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八十人,都是被抓来的。地上铺的是稻草,什么都没有。之后我们从长沙出发,被送到广州,交给青年军。青年军素质还算不错。
从长沙到广州是坐火车,在火车上,他们用一条粗绳,一串串把人绑起来,两头绑在火车的门把上,有带枪的军人在那里看着,晚上如果要去上厕所,要主动喊报告,如果随便站起来,他会拿枪打你。对这样的生活我感觉还好,因为过去我在大陆苦行过,什么苦都受得了,在军队难不了我。当时大陆的情况也实在没办法了。我们从广州坐登陆艇来到高雄,被送到凤山,在湾仔头。
过去军人是用抽壮丁的方式招募的,类似现在的团管区要交兵,有人愿意当兵,有人花钱去买,买了之后可以不用当兵。不够的再去抓兵,抓来之后补缺。由于是补缺,到现在我身分证上的名字还不是我,而是那个逃兵的人,当初他也是被抓兵,后来逃了。因为军队里不准改,到现在我还是用那个身分证。本来我复姓欧阳,身分证上却姓徐,这个人的学历还蛮高的──南京艺专毕业。
后来我在台湾部队当教官,有一次参加一个校官班,当时我已经是少校。逃兵的这个人有个侄儿也在军队,也来受训。他看我贴的名条是“徐昌龄”,下课时就来问我是什么地方人。
九、引进新式教育法
我在军队那段时间,除了当兵一百天之外,其它十年的时间都是当军官。本来我在高雄凤山勤务连站卫兵,一班两个小时。连上有一位指导员,也就是现在的辅导长,他感觉我这个士兵好像跟一般士兵不太一样,要我去考孙立人办的干部训练班,一出来就可以当少尉军官,有机会转出来。我去考了,也顺利考取,所以总共当了一百天的兵,之后当了十年的军官。
考上干部训练班没多久,又被派到宜兰通讯连学校受训,在那里学无线电的原理,从事无线电工作。后来我发展传播事业,和这项经历有点关系。[1]我都是待在学校,最早在第四军训练班,后来改为陆军官校,我在那里当教官。步兵学校在民国41年(1952)复校,我们被派去创校。那时候当教官比较方便,都是上、下班;也很自在,可以穿便服上课。因为政府接受美援,一切都依美国式作法。
如果说我在军队时曾对国家有什么贡献,那是在教育方面。我曾在美国联邦政府教育研究中心受训九个月,专门针对怎么做老师的主题上课,课程教得很仔细,所有有关教师的知识都教了,包括制作图表、讲义、教案的方法,甚至授课时间的比例分配、教鞭的使用、黑板的写法等等细节,要求都很严格。
例如授课时间的方法,那时候一堂课通常是一小时,实际上是50分钟,可以分两小节,第一小节大概23分钟,23分钟结束,再来是第二小节,要讨论问题,把握时间和学生交换意见。之后留下一些时间做结论。一堂课讲完,刚好50分钟。
又比如使用黑板,写黑板时,假使用右手写字,必须站在左边;左手写字,则必须站在右边,都是用侧面写字,每一个字学生都要看得到。为什么要这么要求?因为写下去的每一个字,学生看得到,再解说下去,学生一定会有印象。现在有些人当老师,背对着学生写黑板,一个人搞自己的,那样做是不可以的。如果背对学生写黑板,学生会自己在下面聊天、捣乱。
另外,他们教怎么示范图表,包括图表要怎么放、怎么翻。他们新发明一种用透明纸做的“夜间图表”,利用电灯的光,晚上也可以看到。
从美国受训回来,我们带回了这些教育改革方法。早期台湾的军事教育都是从大陆带来的传统式教育,到我们那时候,政府已培养出我们这一批由军队出来的教官,再让我们去培养教师。部队中成立了教官训练班,完全用美式教育,班主任是校长[步兵学校校长张立夫],他是中将;我是副班主任,只是上尉,但因为在美国受过专业训练,学得正规教育,因此训练三军所有的教官。培养教官的目的,是希望透过政府的力量,改变社会教育及学校教育。训练班结束后,我们跟教育部、台湾省教育厅合作,继续做了很久的教育训练。当时台湾除了教导训练班之外,最早是由我们培育三军教官。
我们带回的教育改革是老师方面的改革,几乎每一样做老师的条件,我们都教。包括怎样做教育计画、教案、讲义,怎样上课,怎样使用图表、黑板、教鞭,甚至怎样考试。
例如我们要求上课要做重点提示,把重点标出来,不能让人觉得老师在玩手法,不告诉学生重点。过去上课很少有重点提示,都是要背整本书,可是学生一个学期要念多少书,没有重点的话,要学生死背一本书,效果是不会好的。
考试方式中,问答题或测验题都不是问题,可是过去的考试,总是让学生没有太多联想的空间,这是我们要改善的。我们很讲究要求学生自己思考,包括怎么样独立思考去读一本书。比如我们当初带回了一个课程~速读,通常一般速读法是一行一行很快地读,可是我们的速读是钻石法而不是平面法,把一本书一个中心点像钻石菱形、立体一样来读。可是最后这种速读方式没有办法推广,因为要学会并不容易,不只是要眼睛快而已,也要从很多文字中马上知道这篇文章在说什么;这样读书会知道大意,把握这个观念后,书读得快,对整本书会有个概念。
