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法能生法,法能灭法,……一切所有皆归于空。……法法相乱,法法自定。」 这是对缘起因果法的生、灭、动、静,给予直觉的观察;意义深长,很值得注意。存在,是缘起法的相依相待;因果法的生灭动静,都是自他两面的。一面看,法法是相动相乱的,没有他法,自己不会动乱起来;就是要静止,也是有他法给予力量的,故是相静相止。另一方面看,又是不相动乱的,法法各住自性,静止在自位上,互相动乱不到的。一面是自动自静,一面又是他动他静,最好举个例子来说。如三枝枪,交叉架立着,一面看,三枝枪各有一分力量,才互相依倚架立起。另一面看,这枝枪还是这枝枪,那枝枪还是那枝枪,力量对消,各不相犯。还是各住本位各持自体的。因为从缘起法的相互关涉,与法法的相续保持自身 [P251] 的传统性,法尔是有这两面性的。动静如是,生灭也如是;法法各住自性,不涉于他,所以是自生自灭;但离开了他法因缘,却又不能生不能灭,故又是他生他灭。这不是诡辩,缘起法的面面观,确是如此。有部说,法的自体有作用;经部说,用是缘起和合的,但有因果,实无作用;现在『增一阿含』的思想,是综合而超越了他。法法一面相互依待,一面又是各各独立。这从缘起以显示诸法的各独与相待二性,是从直观中去体认事事物物的缘起网的自他无碍,动静无碍,生灭无碍,缘起大用宛然,而当体的实动实静实生实灭又了不可得;这是极其深刻的真理。就是后代贤首家六相十玄的事事无碍法界观,也可说与此有关。
从缘起出发而明实在生灭动静不可得的,在『杂阿含』有『胜义空经』。经中说有情六处,生无所从来,灭无所从去,皆缘起不实,而显示胜义空。这思想,『增一阿含』中好多地方都在引申发挥它:如「非常品」云:
「眼起时亦不知来处,若眼灭时则灭,亦不知去处。无有而眼生,已有而眼灭,皆由合会诸法因缘。……名为空行第一之法。」 [P252] 这从依因缘生灭,而悟入起灭无从,名为空行第一之法。缘起诸行是空相应的,这『杂阿含』中已经说过,不过还很隐晦,不如这里明显。又『增一』「六重品」云:
「因缘而有,此亦假号。要前有对,然后乃有。犹如钻木求火,以前有对,然后火生,火亦不从木出,亦不离木。」 因缘法,皆是因果关系相对相待而存在的,故都是假名不实。如钻木求火,须有二木相钻的相对关系,才能生起火来。同时,「火不从木出,亦不离木」,说明因缘相待不离因缘,而又不即因缘的深意。这是对『胜义空经』更深刻更明显的发挥。『增一』「力品」对胜义空经更直接的发挥说:
「(六入)非我,亦非彼有,亦非我造,亦非彼为,乃从无有中而生,已有便自坏败。亦非往世今世后世,皆由合会因缘……皆悉空寂。」 这里特别指出,因缘法虽依待因缘而有,但是果性并不就是属于因性(「彼」,指因性)。「非我造,非彼为」,说明因果的不在自我执着中。如是一切法都是 [P253] 因果关系,非此非彼,发挥之下,自然而然的要达到法空的结论。而且说明诸法「从无中而生,生已便自坏败」,正是发挥胜义空经生无从来灭无从去的思想。最后,总结说一切是因缘的,所以一切本来空寂,空是假名的,假名是空的。这是依『杂阿含』『胜义空经』六处中心的缘起观而发挥的,显然可见。
『胜义空经』,本是部派共诵的。「从无而有,有已还无」的经文,有部的解释,是说的世俗假名法;胜义法体是各各恒住自性,前后一如,既没有「从无而有,有已还无」的生灭现象,更不能说是空寂的。经中说空,是说五蕴胜义法中无有我性,并不是五蕴空寂。经部也诵此经,他不许现象诸法是有实作者,有实作用,而以因果诸行的「界」是真实;他认为因果假名的背后,有因果界的实性,所以也不能达到诸行皆空的思想。所以在「名」「用」「体」这三者中,有部注重在体上,只说假名,而体用皆实;经部说名与用都是假,而体(因果诸行之界)是实。现在大众系了解因果的相对性,不即不离,不离开这现象去另求实在,到达了名假用假而实在体性空寂不可得。它与有部经部不同,是立足在现象 [P254] 上的;一面从缘起明空,一面从无常门而进入空门;对于释尊本教,无常故无我、无我故空的体系,确能圆满的继承着。
上面解说了依据『胜义空经』,从缘起论的立场安立空义,现在谈谈从认识论的立场去安立空义。
在认识论上,说明所认识的不真实而归于空,这是『杂阿含』『迦旃延真实禅经』就已经有了的思想。『中阿含』卷二十六又继承发挥它:
