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合一,是念佛之形式与念佛之心合二而一,不是心口两分不合一。更为重要的是,参禅之功在于切身之体会,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体证,因此虚云和尚特别强调了提起话头参究疑情之时,不可粗而要“愈细愈好”,要在用功参究之时不断提起话头去追问疑情,要用心专一、精力集中,话头一旦断了再重新提起,如此反复而“不生二念”。不过虚云和尚也知道初学参究之人,即使是在提起疑情之时都会遇到不少问题,于是虚云和尚专门谈到了如何解决初心参究之人存在的问题:“初心之人所发的疑念很粗,忽断忽续,忽熟忽生,算不得疑情,仅可叫作想。渐渐狂心收笼了,念头也有点把得住了,才叫做参。再渐渐功夫纯熟,不疑而自疑,也不觉得坐在什么处所,也不知道有身心世界,单单疑念现前,不间不断,这才叫做疑情。”【7】由此可以看出,虚云和尚修行观的重点在于参究念佛,在于追问与提撕内心意识之疑情,是向自我内心观照之法门,不同于以弥陀愿心之外力为解脱的净土念佛法门,而是要截断众流,时时以参究之人予以当头棒喝,于棒喝处、于截流处悟得自我的本来面目。故而虚云和尚讲得最多的不是如何收心念佛,而是发起疑情、提撕话头的参究念佛:
“念佛是谁”四字,最着重在个“谁”字,其余三字不过言其大者而已。如穿衣吃饭的是谁?屙屎放尿的是谁?能知能觉的是谁?不论行住坐卧,“谁”字一举,便最容易发疑念,不待反复思量卜度作意才有。故谁字话头,实在是参禅的妙法。但不是将“谁”字或“念佛是谁”四字作佛号念,也不是思量卜度去找念佛的是谁,才叫作疑情。有等将“念佛是谁”四字,念不停口,不如念句阿弥陀佛功德更大;有等胡思乱想,东寻西找叫做疑情。哪知愈想妄想愈多,等于欲升反堕,不可不知。【8】
虚云和尚认为“念佛是谁”的重点与核心在于那个“谁”字,其余三字“不过言其大者而已”,这即表明虚云和尚的修行观是以禅宗为主体,因为强调的要点在于“谁”即如何去体证与开悟自我的内心心性问题,而不是把修行的精力集中于以念佛替代一切意念之上。所以虚云和尚传授的法门不是摄心于一处的称名念佛,而是参究念佛,这样修行的内容就是要在心意上痛下功夫,参究出那个“谁”到底是什么,还修禅之人以本来面目。正是从这种意义上而言,虚云和尚反对将“谁”字与“念佛是谁”这四个字象念佛那样去念诵,认为与其不断念诵“谁”字与“念佛是谁”四字,还“不如念句阿弥陀佛的功德更大”。从这里再次看出,虚云和尚虽然倡导念佛禅,其主导之法在于参禅而不在于念佛,并且针对参究念佛之人会出现的一些修行过程中的问题,虚云和尚秉承禅门历代祖师之训予以了纠正:
第一如话头未看上,妄想昏沉多的人,你还是看“念佛是谁”这个谁字,待看到妄想昏沉少,谁字不能忘了时,就看这一念起处。待一念不起时,即是不生;能看到一念无生,是名真看话头。第二关于执着“念佛是谁”,在话尾上用心,以生灭法为是的人,也可照上述的意思,即向念起处看到一念无生去。第三关于无念已得寂静轻安,而遇到任何境界的人,你只顾本参话头,一念不生,佛来佛斩,魔来魔斩,一概不理他,自然无事,不落群邪。第四关于妄念已歇,清清爽爽,身心自在的人,应如古人所说“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由一向至极处迈进,直至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再撒手纵横去。【9】
纵观历代参禅修定之人,一旦修到了一定的层次与次第之时,便会出现一些境界之相状,若是不能处理好,那么极有可能着禅病而发生偏差。虚云和尚的开示,就是专门针对禅病而提出的对治法门。从这些对治禅病的法门可以看出,虚云和尚的修行观的落脚点在于禅而不在于净,因为所谓的妄想、昏沉等现象属于禅门之中修禅时出现的通病,而不是净土念佛法门修行时出现的问题。所以虚云和尚反复强调的是如何不执着于“念佛是谁”之一话头,如何去应对话头的发起以及如何调节话头的起灭,最终达到“一念不生”、“自然无事”的境地,从而开悟“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的真谛,这种修行的次第完全是禅门教法,于净土则所涉不多,故而虚云和尚的修行观在处理乃念佛与参禅的关系上,是以参禅为主、以念佛为辅,念佛是为了配合参禅而修证开悟的需要。
二、参禅与心性
虚云和尚的修行观与历代禅门祖师所传之法一样,主张于个人的心性上痛下功夫,从个体自我的内在意念下手,观照自我心性意念的本来面目与本地风光,以期复证本净的心性之体。为了让众人在修行禅定时,明白自我心性的重要性,虚云和尚专门援引了马祖道一所创洪州宗的即心即佛的公案,让众人切实体会到参禅之本质即在于修心,以修心而证得心性的开悟。在以心传心、心心相印的禅门妙法中,最为典型的义理就是论述了心、佛、众生三者无差别而合一的问题,虚云和尚传授禅法之时,十分注重这一点,以此作为众人修禅而期开悟的基础:
