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可是我并不想再跟军队来往,就提出领取一次退休俸的申请。到民国49年(1960)3月份,我拿到退休金。
恢复本来面目时,我的作法是在山里,根据《占察经》做一些仪式、规定,忏悔缺失。这部经对于还俗的定义讲得很清楚:如果是为环境所迫穿了在家服,并不一定就是还俗,要看的是内心有没有还俗。所谓内心有没有还俗,是指在一些实际工作中的作法。
我在军队时,有很多机会可以结婚,但是我没有这样做,那是因为不想还俗。当时很多人感觉我很怪,好像我从来没有想过成家这些事。我没有向别人表明我原本是出家人,因为在军队里讲这些,人家会以为你是在开玩笑,所以他们只是觉得我比较奇怪,好像我除了上班、上课,平常总是一个人,几乎一般人所喜欢的我都从来不参与。
十二、台湾行脚访察寺院
虚因老和尚后来到了缅甸,民国49年(1960)起两次来台湾。他是因为缅甸的信徒到中国大陆去,因为局势很乱,就把他接到缅甸。他来台湾是经过香港,随港澳侨胞回国庆祝团来台湾,不是自己来,他在香港有信徒。他来的时候不是穿出家服,是穿了唐装,这是随别人方便,因此他才用华侨的身分来台湾。在这种环境里,他是尽量避免别人不方便,而不是为自己方便。香港的佛教会和台湾的佛教会都有联系,那时候从大陆来台湾的老和尚没有几人,所以他很容易就找到我。
我在民国50年(1961)及51年(1962)在台湾展开两圈半的环岛行脚,一次是山线,一次是海线,另一次是纵贯线,这可以算是半次。当初我的行脚是有一些想法,第一是想了解台湾的寺院和大陆有什么不一样,毕竟台湾的佛教也是来自从大陆,几乎100%都是从福建过来。另一方面,主要是想去看看真正有道德修养的台湾出家人。所以我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大大小小的寺院都去看了。后来人家说起「台湾走透透」这句话,我不只是走过台湾每一个乡镇而已,是每一个乡村都走完了,凡是有寺院的地方,我都去朝礼过。
去行脚的地方,如果是在家人,我会看看有什么莲社、居士会;如果去出家人的道场,我一定是应他们住持的要求才去。这些都是方便。我不认为到寺院只是去找名僧~~有名的出家人而已,如果是真的想求道,很多大寺院是找不到的。
我在行脚时也把很多规矩、法则教给寺院;大陆的道场有很多的规矩、法则,那时候台湾的戒坛没有人教这些。我常开玩笑,台湾应该成立住持训练班,把规矩、法则教给他(她)们。所以几乎是他们需要什么,我都会停下来帮助他们。很多寺院希望我留下来,我说那不是我的想法。事情做完了,我也就走了。
我在台湾各地行脚,看了许多地方之后,曾有这种想法:台湾无学可参。参学是想学东西,学人家的特色,学人家的心得。因此我还是摇摇头,觉得躲在山里算了。为什么?第一,台湾的寺院都是男女众住在一起,这是我最反对的事。人毕竟是人,男女如果不分开住,会有很多麻烦。第二,很多寺院设了管理委员会,管理委员会管收钱,请出家人替寺院服务,由地方上的人管出家人。第三个问题是站在我个人的立场,因为我是丛林里长大的,如果我连个人自度也做不到,怎么能帮助别人?所以一心一意希望能把自己的问题先解决~~我讲的问题是生死大事,所以我自己就在山里自耕自食。那时还年轻,在军队也把身体锻炼得很好,因此自耕自食没有问题。我在大陆时也是在行脚,身体的底子不错,因此住山也住得很快乐。可是最后还是逃不了,还是有人要出家就来找我。
台湾的佛教有种种奇怪的现象,政府也管不著;或许政府有登记的,政府管得著,没有登记的、自行创立的,政府就管不著。甚至小小的道场,买了透天的房子,里面供奉佛像,一到晚上,信徒们围起来凑热闹,因为里面有乩童,真是不像话。有些有管理委员会的小庙也少不了这些现象,什么奇怪的情况都有。
不过毕竟正信佛教的道场也不少,可是他们不懂道理,想修行也无从下手。台湾有七大宗派,究竟有没有表现出宗派的特色?不管是成实、三论、唯识、禅宗、法华、华严、净土以及密宗,究竟它所强调的是什么?这些问题,都很值得重视。
十三、慈航法师
我在台湾也遇到过几位外省法师,最早的是慈航法师。过去我们在大陆就很熟悉,可是在台湾那时候我还是军人。在大陆慈航法师曾经到我的禅堂待了两三个月。那时候很多人看不起他的出身,因为未出家之前,他是一个裁缝师,也就因为这么一点,很多所谓的高僧大德瞧不起他。可是他和我私交很好,我可以举一个小例子。我还是军官时,穿着军服,短袖短裤,打绑腿的妆扮,每个月几乎都会去看他,他那时信徒的供养很少,凡是外省来的法师几乎都不敢碰他,因为有人说他有匪谍嫌疑。[1]我每个月去看他,带一些钱,在汐止买一些他需要的米等等。有一次谢冰莹去看慈航法师,我跟慈航法师并排坐在椅子上,因为信徒会向他顶礼,此刻慈航法师站起来对谢冰莹说:“对他顶礼,但不要对我顶礼。”我是一个穿军服的阿兵哥,为什么要对我顶礼?谢冰莹感到很奇怪。慈航法师对她说:“先顶礼,我再告诉你。”但是我不敢接受,所以我躲到慈航法师的背后。这显示我跟慈航法师比较熟。慈航法师的弟子中,一个徒弟是出家人,一个徒弟是在家人,在家女弟子就是写《女兵日记》的谢冰莹,出家人是律航法师,他本来是阎锡山的军需处处长,就是黄胪初,那时他是将军,现在已经过世了。
