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坛城观”与“本尊观”。我们不能只接受“观情器世间”的说法,而不接受密乘的名相。
尚如能将实修这一因素同时考虑,那么我们就不会将“瑜伽行中观”看成是“混合主义”。
密乘说,密法的源流很早,早到维摩诘的时代就有,因为维摩诘即是无上瑜伽密五大持明的人持明。这个说法不能轻率地将之视为无稽。我们如果客观地看,应该承认文殊师利菩萨跟维摩诘同一法趣。因此他们所说的“不可思议法门”,即便是密法,而且还是无上瑜伽密的法门。
道理很简单,大圆满心、界、口诀三部的见地,完全与《维摩》以及文殊师利一系列经典合拍。
倘如我们肯承认这点,同时承认有说即有修持,那么,就不能说于《维摩》与文殊师利法门经典结集时,没有相应的修法。这么一考虑,我们就不能够光拿着结集出来的大乘经典,便看成是大乘佛教发展的历史。
大圆满不主张离开烦恼来修离烦恼。只须不生分别,视诸法为法尔圆满显现,便可以在烦恼中修止观。这点意趣,跟《维摩》无异,跟文殊师利的意趣亦无异。
我们只想举一两个例子。
后汉支娄迦谶译的《佛说阿阇世王经》,公认为早期结集的大乘经典。经中文殊师利化成一佛与诸菩萨及天子众说法,“其形状被服如释迦文佛”。他对问法的波坻盘拘利菩萨说:“如我所作,菩萨当如是住”,然则如何是佛所作呢?文殊言:“亦不从施与,亦不从戒忍辱精进一心智慧”。这即是说不住六波罗密多。
复言:“亦不作罪,亦不堕罪,亦不所与;亦无所持,亦无所不持;亦不持戒,亦无有戒……。”更言:“如是者诸法无所作无有罪,其法去亦无有作者,无有作罪者。”
以上文殊师利所说的理趣,即与本颂的“诸相其遍现,悉名为普贤”无二。亦与上引《心本续》的“法尔真实相,超越于因果”无二。
还有一本晋竺法护译的《魔逆经》,波旬来娆乱,文殊却将波旬化为佛,让此化佛为天子众说佛法。“假使如来与作佛事不为难,魔作佛事斯乃为奇。”
这本经的理趣,显然便是“即烦恼即菩提”的形象化(魔作佛事)。比较本颂“诸法自圆满,离作意过失”,便知波旬亦是圆满的显现。只不过缚则成魔,不缚则成佛。缚他的无非只是作意。
更深地表达这重法义的,则是晋竺法护译的《如幻三昧经》。会中五百菩萨自知过去世曾犯重罪,因此耽心不能解脱,文殊师利竟手持利剑,示现杀佛,以示业报如幻。这重理趣,完全与“魔逆”无二,只不过表达得更加强烈。
莲花生大士造有一颂,十四世纪时为持明事业洲(Rigdzin Karma Lingpa 1356-1405)传出,笔者已将之翻译,改题为《大圆满直指教授》(原名为《藉见赤裸觉性得自解脱》Rigpa ngosprod gcermthog rang-grol)。在颂中,莲花生大士举出一个很有趣的例子—--
观察诸法的生、住、灭,就如有头乌鸦在凝视着一口井。这时,见乌鸦影子的生与住,但当乌鸦飞离井口时,它的影子便同时离开井水,而且永不回头(再回头也不是同一影子了)。
由这个例子,我们可以更深刻地理解文殊师利法门的意趣。同时也更能体会,文殊法门即是大圆满法门,亦即不可思议法门。
所以,倘若承认西元前后即有大圆满法义的经典,而不承认西元前后即有修大圆满的行者,实在是不可理解的事。若无上瑜伽真的在西元七世纪后才建立,那么,岂不是理论与修持足足脱节了六七百年。
所以我们宁可相信宁玛派的说法,在俱生喜金刚以前,密法每每单传,而且秘密教授,大圆满的传授更加如此。后来随着大乘经典宏扬,密续始逐渐公开,而俱生喜金刚则传出大圆满六百四十万颂,妙吉祥友将之分为三部,但亦尚未公开传法。
对于宁玛派的密续,即使在西藏亦引起很多怀疑,直至十二世纪,然后才确定他们的教派地位。
据《青史》(Blue Annals),萨迦班智达庆喜幢(Sa-pan Kun-dga rgyal-mtshan 1182- 1251)一直认为宁玛派的密续靠不住,后来他在香曲河谷一间古寺中,赫然发现宁玛古续《普巴金刚续》的梵文原本,这古续,宁玛派认为是莲花生大士的传承,而其他教派则不承认,既然发现了梵文原本,萨班因此便不得不对宁玛派的密续予以重新评价。
然而,也不是因为萨班的观点转变,萨迦派的人便也完全随着改变自己对宁玛派的看法。E.K.Neumaien-Dargyay 在 Tle Sovereign All Creting Mind,The Motherly Buddha (纽约大学,一九九二年版)的导论中便提出过一件史实。布顿(Bu-ston Rin-Chen- grub 1290-1364)少年时曾跟他的祖父戒吉祥贤(Tshul Khrins dpalbzang po)学习过宁玛派的《心本续》。但当他编《奈塘目录》(SNar-Thang Canon)时,却未将《心本续》编入目录之内。据考证,是受到当时十三万户之一,夏鲁(Zha-Lu)王族的压力。他们是萨迦派的有力支持者。由此可见,直至十四世纪,教派斗争仍未止息。
