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大師有明確的說法:“蓋出世之要津,一念相應慧。”(《宗鏡錄》卷98)《宏智禅師廣錄》卷5 則講的更爲明了:
兄弟直須一念相應,前後際斷,照體獨立,物我俱亡。明曆曆,圜陀陀,露裸裸,赤灑灑。便是無問而自說。若體到如斯田地,真聽法者,正恁麼時,說聽同時,能所俱絕。曾無如外智能證于如,亦無智外如爲智所證。然後觸目絕對待,萬法無不在。
這是宏智禅師告訴修禅者用心的方法。在觀想、參禅的功夫到了如火純青的地步,因緣和福德具足時,一念慧相應,前後際斷、物我俱亡,就能頓見本心了。
2、禅宗之禅
要證悟本心必須具備相應的條件。首先要歸依叁寶,發四弘誓願。但除了這些佛教必須的歸依儀式外,禅宗的歸依有著與本心本性相一致的歸依內容。依照六祖《壇經》的解釋,所謂歸依就是歸依無相的自性叁寶。
與善知識授無相叁歸依戒。大師言:善知識,歸依覺,兩足尊;歸依正,離欲尊;歸依淨,衆中尊。從今已後,稱佛爲師,更不歸依余邪迷外道,願自叁寶,慈悲證明。善知識,惠能勸善知識歸依叁寶。佛者,覺也;法者,正也;僧者,淨也。自心歸依覺,邪迷不生,少欲知足,離財離色,名兩足尊;自心歸依正,念念無邪故,即無愛著,以無愛著,名離欲尊;自心歸依淨,一切塵勞妄念,雖在自性,自性不染著,名衆中尊。凡夫不解,從日至日,受叁歸依戒。若言歸佛,佛在何處?若不見佛,即無所歸,既無所歸,言卻是妄。善知識,各自觀察,莫錯用意。經中只即言自歸依佛,不言歸他佛,自性不歸,無所依處。
言歸依佛、法、僧叁寶就是歸依覺、正、淨,並最終導歸真如自性,因真如自性具足這叁種功德,真如自性就是叁寶。接著發四弘誓願:
善知識,一時逐慧能道:衆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邊誓願斷,法門無邊誓願學,無上佛道誓願成。善知識,衆生無邊誓願度,不是惠能度。善知識,心中衆生,各于自身自性自度;何名自性自度?自色身中,邪見煩惱,愚癡迷妄,自有本覺性,將正見度,既悟正見,般若之智,除卻愚癡迷妄衆生,各各自度。邪來正度,迷來悟度,愚來智度,惡來善度,煩惱來菩薩度,如是度者,是名真度;
煩惱無邊誓願斷,自心除虛妄;法門無邊誓願學,學無上正法;無上佛道誓願成,常下心行,恭敬一切,遠離迷執,覺知生般若,除卻迷妄,即自悟佛道成,行誓願力。
禅宗四弘誓願對後世影響很大,在詞句上略加修改後一直沿用至今。這個誓願被稱爲菩薩“通願”,但六祖在解釋時同樣與自性相聯系。“衆生無邊誓願度”,是以般若自度心中衆生;煩惱無邊誓願斷,是以般若觀煩惱虛妄,以本覺智慧除虛妄之相;法門無邊誓願學,是學心中無上正法;無上佛道誓願成者,是自悟而成就佛道。
其實,六祖的自歸依和四弘誓願已經不僅僅是一種儀式了,其內容強調的是證悟本心(自性)的正確知見,而且一再提到無相的問題,因爲本心自性是無相的,只有一開始就讓禅宗學人樹立本心無相的正確知見,才不至于走到岔路上去。
因此可以說,對于證悟一事來說,對于證悟的對象——自性性狀和特點的認識是至關重要。禅宗的修禅理路從一開始就是要不拘形式,大膽破除外相,啓無門之門,以求單刀直入,直探本心。
其次要有禅的功夫。禅宗之禅非禅定,但又離不開禅定。禅定之“定”是“叁摩地”、“叁昧”(梵語samadhi)的意譯,異名又稱“止”(奢摩他的意譯)。泛指一切由調攝而臻至的寂定心境。“心一境性名之爲定。”(《俱舍論頌疏》)即攝心令意念持續恒久地專注于一境緣而不散亂。禅是禅那(梵語Dhyãna 音譯)的簡稱,意譯作靜慮,即“寂靜而又審慮,或在寂靜心中審慮,由審慮歸于寂靜。”
(陳兵《佛教禅學與東方文明》)指將心專注于某一對象,在寂定心中詳密思慮的定慧均等狀態。禅又相當于“觀”,(毗缽舍那的意譯)《佛說除蓋障菩薩所問經》卷15 說:“如實觀察諸法自性,是毗缽舍那,由心一境性住奢摩他故。” 因此觀是一種智慧,所謂觀智。禅定與止觀爲同一語,常常交互使用。
禅宗雖然主張打破常規有相的修爲,要求直探無相的本心。但是禅定的功夫還是要的,沒有禅定功夫不可能悟明本心,因爲沒有定,散亂而不專注的心就不可能與本心一念相應;同樣地,如果沒有禅觀就沒有智慧,沒有智慧也不能與本心“一念慧相應”了。佛陀當年就是在菩提樹下禅定之中夜睹明星而證悟的,初祖達摩的禅定功夫極深,能于禅坐中入定幾年而不起座,而禅宗祖師們之所以被稱爲禅師,也是修禅功夫極高的緣故。
但是,禅定不是禅宗之禅。禅宗反對枯坐修禅,認爲遠離人衆的枯坐並不能頓悟明心。在此我們且看一則“磨磚作鏡”的禅宗公案。
唐開元年間,馬道一禅師在南嶽衡山住傳法院,終日坐禅。六祖的大弟子懷讓知道他是一個堪能受禅宗之法的利根人,于是一次前往問道一:“大德坐禅圖的是什麼?”道一說:“圖作佛。”懷讓大師于是取一磚頭在道一的庵前石頭上磨。
