印光大师所以宏扬净土法门,就是有见于清末战乱,生灵涂炭,其他法门无法直接利济群生,所以坚信唯有净土法门才能适应于时代的需求。他说:
因兹天灾人祸,屡屡降作,匪盗纵横,民不聊生。忧世之王,(叔心)焉伤悲。(中略)发四宏誓愿,与大菩提心,自行化他,共修净业。以期一期报尽,径生西方,亲炙弥陀(计一八)。
民国以后,由于时局的扰攘依然没有太大改善,渴求宗教的信仰,是社会广大民众的普遍呼声,而印光大师的净土思想,透过其《文钞》的感人力量,遂使千千万万的信徒,在佛法中获得慰藉。他也因而成了中国近代佛教史上,信众最多,影响最深远的高僧之一。
印光大师的一生事业,虽以净土法门为中心,但是他因早年受儒家思想的长期薰陶,对儒佛思想的会通,以及济世的宏愿,亦努力不懈,且有卓越的成就,所以他并非单纯在寺院苦修的净土行者而已。这也是许多知识份子,愿意追随他,以及使净土法门在现今中国社会仍是有力的宗派之最大原因。
[注释]注一:张玉法《中国现代史略》,页八。东华书局,一九八七年。
注二:孟森《明清史讲义》,页五九0——六0 二,里仁书局,一九七二年。
注三:张玉法《中国现代史略》页十——十一。
注四:东初《中国佛教近代史》上册,页六八——六九。东初出版社,一九八四年。
注五:东初《中国佛教近代史》上册,页七三——七四。
注六:东初《中国佛教近代史》上册,页七五——七九。
注七:东初《中国佛教近代史》上册,页七五——七九。
注八:同右。
注九:东初《中国佛教近代史》上册,页八O。
注一0:洪启嵩、苦启霖主编《杨仁山文集》,页三二,文殊出版社,一九八五年。
注一一:东初《中国佛教近代史》上册,页七七。
注一二:东初《中国佛教近代史》上册,页八0。
注一三:江灿腾《台湾当代净土思想的新动向》东方宗教讨论会第二届年会文,一九八七年九月。
注一四: 印光《印光大师全集》册七,页四,大虚〈莲宗十三祖印光大师塔铭〉。
注一五:圣严译《中国佛教史概说》,页一七八,商务书局,一九七0 年。
注一六:洪启嵩、黄启霖主编《杨仁山文集》,页二六。
注一七:《佛学业报》于民国元在十月出版,其中颇多佳作,借至民国三年,即以费绌而止。参见蒋维乔《中国佛教史》卷四,现代大系二八册,页四六三。
注一八:印光《印光大师全集》册一,页五九七——五九八,印光《佛法要论序》。
第三章 印光大师的传略与著作
第一节 印光大师的传略
一、家庭背景
清咸丰十一年(一八六一),十二月十二日,印光大师诞生于陕西省东南部的郃阳县,赤城东村的赵家。
印光大师的父亲赵秉纲、母亲张氏,都是在乡里为人推敬的长者(注一)。他有二位兄长:大哥从龙、二哥樊龙。他排行老三,学名绍伊,字子任。
从现存有限的资料来看,赵家只是薄有田产的农家,而非富裕的大地主。在三个兄弟之中,老大从龙是饱读诗书的知识份子,二哥樊龙可能较无读书的天赋,所以要兼顾农事(注二)。赵家对排行第三的印光大师,安排让其长时间的追随大哥读书,七岁至十四岁,是在郃阳家中读;十五岁至二十岁,是到长安读。像这样长期在一个兄长教诲下学习,可说相当奇特,我们不了解家庭中的这种安排,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但从印光大师日后在著作中所流露的文字素养和渊博的知识,可以断定是相当有效的学习。印光大师一生安法,籍文字为媒介者(其糸)多,其雄辩、流利,为古今僧人所罕见,得力于家庭的长期培养之功,是不可磨灭的。
郃阳隔着黄河,东渡即到山西省,沿黄河南下,经朝邑县,可至湩关(注三)。在地理位置上,是古代政治和交通核心地区的范围(注四)。出身在这样环境中的耕读家庭,追求科学的仕途功名,是很自然的。他的家庭为他取的学名绍伊,就是寄望他能像郃阳县在古代曾出过商朝的名相伊尹一样。他年轻时,曾学韩、欧、程、朱辟佛,就是因长期接触科学“官学”(注五)的儒老,所感染的风气。我们可以推测:他的家庭是把希望放在他的功名上。否则他亦应和二哥一样,在家帮忙农事,不可能长期任他在外读书。传统的中国农村,劳动力是很宝贵的,只有肩负扭转家族命运的科学事业,才可能造就十数年都在读书的印光大师的早年求学生涯。
但是,在兄长薰陶十数年下的印光大师,却逐渐在思想上背离家族的期望,而选择了出家的途径。
为什么会有这样重大的改变?他难道没有经历心理的转折和冲突吗?