在《佛教史大宝藏论》(Chos byung Chen mo)中,布顿有如下的一段说话—--
关于旧译的古密典,大译师仁清让波(宝贤)、拉喇嘛移喜峨、颇章细哇峨和廓、库·巴·拉等大师,都认为是非正宗的密典。但是我精通翻译的上师利玛绛称和日惹大师等却说:“曾从桑野寺获得梵文本,在尼泊尔也曾见过有《金刚橛根本续分品》(引案:即《普巴金刚续》)的梵文原本。”所以这些古密典应是正宗的。(郭和卿译,民族,一九八六年版)
然而布顿虽然认为宁玛派所传的密续正宗,但却明显受到很大压力,所以他说——我认为如果心中罪过自性恶劣,对于合理的密咒,有时也认为是不合理的,何况说对于此类可疑的法典!因此应等舍置之(即未判定好恶之前暂作保留),不生罪过之心为善。否则,将正法说成非正法,将非正法说成正法,都要遭受同样的业果。如颂所说:“任一法相分有无,不知未见四种因,分说之口由魔开,谤法罪过佛典禁。”所以应等舍置之。然而具有智慧的人们仍应根据“四依”(即依法不依人等四依)和“三种观察”(性、相、理)来加以考证和鉴别。(同上引书)
这一段应该是布顿舒发牢骚的心里话。我们读过之后,对宁玛派古续之受诽谤,当有会心之处。
于敦珠法王同上引书(八九一页)中,亦说—--
邬金巴宝吉祥(Orgyenpa Rincenpel 1230-1309)云:有等西藏译师,谓宁玛派古续非源出于印度,如我的灌顶师卓译师(法主吉祥Chak Lotsawa 1197--1264)即如是说。然而此等译师未免心胸不广,如卓译师仅在东印度小住,是则焉能谓整个印度都无古密续。
这段说话,批评自己的根本上师,对密乘行人来说,是件大事。如果宝吉祥不是为了更重要的论证,等闲一定不会这么做。
他接着说—--
在尼泊尔保存着大部份古续的梵文手稿原本。在一间寺院中,则藏有无数宁玛派的密续。
由此可见宝吉祥正因有所见,然后才会对自己的上师有所批评。
是故若肯承认密乘修习与密续的历史,那么,对于大乘佛教发展的问题,实应通盘作重新考虑。目前的研究,实未成为定论。
许地山《大乘佛教之发展》(收《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九十八册)一文,对大乘佛教的发展便提出了一些与别不同的看法,可惜未受到重视。
他有一点论证,相当有力,兹略述如下—--
约于西元前一三八年,安息王弥特利德提士一世(Mithridates I)东侵乌弋山离(今阿富汗东南),西至辛头河流域诸地。由是即将伊兰文化带到印度。
在印度本土,与此同时,伊兰人且曾开国,成立苏盎伽王朝(Sunga一译巽伽)。由这内外两重关系,所以许地山认为,大乘佛教的发展,跟伊兰文化应有渊源。伊兰文化中的宗教以袄教为主流,所以大乘佛教实在受了袄教思想的影响。对此,他有很详细的论证。总结来说,则是“已将原来印度的悲观,变为伊兰的乐观了。”许地山的观点很有启发性。大乘佛教的常、乐、我、净,跟小乘的无常、苦、无我、不净相比,的确可以看成是乐观与悲观的对比。而说此如来四果德的,恰恰又是如来藏一系列经典。——关于如来藏,下文将会论及,他正是大圆满的思想核心。
所以如果把悲观——乐观(如来藏)的转变联系,再联系到大圆满持明维摩诘之名为“净名”,大圆满祖师俱生喜金刚及其乳名灰堆欢喜生之以“喜”为名,我们便似乎看到大乘佛教的源头,是如何地演变出来。
许地山又说,佛徒僧徒北徙罽宾(即在迦湿弥罗的印度河),此是伊兰和希拉文化荟萃之地,因此“新的环境自然会产生新的教相与教理,这是大乘佛教于初发展时所得底地利。”
我们若留意到密乘祖师以及禅宗祖师都多出身于罽宾,那对许地山的说法便真的不能不留意。
是故大乘佛教发展的历史,至今或仍是一个新的课题。
笔者有一篇《印度密乘源流考略》,读者可以参考。
“如来藏”在大乘佛教的地位
如来藏(Tathagata-garbha)是宁玛派大圆满的中心思想。盖大圆满以“大中观”(maha- madhyamaka)作为见地,而如来藏则是“大中观”的核心。
敦珠法王于上引书中,有专章说《中观宗宗义》,笔者已将之译出。
此外,笔者于《维摩经导读》及《楞伽经导读》中,对宁玛派的如来藏思想亦有所阐述。读者可以参考,即知如来藏与大中观见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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