此外,我们从美国带回来的教育方式,对于出题技巧、评分也都有改善。比如有一个问题,可能有一个答案,也可能是两个答案、三个答案都对,如果全部答案都打勾,那应该没有分,因为后面还有一个“以上皆是”,这是一种新的出题方式。
智力测验也是我们带回来的,以前台湾没有智力测验。这些都是全国比较优秀的教官去美国受训带回来的新方法。
从国外带回来新式教育方式后,学生读书确实比较活泼了,不会那么死板。以后军队教育却变质了,陆军官校出来的虽然都有大学程度,可是没有真正培养出对军队教育有很大帮助的人才,甚至原来的目标是影响学校教育、社会教育,这方面的倾向却慢慢消失了。现在的老师好像都是爱怎么讲就怎么讲。
我在讲话时,通常不喝水,这是因为过去我在美国联邦政府教育研究中心时,对这一方面有研究过。如果上课连续讲话,口腔会产生黏膜,有润滑作用,所以这时最好不要喝水,喝了水或喝茶,会把黏膜洗掉,声带容易受伤。这都是经过研究的。(未完待续)
[1] 白云禅师于民国85年(1996)6月开办公益性质之白云广播电台,民国91年(2002)5月设互联网两个网站,并将白云广播改为“金禧之声”。
十、申请退役
我在军队十年又百日,之前和之后都是出家人的身分,心理上设法去适应,但也同时一直在想,怎样才能「出狱」?所以虽然在军队时,我全心投入,尤其努力学习发展教育训练。但是教训工作结束,回到工作岗位,我又在想:怎样才能离开军队?
到民国48年(1959),我因为在部队上课太多,太劳累而生病了。从预官队第五期、六期、七期,我都在带训;加上步兵学校有士官队、尉官队、校官队,并且另外成立将官班,将官班是老总统亲口下条子做的。以前的将官连手枪都不知道怎么用,一般的轻武器、轻兵器,他们都不会使用,那时候新式的手提式无线电就像现在的大哥大一样,他们也都不会使用,老总统看了很伤心,因此就在步兵学校办了一个将官班。我兼将官班的职务,班主任是校长,副主任是教育长,我兼名誉教育主任,有很多事,很累。那时候我一天有八个小时的课程,晚上还要给他们补习,没有星期六、星期天。
到民国48年(1959),有一回我骑脚踏车摔下来,掉到水沟,营房的水沟很宽很深。我晕了过去,被送到医院。经检查,肺部有点问题,因为太劳累了,造成一般所说的痨病,我就住院了。刚好那时候政府的政策,有病的、年纪太大的、需要长期休养的军人都可以退役,我就利用这个机会申请退役。
本来那一年7月,我的退伍令已经下来,但被校长张立夫把我的退伍令压下来。一直到11月底,跟我一起申请退伍的人都拿到退伍令了,我却还没有。我就到学校的人事部门去查,那些科长跟我很熟,他们说:「这个命令早就在校长那里!」我就打电话给校长,校长叫我过去,问我:「你一定要退吗?」他不希望我退伍。我说:「如果我不是想退伍,我就不会提出申请。」校长说:「你究竟为什么想退役?是不是想在社会上有什么好发展?」我说:「不是!我老实告诉你,我本来是出家人!」他不知道这件事,一下子也不相信。无论如何,我终于退役。
在军队时,我没有随缘吃肉,吃肉边菜,那是没办法的事。通常我比较客气,同事都知道我一定吃一碗辣椒、豆豉、豆腐干。但也因为吃的方面有很多忌讳,过去在军队时,我的营养不怎么好。
虽然是因为抓兵而进部队,在部队里对我个人帮助还是很大,因为可以接触很多不同层面的环境,也学习很多新知识,这些都不是一个出家人在寺院里可以学得到的。我曾经参与国家军事考察团被派遣到美国两、三次,全国性军队指导会议的机构也差不多都会参与,学习机会不少,吸收一些知识经验。其实在那个动乱时代,在军队里是比较安定的。不过我心里一直在想,有机会要赶快离开,恢复本来面目。
十一、恢复本来面目
民国48年(1959)底我退伍了。退伍后我到高雄县甲仙乡,为什么有这个机缘?因为当时甲仙的民众服务站主任过去是我的学生。是在现在卫武营那个地方,曾有一个入伍生总队,其中有幼年兵,都是从广州撤来的流亡或父母离散的学生,都是小孩,不是年轻人,全部集中在这里。政府培养他们,让他们就学,有的送到孤儿院,都做了处理。这位民众服务站主任就是出身在这里的幼年兵,我当过他们的连长。由于他的介绍,我在甲仙找了一块山,恢复本来面目,再现出家相。
退役时,我可以选择领八成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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