本来慈航法师是中坜圆光寺妙果法师请来台湾的,[2]妙果法师希望他到佛寺里来主持“台湾佛学院”。但后来他和妙果法师对教育的观念有差别。慈航法师有个想法,他认为佛寺要培养法师、培养弘法人才,因此这一方面的人都应该专门从事教育、研究和学习。其实寺院也有很多事要做,譬如整理环境、搬运物资等等,慈航法师对这方面比较不注重。
慈航法师离开圆光寺后,在民国39年(1950)到汐止的一个精舍,刚开始住在下面的静修院道场,但是他不习惯。道场的住持帮助他发起建道场,在后面盖了一间弥勒内院,其实只是一间小佛堂,旁边盖了几间小寮房。
虽然住在弥勒内院,他一心一意还是想办教育,所以他在静修院还是维持佛学院的教育工作,收了从大陆随军队来到台北的出家人,慈航法师对他们花了很多心血。那时的出家人什么都没有,依附别人,能够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后来都不想念书,慢慢散了,跑到善导寺、十普寺、临济寺去赶经忏了。现在这些人大部分以台北善导寺为主。慈航法师闭关前,只剩一个学生,这个学生是谁呢?是现在菲律宾的自立法师。
十四、白圣法师
民国50年代初期,佛教会理事长是白圣法师,他当过很久的佛教会理事长,可以说是死于任上。他邀请我过去帮他。那时不论出家或在家,从世界各地来拜访他的人很多,刚好他又打着禅宗的旗号,很受注目,其实他本人不是禅宗。
我在民国53年(1964)到55年(1966)和他相处,到56年(1967)初离开。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我感觉好像每一天都是跟政治人物打交道,几乎都在吃饭应酬,从这一家跑到那一家,好像跟真正的佛法已经脱节了。但也不能怪他,因为他处在那种环境,很多事要去处理。像临济寺、十普寺本来是日本人的财产,政府来了以后,这些寺院交给一些比丘尼住,要怎样转变为佛教的财产?这些事都必须处理。
那时有一批政治人物很拥护佛教,替佛教做了很多事。例如白圣法师有一位世交,是老立委李子宽,他是佛教徒,还有一位是赵恒惕、[3]张之本,都是老立委或国代,都很拥护佛教。政府为民意代表盖了中央新村,里面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佛教徒。那里我也去过,因为关系到佛教、佛法的事白圣法师都找我谈,出门都喜欢拉我去。那一段时间我常和他们吃饭,每次到礼拜六或礼拜天,这些老立委和老国代就说:“哪一家寺院的素菜最好,我们去哪一家吃。”造成了这种风气。后来许多出家、在家人都以团体的方式来到台湾,我去过日本、韩国、美国等等一些国家,他们来台湾时,常要吃饭聊天。所以我逐渐待不下去了。毕竟我是在丛林里长大的,一板一眼。我那时有一个观念:既然是大法师,就不能做错事、讲错话;既然是在家的大居士,也不能随便说话,因为会影响别人。但也因为这样,久了之后,我开罪了不少人。当然,表面不会怎样,可是我自己感觉到,再这样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民国56年(1967),我要离开白圣法师时,推荐徒弟如印法师去帮助他。之后我就离开,没有再和他们打交道。我从来不和外边出家人打交道,也要求我的徒弟不要和政治人物往来。
过去我还年轻,会去提别人不欢喜的事;年纪愈来愈大,也愈来愈圆滑,知道没有必要去提人家不欢喜的事。这听起来好像很乡愿,其实不是乡愿不乡愿的问题,天底下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一定是对或错的事,不管人家做什么,都有他的时代背景、环境关系,如果只是用我们的直觉或眼睛看到的、听到的,用我们的自我意识来表现,效果还是有限的。不过我还是以为,做为一个出家人,最好不要涉及政治。
十五、“土和尚”的佛俗因缘
过去在大陆时,我和妙果法师也有接触,因为过去我在天岳山当过方丈,他去参访过,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台北龙云寺的贤顿法师和台南的眼净法师和我年龄差不多,可是我们有一点师生关系。他们在泉州鼓山涌泉寺闽南佛学院念书,我受邀在那里担任过一段时间的课程,专门去讲《金刚经》。后来我去行脚,都曾拜访过他们,他们都想把我留下办佛学院,那时候许多法师都有这种兴趣。可是当时我曾发了一个愿:不留寺院,不当住持,不收徒弟,自理宿膳。所以我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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