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昉。《释门正统》和《佛祖统纪》均有其传记,《佛祖统纪》的记载较为详尽。据《佛祖统纪》所说:
嵩明教据《禅经》作《定祖图》,以《付法藏》斥为可焚。师作《祖说》以救之。又三年,嵩知《禅经》有不通,辄云传写有误。师复作《止讹》以折之。[66]
子昉批驳契嵩,大抵是说,其一,智炬作《宝林传》,擅自增加、改窜世次及祖师名称,而“(智)炬妄陈于前,(契)嵩缪附于后,渎乱正教,瑕玷禅宗” [67]。其二,禅宗既自尊为大乘,反用《萨婆多部记》中的小乘弘律之人达摩多罗,作为自宗的祖师,可谓“厚诬先圣”。经往复辩难,契嵩仍坚持其说,终不为之所动。由于契嵩和子昉的论争,二宗的对立更形显著。
天台山外派还有神智从义(1042~1091),也是就法统说攻击禅宗之人。他撰《四教仪》的补注集解,从天台宗的立场驳斥贤首、慈恩、禅等诸宗。《释门正统》〈从义传〉述其斥禅宗法统说颇详,今撮录于次,以见其思想之一斑:
今家承用二十三祖,岂有误哉。若二十八祖,未见经论所出。近见刻石镂板,图状七佛二十八祖,各以一偈传授相付。呜呼!假托何其甚歟!。识者有力,宜革斯弊,令无量之人,咸遵正教。[68]
从义所说的“刻石镂板,图状七佛二十八祖”,大概是指契嵩的《传法正宗定祖图》。
总之,天台宗与禅宗在法统说上存在的根本分歧,在于台宗主张西土二十三祖说,禅宗主张二十八祖说。即使前二十四祖,二宗亦不同。台宗据《付法藏因缘传》,以龙树为第十三祖,师子为二十三祖,并计末田地,则有二十四祖,而世次仍为二十三。《宝林传》则在前面加一婆须密为第七祖,故龙树为第十四祖,师子为第二十四祖。《传法正宗记》攻击《付法藏因缘传》,台宗则极力拥护;《正宗记》指责《续高僧传》,而台宗又护之,并斥禅宗的七佛偈及拈花微笑、慧可断臂等事于佛经无载、于佛史无据,乃出于禅宗的编造。二宗相抗,势同水火。[69]
后来天台宗的僧人,由于受到宋代史学的影响,转而依照正统史书,用编撰纪传体佛教史书的手段,试图达到其为天台宗争正统的目的。所以,天台宗人对禅宗法统说的论难,仍持续于天台宗所撰的佛教史籍中。
最先出现的是元颖所撰的《宗元录》一书,此书久已佚失,内容不详。据《佛祖统纪》卷二十三〈元颖传〉可知,元颖是吴兴人,北宋政和二年(1112),于郡城开元建智者院,日居慈霔阁,秉笔著书。自正像统纪,终教藏目录,凡百卷,名《天台宗元录》。[70]《释门正统》卷八〈元颖传〉还引述了元颖所自叙的撰书因缘,文略云:
常叹宗元失绪,祖裔迷伦。虽奔走于江山,恨蔑闻于传注。图籍纵有,各擅一途,……颖不拨汲深,每怀露惑,书其万一,呈似后贤,庶几将来删补有渐。[71]
《佛祖统纪》〈叙古制〉述该书的内容说:
吴兴颖师,始撰《宗元录》,述天台一宗授受之事,自北齐至本朝元祐,为之图以系道统。于是教门宗祖,始粲然有所考矣。[72]
可见此书于天台法统之完善,用力甚勤,遂为后世台宗撰史者所宗。
到了南宋宁宗朝,有居士名吴克己,号铠庵,婺女浦江人,为学无所不通。在其晚年,于庆元(1195~1200年)中,对元颖《宗元录》予以增广,名曰《释门正统》,未及完成而亡。书的内容约分为纪运、列传、总集三部分。吴克己尝著论攻击《宝林传》,其说多为宗鉴所继承。吴克己之侄志昭法师,居婺女左溪,述《释迦谱》,又躬禀叔父之微旨,编次《历代宗承图》。
在吴克己稍后,有景迁法师,号镜庵。嘉定年间(1208~1224年),复取元颖的《宗元录》及吴克己的新图,重加诠次,增立新传六十余人,名《宗源录》。
宗鉴法师,钱塘良渚人。嘉熙(1237~1240年)初,居仁寿张寺。续吴克己《释门正统》成八卷,全书仿《史记》体例,而设本纪、世家、诸志、列传、载记等五部。书中凡引吴克己之言,必标以“铠庵曰”三字,以示不没其实。本书卷首有嘉熙元年(1237)三月十日之自序,卷末有后序。依后序所说,可知本书于绍定六年(1233)刊行。
对于禅宗的法统说,宗鉴之《释门正统》在多处加以批驳。例如,北宋初,道原以真宗景德元年(1004)具表上进《景德传灯录》,并奉敕入藏,其后相继共有五种灯录问世,而皆宗《宝林传》之说。针对此事,宗鉴引铠庵之论曰:
《宝林》说诡,非特达磨、慧可事迹与僧传(《续高僧传》)不同,其最虚诞无稽,而流俗至今犹以为然者,七佛说偈、世尊拈花是也。七佛缘起,……所经劫波,前后隔远,岂有递相说偈付法之事?纵若有之,未审吾佛何处举似,梵僧何年译至此土也?又据《涅槃经》,……世尊将入涅槃,乃云:我宣正法眼藏,分付摩诃迦叶。良以迦叶头陀第一,能为四众作依止,可以匡持法藏故也,兹其所以为付法初祖。……殊不知迦叶自于法华了此大事,岂待涅槃会上重新微笑而受法耶![73]
在卷八的〈禅宗相涉载记〉里,又引子昉的辩祖书,斥责《宝林传》“诡说百端,以惑无识。”
道原之后,契嵩又于仁宗嘉祐六年[74](1061)进《定祖图》、《正宗记》等,亦奉敕入藏,宗鉴评之曰:
自慧炬撰《宝林传》,称有二十八祖,及此土六祖,厥后《传灯录》复踵其讹,嵩遂取小乘禅经及《宝林传》等定之,以谓《付法藏传》可焚。吴门子昉法师著论辩之,去其伪谬四名,复准《付法藏传》,止二十四代。[75]
为了表明天台宗是佛教的正统,他又引用柳宗元所撰《无姓碑》中“佛道逾远,异端竞起,唯天台大师为得其正” [76]之文以为证明。除了在书中明文攻击禅宗的法统说之外,宗鉴主要是想通过《释门正统》的纪传体例,来举扬天台宗,贬抑其他诸宗,达成其为本宗争正统的目的,却由于体例运用不当,反而造成有违初衷的结果。
然而,上述诸师所著之书,仅为草创,皆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还没有达到完整无缺的程度,都不能很好地达成为天台宗争正统的目的。志磐批评他们说:
然镜庵(景迁)则有不立体统之失,良渚(宗鉴)则有名位颠错之谬。至于文繁语鄙,事缓义乖,则皆有之。而题称释门,尤为疏阔。[77]
志磐为了弥补这些缺点,使所述能更好的突显出天台一宗作为佛教正宗的全貌,于是在《宗源录》、 《释门正统》二书的基础上,加以改编,并扩大范围,依仿《史记》和《资治通鉴》体例,编成《佛祖统纪》一书,内分本纪、世家、列传、表、志五科。不仅内容增加,而且组织严密,并广泛涉及佛教各方面,而不限天台一宗。作者自宝祐六年(1258)着笔,到咸淳五年(1269)八月,凡阅十年,五次改易其稿,夜以继昼,撰成本书。完成之后,又请必升、慧舟、善良、宗净、法照等五位僧人校正,才作为定本,咸淳七年(1271)刊行于世。
志磐对于台宗法统说的完善贡献巨大。首先,在《佛祖统纪》中志磐为天台宗建立了一套很完整的法统说,包括一佛、西土二十四祖和东土九祖、兴道下八祖,并将其全部列于本纪,表明天台宗是佛教的嫡传正统。
其次,对于禅宗法统说的评述,《统纪》的论调已不再如前代那样激烈,更带有调和的性质。这固然是由于志磐本人具有统摄诸宗的态度,同时可能也说明,到了南宋末年,二宗已经由对抗趋向于融合了吧。《佛祖统纪》卷五的“述曰”:
佛所得宿命,记未来成道,虽累亿劫必能前知,岂今记祖止二十四。窃原佛意,当用二义:一者,以师子遭命难,为传持佛法之一厄;二者,此后诸祖,虽有其继,恐非四依大圣之比,以故金口齐此而言,非谓无继祖也。世或谓师子遭难不传法者,痴人之言耳。吾宗谓祖承止师子,而禅林加四人,于是竞相是非,连代不息。试以大意决之,则无所为碍。谓师子虽遭命难,非无弟子可以传法,特不在金口预记之数耳。然则加以四人,至于达磨,而始为东土之来,谓之二十八人,斯亦何害。禅人欲实其事,但言四人相承,传之达磨,则可矣。今乃妄引《禅经》之证,适足以自取其不实也。嵩明教作《定祖图》,谓《禅经》具载二十八祖,今检经但列九人,而名多不同,昉法师作《止讹》以斥之,宜矣。[78]
总括上文,志磐的大意是说,天台宗认为祖承止于师子,禅家又另加上四人,遂惹得纷争不息。《付法藏传》所谓师子时付法断绝,其理由之一是因师子遭难,第二是因到师子为止是正法之世,传持者中的多数是第四依[79]的圣者。但师子以后到像末之时,传持者也是第二依、第三依者,因此在释尊金口相承之外者,决非意味着付法断绝。所以,再加上四人,谓之二十八人,也并没有什么妨碍。但是,禅徒欲证实其事,就胡乱地引证《禅经》,是不可以的。
《宋代台、禅二宗法统说之争(宋道发)》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