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来求法,我应其请,彼以财施,我以法施,何不可之有?设使人人高蹈绝俗,不通应赴,则是杜众生求法之路,塞亡灵济苦之门,岂菩萨之本心,诸佛之遗意耶?”
余曰:“度生一事,诚非多事。自既未度,焉能度人?譬如从井救人,人俱陷溺。故经云:“不能自度,而能度人者,无有是处。”且夫施者,与而取之之谓也。今我以法与人,人以财与我,是之谓贸易,何以为施?况本无法与人乎?纵有虔诚之功,不赎贪求财利之过。又况未必虔诚,而得人利养,是之谓盗施主物,又谓之负债用。律有明文,呵责非细。今夫农夫竭其股肱之力,行人殚其手足之劳。粒米百工,汗多食少。以彼血汗,为我饮食。我僧人十指不点水,百事不干怀,诵经则曰口酸,礼忏则曰腰痛,无恭敬心,无惭愧意。彼亡者在地狱中,望汝度脱。施主在家室内,望汝延生。汝何为安坐受食,略不思念,其为罪何如耶!不坐铁床而饮洋铜,无有是处。自身堕落之不暇,又安能济度众生耶!”
或曰:“然则应赴一事,不可为欤?”
余曰:“非谓其不可为,正言其不易也。古有瑜伽一事,乃登地菩萨利生之事,非初心凡夫所宜。”
或曰:“然则如之何而可?”
余曰:“必不得已,则有一说。应其请,生难遭想。入其家,生道场想。对经典,如对佛想。诵其文,思其义,行其事,践其实。必使身与口合,口与心合,不昏沉,不散乱,不懈怠,不厌不倦,不贪求,不计利,知因知果,知惭知愧。兢兢焉,业业焉,若涉大川而履薄冰也。如是则不期度生而自度,不期利益而自利益。孔子曰:“禄在其中矣。”自既得度,他亦复然。若夫鼓橐籥而为经,舂杵碓而成礼,身对尊像而目视他方,口诵佛言而心存妄念。吾见其口食信施,即同铁丸。身着袈裟,即同铁鍱。如是则不待身后堕落,即今早已堕落。不待未来受苦,即今已受无量大苦。《宝梁经》云:“比丘不修比丘法,大千无唾处。”明文灼然,可为诫训,慎之哉!”
问者惭服而退。余因录其语,为《应赴说》。
燃指问辩
客有问于省庵曰:“燃指一法,起于释氏。从上诸师,或赞或毁,好恶不一,是非莫定。愿吾子一言以决其疑。”
省庵曰:“善哉问也!斯固有关于佛教,而人情之所易惑者也。不克论其所以然,则是非邪正,何由决了;好恶赞毁,未免偏颇。今为子统括古今,备陈差别,略有六种,唯吾子察焉。所谓六种差别者,一内外邪正差别,二儒释立教差别,三大小开遮差别,四诸师宗趣差别,五圣凡因果差别,六心行是非差别。知此六种差别,则是非邪正,皎如指掌,不复生疑惑矣。
“夫迷缘起之正理,执断常之邪见,投灰事火,五热炙身。用此苦因,冀招乐果,外道所以为邪也。内修理观为正行,外假苦行为助缘,或爇一香,或燃一指,以此坚其誓愿,大其心志。身见既破,我执亦忘,内教所以为正也。
“儒教主乎治身,身为父母遗体,固宜全受全归,一有毁伤,便名不孝。释教主乎治心,心为万物之主,身乃四大假合。以之供佛,则破执灭罪。保此偷安,则虚生浪死。此儒释立教之所以差别也。
“小乘律中,燃指犯吉罗。大乘明若不烧身臂指供养诸佛,非出家菩萨。盖小乘但期自利,故须奉法全身。大乘贵在利人,是以忘身为法。此大小开遮所以差别也。
“南山律师依大乘宗,深加赞叹。义净三藏据小乘宗,横生贬斥。至若荆溪、永明、慈云、法智,或辩论阐扬,或躬行履践,后学取信良无惑焉。唯近世云栖大师,独不许可,盖恐末流狂妄,易流邪僻,故为权说以救之。一抑一扬,各有所以,此诸师宗趣所以差别也。
“《法华》明一切众生喜见菩萨,顿舍一身,复烧两臂,发誓愿竟,两臂还复,此得忍大士之现果也。《梵网》明新学菩萨千里远来,师应如法开示苦行,若不烧身臂指供养诸佛,非出家菩萨,此初心受戒之远因也。此圣凡因果之所以差别也。
“今人果能内发大心,外缘三宝,期心破障,刻志菩提,则罪灭福生,功无浪费。如其内负我人,外贪名利,以之鼓惑庸愚,招致供养,则有过无功,不可不慎。人固有事同而心异者,不可不察也。此心行是非所以差别也。”
客曰:“如此差别,可得融通否?”
曰:“可。夫由外以知内,则外为内助。因邪而入正,则邪为正缘。经云:“外道所说,皆是佛语。”是以遍行、胜热为善财师,调达、善星皆如来伴。如此邪正融通,奚不可之有?
“儒释两教,观其迹则异,论其理则同。是以泰伯断发,孔子称其至德。比干剖心,《鲁论》美其为仁。则儒释未始不同也。
“大小三乘,均佛所说,随机不同,或开或制。然小从大出,权自实开。非实则权何所开,无大则小不自立。理无二致,正不待融通也。
“宗趣不同,自是人师异见,何关理教差殊也?如二人见月,一东一西,各随人去。月无二向,见有东西耳。圣凡虽有差别,然因该果海,果彻因原,因果本自融通,亦何差别之可论哉!