心即是佛,佛即是觉。此一觉性,生佛平等,无有差别。空寂了无一物,不受一法,无可修证;灵明而具足万德,妙用恒沙,不假修证。只因众生迷沦生死,经历长劫,贪嗔痴爱,妄想执着,染污已深,不得已而说修说证。所谓修者,古人谓为不详之物,不得已而用焉。【10】
讲修行,讲不修行,都是一句空话。你我透彻了自己这一段心光,当下了无其事,还说什么修与不修。……自后历代祖师,一脉相承,皆认定“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横说竖说,或棒或喝,都是断除学者的妄想分别,要他直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假一点方便葛藤,说修说证。【11】
禅门祖师传授开悟之道时,都会讲到众生本具的与佛无殊的清净心性之体,此与佛无殊别的本净心体就是参禅之人须痛下功夫,去体证而得的本来面目与本地风光。虚云和尚正是秉承历代禅门大师的祖训,以心体而言佛,以觉性而言心体,这样众生即佛、佛即众生。从众生本具的清净心体而言,这就是众生的本来面目与本地风光,是自然而存、自由自在的,是修与不修都存在的。但是众生因为无明与妄念而遮蔽了本具的清净心体,这就是因无明与妄念而发生了迷情,所以虚云和尚才开示众人所谓的修道是对治众人的迷情,以期觉悟而证道,万不可纠缠于修与不修的名相形式之中。由此可知,虚云和尚的修行观是以开悟心性而为归宿,并在修行中体会到了参禅应从本具的清净心体下手去参究与提撕,须在修与不修的对立中予以超越,从而无分别与不执著于修与不修之相状,以契入众生与佛无殊别的心体,所以虚云和尚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与“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作为开示众人参禅悟道的指导性思想,以此指导性思想去反观照见个人心识意念的生灭:
你我现前这一念,本来清净,本自具足,周遍圆满,妙用恒沙,与三世诸佛无异。但不思量善恶,与么去,就可立地成佛,坐致天下太平。如此有什么可修,进修行岂不是句空话吗?但你我现前这一念心,向外驰求,妄想执着,不能脱离,自无始以来,轮转生死,无明烦恼,愈染愈厚,初不知自心是佛。即知了,亦不肯承当,作不得住,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长在妄想执着中过日子。上焉者,终日作模作样,求禅求道,不能离于有心;下焉者,贪嗔痴爱,牢不可破,背道而驰。这两种人,生死轮转,没有己时,讲不修行,岂不又是空话?
所以大丈夫,直截了当,深知古往今来,事事物物,都是梦幻泡影,无有自性,人法顿空,万缘俱息,一念万年,直至无生。旁人看他穿衣吃饭,行住坐卧,一如常人,殊不知他安坐自己清净太平家里,享受无尽藏宝,无心无为,自由自在,动静如如,冷暖只他自己知道。不惟三界六道的人天神鬼窥他不破,就是诸佛菩萨也奈他不何。【12】
虚云和尚在开示众人时,在谈及他个人的切身体会时,一再强调的是“现前这一念,本来清净,本自具足,周遍圆满,妙用恒沙,与三世诸佛无异”,因此从本来面目与本地风光而言,不存在什么修与不修的差别。问题在于,众人不知向自我内在的心性去体证,反而“向外驰求,妄想执着”,于是就产生了“不能脱离,自无始以来,轮转生死,无明烦恼,愈染愈厚”的现象,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现象,虚云和尚认为是“不知自心是佛。即知了,亦不肯承当,作不得住”,因此所谓的参禅与修禅的要诀在于修心,不是“终日作模作样,求禅求道,不能离于有心”。虚云和尚对于执着于修与不修之相的批驳,是为了显示契合于禅法,体会到禅法妙道之人的心性境界。这种境界其实也就是禅门历代传承的以世间法之相而显出世间法之妙谛的宗风,是“人法顿空,万缘俱息,一念万年,直至无生”的境界。虚云和尚认为,可以用这种境界的精神去参究“念佛是谁”的公案:
若是参禅看话头,就看“念佛是谁”,你自己默念几声“阿弥陀佛”,看这念佛的是谁?这一念从何处起的?当知这一念不是从我口中起的,也不是从我肉身起的。若是从我身或口起的,我若死了,我的身口犹在,何以不能念了呢?当知这一念是从我心起的,即从心念起处,一觑觑定,蓦直看去,如猫捕鼠,全副精神集中于此,没有二念。【13】
从这里可以看出,虚云和尚让众人修禅参究话头的落脚点在于“从我心起”去反观照见那生起的一念,从这生成的一念中去体证自我内在的心性。并且虚云和尚明确指出,参“念佛是谁”的要旨在于是我在念佛,但这个我不是肉身即物质意义上的我,而是意念如瀑流、川流不息之我。在参究“念佛是谁”的一念生起之际,这生起处不是自我的身体,而是自我的心识意念。因此禅门主张的当头棒喝与截断众流的入手处,就须从自我的意念生起处痛下功夫,以精进纯一之力去参破意念生成处的疑念与疑情…
《试析虚云和尚禅净合一的修行观(李万进)》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