「于地有地想,地即是神,地是神所,神是地所;彼计地即是神已、便不知地。……计一切即是神已,便不知一切。」 地(经中历说四大及四空处)本是一种定中的所观境;只要对这定境的地,取着地想,这地就成了我(神)所取着的,就是错误的我执,一切对象的真相,就都被我执蒙蔽而不能了达。这我,显然不是萨迦耶见所执的我;于法取相之我,不就是法我吗?『金刚般若』所说的「若取法相者,即着我人众生寿者」,不正是这个意思吗?到了『增一阿含』,就直接从正面去开示,如「劝请品」云: [P255] 「知一切诸法空无所有,亦无所着;……都无所着已,不起世间想,复无恐怖,已无恐怖,便般涅槃。」 这意思说:认识了对象的空无所有,便不执着一切法想,于是悟入无相而般涅槃。这里特别以「无相」来显示涅槃,是多么重视认识论上的空义。由此可以知道,依缘起论显自体空,与依认识论显所取空,在阿含经中是综合的。
空、无相,是说所认识的体性不真实;反面,也就是说缘起现象的存在是假名的。以假名说缘起,『杂阿含经』本就开示过。了达一切诸法唯假名,就可以成就「无诤行」。无诤的本义,是说语言名称的缺乏确实性固定性,了知它是假名如幻,不应固执。这在『中阿含经』已经被重视了。如卷四十三说:
「随国俗法,不是、不非耶,……此法无诤。」 无诤是建立在假名上,所以与空义有密切的关系。传说须菩提尊者是无诤第一,『中阿含』明无诤行的时侯就赞叹他说: 此行真实空,舍此住止息。 [P256] 须菩提尊者,能够舍离「此」语言戏论,安住无诤(止息),就是行真实空。无诤就是空,不是很显然的吗?这意思,『增一阿含』「须陀品」有着解释:
「有字者,是生死结;无字者,是涅槃也。……有字者,有生有死,有终有始;无字者,无生无死,无终无始。」 有名言,是生死法,就有生死始终;无名言,是涅槃法,一切生死始终皆无。这说明了涅槃的离言无诤。假名是空的,空是假名的;能够了达空性的假名离言,就可以安住无诤,也就可以获证涅槃。所以空的假名,不但可以安立缘起世间,也可以经过无诤的修证,走向解脱还灭,而获得离言涅槃。
唯假名的思想,不但是在显示假名不实,而且是从名言的随方域而变异、无固定性上说明的。后代大乘所共同应用的「名义互为客」无固定性的思想,即从此而来的。诸法唯名的思想,大众系中东山住部即有明确的发挥,如它的随顺颂说:
「若世间导师,不顺世间转,佛及佛法性,谁亦不能知。虽许蕴处界同属一 [P257] 体性,然说有三界,是顺世间转。无名诸法性,以不思议名,为诸有情说,是顺世间转。由入佛本性,无事、此亦无,然佛说无事,是顺世间转。不见义无义,然说法中尊说灭及胜义,是顺世间转。不灭亦不生,与法界平等,然说有烧劫,是顺世间转。虽于三世中不得有情性,然说有情界,是顺世间转」(入中论卷二)。
总结一句,空义,从体性上说曰「空」,从认谶上说曰「无相」,从名相上说曰「离言无诤」;能体悟空的无相无言,就能超越生死世俗的有相有言,而达到涅槃解脱了。
第三项 见空得道
得道就是初果见谛。中国向来传说,声闻学派中有着「见空得道」与「见有得道」的不同;其实,这就是「四谛渐现观」与「四谛顿现观」的不同。『成实论』卷三、『顺正理论』卷六十三,对这问题都有所说明。四谛渐现观,以为先 [P258] 观苦谛,然后观集谛,见苦时不见集,渐次证见,所以叫渐现观。四谛现观完满,就是证得初果;以前的现观苦集灭前三谛时,只在见道位中。四谛顿现观,以为将四谛作一种共相空无我观,所以一念智生,就能够一了百了,顿下现观四谛,证得初果,所以叫顿现观。在学派佛教中,这自来是一个诤论,两说各有其圣教的证据与充分的理由。渐现观的,先收缩其观境,集中于一苦谛上,见苦谛不见其它三谛;如是从苦谛而集谛、而灭谛、而道谛,渐次证见,要等到四谛都证见了,才能得道。顿现观的,对四谛的分别思辨,先已经用过一番功夫了,所以见道时,只收缩集中观境在一灭谛上;一旦生如实智,证入了灭谛,就能够四谛皆了。总之,四谛顿现观是见灭谛得道,四谛渐现观是见四谛得道。见灭谛,就是见得寂灭空性;所以四谛顿现观的见灭得道,就是见空得道;与空义关系之密切,可想而知了。
主张四谛顿现观的,据『异部宗轮论』说,是化地部执。同时,大众、一说、说出世、鸡胤四部本宗同义说:「以一剎那现观边智,遍知四谛诸相差别」, [P259] 也是主张顿现观的。现在只说说南传分别说系铜鍱部者的『解脱道论』,及汉译『成实论』的两说。他们的见地,虽还有不如大乘见空得道的地方,但已经是很相近了。
『解脱道论』纯粹是依修行的过程──戒定慧的次第而组织的。第十一卷、十二卷说明慧的时侯,就谈到这顿现观见灭得道的问题。他说修慧的次第,先观蕴处界等,得到「观善巧慧」;接着,论云:
「一切色以无常广观;以广观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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