“至于心正则事正,心邪则法邪,邪正在心,非由事相。然翻掌覆掌,初无异手。得念失念,岂有二心。正不必融通也。
“如上所陈同异,不可偏执。苟执其异,则适起诤端。苟执其同,则漫无分别。然则如之何则可?必也知同异皆由一心,一心本非同异。虽非同异,同异宛然。夫是之谓正解,愿吾子究心焉。”
客曰:“快哉论也,闻所未闻。然尚有余疑,望为解释。吾闻烧身臂指,乃得忍大士所为,非初心境界,则如之何?”
答曰:“《梵网》所明行法,本为初心,故经中但云新学菩萨,不云得忍。盖新学大士,誓愿未坚,心志未广,故藉师长为开道,苦行为鞭策,以成受戒增上缘因耳。若必期之得忍大士,则出家受戒者鲜矣。今人受戒,莫不燃香供佛,盖本诸《梵网》。以燃香、燃指,同一苦行,第小大不同耳。若初心不许燃指,则亦不许燃香、不许受戒矣,有是理乎?”
客曰:“如上所论,谨闻命矣。未审出家之士宜何所先?为当必烧,为复可缓?设使不烧,是犯戒否?”
答曰:“出家之士,宜先明理观,后及事行,则趣向有方,功无虚弃。若理观不明,但行苦行,欲冀功勋,终无实益。烧与不烧,各随人意。经虽劝人,亦不结罪。但不可故违佛语,自生异见,致使妨碍行门,阻人胜善。初心之士,又不可不知也。”
客于是再拜而退。
念佛着魔辩
或问省庵曰:“参禅一门,全仗己力,故每多魔事。念佛则仗他力,故承佛护念,魔事不生,有诸否乎?”
省庵曰:“唯唯,否否。夫参禅、念佛,论其难易,固有自力、他力之分。若论魔事,二俱不免。”
或者曰:“敢问何谓也?”
曰:“魔事之来,其由有三:一者教理未明,二者不遇善友,三者自不觉察。今夫人适千里之路,苟不按舆图,又不逢引导,复不识前路通塞,莽莽然而进,吾知其难免于错误之患矣。参禅、念佛,譬如行路。经教如舆图,善友如引导,觉察之心如识路通塞。虽两条途路,夷险不同,俱不免错误之患。
“参禅且置,只如念佛。或有厌平坦而好奇特者,或有舍直截而求纡曲者。或两路兼行,两路俱失者。或以途中为家舍,平地为高山者。如是错误,不可胜举,皆教理未明之过也。
“念佛一门,极圆极顿,至易至难。只如《弥陀经》中“一心不乱”四字,浅言之,愚夫愚妇皆可为;深言之,大圣大贤终不能过。今初心行人,或暂得轻安,自谓已得事一心者。初开浅解,复自谓得理一心者。或粗念不生,细念犹生者。或勇猛过分,精进倍常。不知外心无佛,速求取证。不达善巧方便,急欲舍身。魔鬼因之遂入其体,为疯为狂,都不觉知。此善友不遇之过也。
“夫众生生死,以我见为本,我见不除,修行无益。然我见之生,根深蒂固,其萌芽发干,无处不有。是故见地高则我见俱高,工夫进则我见亦进。若不时时检点,刻刻提撕,则念念发生,心心增长,随逐行人,虽死不离。是故学人心不虚,则自不觉察。不觉察故,我见增长。少有所得,则生骄慢。讥嫌同学,诽谤行人。虽有修行,终成魔事。此自不觉察之过也。”
或曰:“参禅须近明师,若无明师,须看经教。念佛只贵深信力行,既能深信力行,则决定往生,何藉善友、经教?”
省庵曰:“是何言欤?世间小技,尚不可无师,况念佛为出生死要门,若无善友、经教,从何开发,谁为引导?《观经》下三品,皆是临终善友开发,故得往生。其上、中品则不必言矣。须知从凡至圣,由易至难,莫不以善友、经教为根本。汝不因经教,何由而知净土法门,而生信向耶?”
或曰:“若因经教而知念佛,则《弥陀》一经足矣,奚以多为?”
曰:“上根则可,中、下根人,须遍阅净土诸书,备识信行愿三差别之相。加之善友警策,内以虚心觉照。庶几免于魔事,而后念佛之功可日进焉。否则不为魔事,终成增上慢人,一念不觉,遂成沦坠,其祸可胜言哉!”
或曰:“行人心既念佛,佛岂不垂护念?如其护念,魔事何从?”
省庵曰:“念佛人果得一心不乱,则佛护念不虚。如其未得一心,或有以轻安为禅定,浅解为深悟者,随有所得,生增上慢,此则自取过愆,非如来咎。是故吾言善友、经教、觉察之心,三者缺一不可。而觉察之心尤为最要,不可须臾暂离。若一念不觉,则一念颠倒。念念不觉,则念念颠倒。颠倒既起,魔事兴焉。毕世工夫,一朝唐丧,可不畏欤!《净土文》云:“身无病苦,心不颠倒。”当知身无病苦,则求在于佛。心不颠倒,则求在于我。在于佛者,非我敢必。在于我者,安可不自勉焉?设使临终一念颠倒,非唯九品不生,抑亦三途难免。佛虽大慈,救我不得,奈何奈何?是故修净业人,不可一念远离善友,亦不可一念生颠倒心也。”
梅芳法师往生传
师讳明宏,杭州人。幼年父母为纳妇,逃之出门,其母哭之失明。父母亡,出家剃发于绍兴河桥之弥陀庵。寻事参访,习天…
《省庵法师语录 卷上 杂著》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