道一問:“和尚磨磚作什麼?”懷讓說:“磨作鏡。”道一奇怪地問道:“磨磚怎麼能成鏡呢?”懷讓反問道:“既然磨磚不能成鏡,坐禅難道就能成佛嗎?”懷讓大師又進一步說:“你是學坐禅呢還是學坐佛?如果學坐禅,但禅不是坐臥;如果學坐佛,但佛沒有定相。因此,于無住之法不應該取相舍相。你如果是坐佛就是殺佛。如果執著于禅的坐相,就不能通達禅的至理。”道一聞言,如飲醍醐,慌忙恭敬禮拜,虔誠問道:“如何用心才能合于無相叁昧?道(本心)非色相,怎樣才能悟見呢?”懷讓大師說:“學習心地法,眼能見道。無相叁昧也是這樣。”
禅宗之禅非坐禅,如果執著于坐的定相,以禅的定境爲見道明心,就不是禅宗之禅。禅宗之禅以無相爲特征,因而行住坐臥無非是禅,無非是定。所以六祖慧能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禅宗提倡“搬柴運米無非是道”、“穿衣吃飯無非是道”,就是要禅者在日常生活當中修禅。《維摩诘經》:說:“一切煩惱爲如來種。”意思是說要在一切煩惱境界中,在日常生活的煩惱瑣事中尋找悟道的機會。就是所謂的煩惱即菩提,如果離開了世間煩惱求證菩提,“恰如求兔角”,絕無可能。
這樣說並不是否定禅定,而是否定禅定之相。對于禅者來說,其實是一種更高的要求,因爲雖然禅無定相,但是卻要求一切時中恒不離禅、恒不離定;一切事中恒不離禅、恒不離定。所以禅宗之禅不離禅定,而非禅定(相),追求的不是禅定的境界而是禅定的功夫和力量,並運用禅定功夫力量在日常生活的當下修真悟道,契證本心。
禅宗之禅發展到後來演化爲“參禅”:參話頭或參公案。所謂“參”就是參究。參話頭就是用一句能引起人深切疑團的話令修禅者參究。如“參禅的是誰”、“念佛的是誰”、“拖死屍的是誰”、“什麼是祖師西來意”等;而參公案則是以曆史上祖師開悟時令人百思不解的作爲和故事以啓發修禅者的疑情,使其專注一心不斷地追究。宋代的無門慧開禅師曾專門將禅宗史上流傳下來的公案共49 則結集成篇,供後人參禅時使用。
禅宗的參究的方法簡單明了,不拖泥帶水,直探本心。但仍然不離禅定,不離日常工作。“參”之一字就已經蘊涵了禅和定。二六時中抱著疑團不放,參的食不知味、衣不知寒、夜不成寐,直至“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因此一切時、一切事恒在定中;抱定一個話頭或公案死不放棄,心不旁骛,一念相續,于定心中恒審思慮,以期打破疑團,豁然開悟。因此,一切時、一切事恒在禅中。
但是,有一點非常重要,參禅需離“心、意、識”,(心、意、識就是指第八、第七和前六識)即離開心、意、識有相、有境界的方向,不落在緣起的境界法當中,而是朝著本心無分別、無境界的方向參究。但又不是要放棄心、意、識而無念,如果無念就是定境而非參禅,因爲參禅本身保持疑團就是念,若無此念又怎能叫參禅。而且,如果真的做到滅心、意、識,即把前七識都滅了,並且滅了第八識的阿賴耶性和異熟性,那就入了小乘的無余涅槃了,同樣也不是大乘的禅。
而禅宗的參禅就是要用離開言語、文字的定心定力去參究本心。
禅宗無門關,雖是無門但有方法,雖有方法乃是無門之門、無相之門。只要能參透49 則公案的任何一個,則一一皆通,就能確定無疑地悟明心性,透脫心源,見到生命的實相。從此生命的升進實現質的飛躍——由凡轉聖。
大悲入世間
大乘佛法主張在個體生命的發展進程中,將自我的生命理想追求融入到社會大衆的共同覺悟和解脫中來,在普渡衆生的現實利世中達成生命的進化。“大悲入世”是大乘佛教的立世原則,大慈大悲是其根本特質。觀世音菩薩在中國社會深入人心,並成爲所有向上一路追求生命進化者的理想人格形象,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一、慈悲入世
慈悲乃是佛教專有詞,是佛教基本人文精神的指代。只要一說“慈悲爲懷”,婦孺皆知,耳熟能詳。《華嚴經·普賢行願品》說:“諸佛菩薩以大悲心而爲體故,因于衆生而起大悲,因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覺。”因此,慈悲乃是一切有情生命進化的根本方法,沒有慈悲心、離開了慈悲行的一切所爲都不是佛道,不是大乘的菩薩行爲。大乘菩薩道,實際就是慈悲精神的實踐與完成。
《涅槃經》卷14 雲:“一切聲聞、緣覺、菩薩、諸佛如來,所有善根,慈(悲)爲根本。”就是說,一切聖人所有功德善法的成就,其根本原因是慈悲。所以《大智度論》卷27 總結道:“慈悲是佛道之根本。” 慈悲是菩薩行的根本條件和要求,是成就佛道的根本實踐之因。如果菩薩見衆…
《人人升進——佛教發展觀》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