据一九三一年,他在回邵慧圆居士的书信中所言:
光乃犯二绝之苦恼子。二绝者,在家为人子绝嗣。出家为人徒亦绝嗣。此二绍也。言苦恼者,光本生处,读书人,毕生不闻佛名,而只知韩欧程朱辟佛之说。群者奉为圭臬,光更狂妄过彼百倍。幸十余岁,厌厌多病,后方知前人所说不足为法(注六)。
这段话中,他提到“在家为人子绝嗣”,是指他在廿一岁出家后,他既未结婚,留下子嗣,家中亦无延续香火者,一九二四年一外甥到普陀相访,始知家门已绝户(注七)。“出家为人徒亦绝嗣”,是指他生平不收“出家眷属”,就师门而言,亦是“绝嗣”。而苦恼者,是指早年辟佛。然最重要的一段话却是“幸十余岁,厌厌多病,后方知前人所说不足为法”,于是才有接受佛法而出家之举。这件事,构成他的苦恼来源,可见心里压力之重。
不过,印光大师生过什么病呢?他生下后六个月,即罹患急性结膜炎,几乎丧明。后虽治愈,但目已不能久视,久视即模糊不能见物(注八)。在印光大师的一生中,眼疾一直困扰着他,这对终日必须与书本文字为伍的读书人而言,确是沉重的打击。然而,是否有其他的疾病和原因呃?在现存的资料中,并未发现。我们只能根据“厌厌多病”一语,来解释他出家的原因。
二、出家的经过
印光大师的出家,是在廿一岁(一八八一),未征得家人同意,即私自到终南山、南五台、、莲花洞,投道纯老和尚披剃出家。据大师自言:
先数年,吾兄在长安,不得其便。光绪七年(一八八一),吾兄在家,光在长安(家去长安四百二十里),遂于南五台山出家(注九)。
但家中最反对印光大师出家的,就是长兄从龙。印光大师趁其不在长安,即私自出家,对于十数年来一直受其教诲的恩情和尊严而言,都是晴天霹雳般的背叛与难堪。因此,不满三个月,就被长兄找到,籍口须“回家辞母,再来修行”。印光大师明知这是借口,却不容不归。回到家,发现母亲既未赞成,也未反对出家。反对的人,事实上是和他相处最久的大哥。他训诫印光大师说:
谁教汝出家,汝便可自己出家乎?从今放下,否则定行痛责(注一0)。
其后从龙并逼印光大师应酬世俗,防他潜逃。勉强在家留了八十余日,一日因长兄探亲,二哥守晒谷场,于是他取回僧服,又偷二百钱当路费,从家中逃出。奔回莲华洞。犹恐长兄追至,不敢久留,一宿即去,一直行脚到湖北,挂单竹溪莲华寺,任挑水打煤的苦役,供常住四十余人之用,日夜不休,遂得留单(注一一)。
此次离家,终身未再还乡,或重睹家中骨肉血亲。在他有生之年,仅于一八九一年,从北京托一同乡带回家信一封,却全无消息。要再经过卅三年,他才明白,家中骨肉早已不在世上了(注一二)。
他直到一九三一年,七十一岁时,还提到此事说:
此事在光为幸。以后来无丧先人之德者。即有过继者,亦非吾父母之子孙也(注一三)。
三、红螺山时期的潜心修持印光大师出家以后的生活事迹,明显地反映出他对净土法门的吸收、体验和精进的过程。初期活动的范围是在北方,而以红螺山资福寺的道场为最重要。其经过如下:印光大师在湖北莲华寺留单期间,“和尚见师勤慎忠实,适库头有病,即令代理其职”,因此因缘,师于晒经时,偶读残本龙舒净土文,益知净土一法圆赅万打,普摄群机(注一四)。对他日后宏扬净土法门,有决定性的影响。
一八六二年,师廿二岁,师往陕西省兴安县双溪寺,受具足戒于印海律师座下。戒期中缮为事,悉由大师担任。但眼疾即因而复发。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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