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其實,種子的命運沒有定數,一切都取決于種子本身,取決于它周圍的環境——土壤、水分、陽光、溫度和人們對它的呵護。而且你也相信,不管怎樣,它終究要還歸塵土,湮沒無迹,成爲新生命孕育的條件。這就是因緣。因緣是一件有趣而又很實際的東西,它超越了唯物與唯心的爭論,幾乎能爲所有的人接受。
但是,你也不要把因緣法則想象的過于簡單,無窮宇宙的緣起與變遷,生生不息生命的孕育與發展,其間的因緣關系甚深甚深,只有徹底覺悟的聖者才能毫無遺漏地究竟通達。
2500 多年前,當釋迦牟尼佛在尼連禅河邊的菩提樹下禅定中,夜睹明星而豁然大悟,徹底了達人乃至一切有情生命的實相,洞悉森森宇宙萬象的本然之理——因緣法則時,也找到了一條不共一切外道的生命升進和終極解脫的道路。佛陀不畏艱辛,走遍了喜馬拉雅山南麓的中北印度,爲人類及一切生命的升進與解脫嘔心瀝血,常轉*輪。在四十九年傳道說法中,佛陀將因緣法則開陳敷衍,演繹出澤被寰宇的一大時教,成爲人類文明的一大象征。
在佛教經籍中,佛陀說法不離因緣二字,或說緣起、或說緣生,因緣法則幾乎就是佛法最基本的綱宗。據《雜阿含經》卷12 記載,一次,佛陀在摩揭陀國首都王舍城的迦蘭陀竹園精舍,向僧衆開演因緣法及緣生法。
我站在遠離有無、斷常的立場,用中道實相智慧演說因緣法則。所謂因緣法就是“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
什麼是緣生法呢?由因緣而生起的一切現象,如世界及其構成世界的一切物質萬象,有情生命孕育和存在的“十二因緣”等,這一因緣規律不論佛陀是否出現于世都一直存在,不因爲佛陀的出現而出現,也不因爲佛陀的涅槃而消亡。如來出現于世間,只是發現、證得了此一規律,並爲一切有緣的衆生開演解說。
因緣(緣起)法則有時被簡單概括爲“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我們人能夠看見或感受到的世界上的事事物物不是無中有,必須在各種因緣條件的和合下才能産生與存在,也會因爲因緣條件的散失而消亡,萬事萬物都離不開因緣。但是細究起來,“因緣”是因與緣的並稱。因是事物産生和發展的直接而內在根源,就像種子;緣是外在而間接的輔助條件,猶如土壤和陽光。
因緣的交會和合,縱向看,層層無盡,就好比一棵樹,回溯它的因是種子,而種子又是以前的樹結成,如此可以無窮追溯下去,而前瞻此樹結種子,種子爲因遇緣成樹,如此因因相循以致無窮,因而在時間上無始無終;橫向看,則重重交錯,就像同樣一棵樹,需要水土陽光這些因緣,而因緣又要靠因緣,這樣推而廣之,可以牽涉到一切萬類。成材的樹可以固土、蓄水,爲人遮風避雨,可以架屋建房,可以做成家具供人使用等等,以致無窮,如此物物相助,又可以關涉一切萬類。萬物助長于一物,一物又可以關連到萬物。因此,在空間上,因緣的相互交織無邊無際。可以這樣說,縱橫交錯、時空交織的因緣網絡是宇宙的特性,世界就是由重重無盡的因緣所構建的。若從現象上追尋,你永遠也找不到它的終極根源。
據漢譯《那先比丘經》記載,公元前2 世紀後半葉,統治西北印度的彌蘭王與那先比丘有過一次有趣會見。彌蘭王自小聰明過人,博學外道,但對佛教心存疑慮,後雖經人勸谏召見那先比丘,但傲慢之情溢于言表。
那先比丘甫一見王,王便咄咄逼人問難道:“你叫何名?”
那先比丘回答:“父母給我取名那先,平日裏呼喚我爲那先。所以人人都知道我是那先。”
彌蘭王問:“那先,到底誰是那先?頭是那先嗎?”那先比丘回答:“不是。”
王緊追不舍:“眼、耳、鼻、口是那先嗎?”那先比丘回道:“不是。”
“身體是那先嗎?”“不是。”
“苦樂感受是那先嗎?”那先比丘說:“不是。”
“那麼,善惡應該是那先吧?”那先比丘說:“也不是。”
彌蘭王有些生氣地問道:“如果所有這些都不是那先,那麼什麼才能稱作那先呢?”那先比丘反問道:“軸是車嗎?”王回答:“當然不是。”
那先比丘再問:“輻是車嗎?”王答:“也不是。”
“轅是車嗎?”“不是。”
“轭是車嗎?”王答:“不是。”
那先比丘再問:“把這些東西聚合在一起就可以稱爲車嗎?”王遲疑了一下說:“不是。”
“如果沒有這些材料的聚合還有車嗎?”“當然不行。”
比丘問:“車發出的音聲是車嗎?”王答:“不是。”
比丘進一步追問:“那麼,到底什麼是車?”彌蘭王默然無對。
那先比丘最後解釋道:“佛經中說因緣聚合,是指軸、輻、轅、轭等只是造車的材料,是車的構件因緣而已,但並非車本身,只有將它們按照其功能恰當組合,具有了載人載物、在道上行駛的作用時才能稱之爲車;人也是這樣,頭面、眼耳、口鼻、身意、苦樂、善惡等因素的有機組合才有了人。”
彌蘭王不由得俯首贊歎:善哉善哉!並從此皈依佛教。
緣起觀不是純粹的哲學玄思,不是用作辯論的工具,也不是一般的學科研究,它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教育。它分析物質世界的緣起只是爲解剖生命現象提供事例,生命的緣起才是佛教討論的重點。因此,佛經記載有關因緣的對話中,佛陀及其聖弟子們盡管有時也討論世界的生滅變化,但表述最多的還是有關生命的緣起。
在談到因緣的鈎索聯系時,無不將其置于生命的升進和解脫的主題之下。
從有情生命的構成上看,佛教認爲,一切生命都是由“五蘊”(色蘊、受蘊、想蘊、行蘊、識蘊)集結而成的。色蘊是生命的肉體物質,它又是由地、水、火、風“四大”組合;受蘊是感官對所領納的苦、樂、不苦不樂等所得的感覺和情緒;
想蘊就是想象、聯想的思維活動;而行蘊是指意志、精神與生命活動持續不斷、生滅變化的運動;識蘊是指對事物和自身等的一切現象起辨識抉擇作用的心之本源。這五種要素的奇妙結合不可思議地形成了完整的生命。
佛教更以衆生生命的升進和解脫爲基點,逆向前追生命的由來,尋找生命苦痛的根源。“十二緣起觀”是佛教最爲著名緣起理論。《阿含經》裏記敘了佛陀在許多法會上不厭其煩、耐心細致解說“十二緣起”的生動事例。“十二緣起”也稱“十二支緣起”,就是生命緣起的十二個因緣,即無明、行、識、名色、六入、觸、受、愛、取、有、生、老死。
生命一旦存在就一定會有老、病、死、憂、悲、苦、惱等痛苦(“老死”),爲什麼會有這些痛苦呢?那是因爲有生命的“誕生”(“生”),只要有誕生就一定會有老病死等痛苦,“生”是老病死之因;生命爲什麼會誕生呢?那是因爲由善惡行爲産生的無形而潛在的業力,和欲界、色界、無色界等的生存環境的存在(“有”);而業的造作及墮落叁界之因,是對外部世界和自身身心的執著追求(“取”);這種追求源于心的貪愛(“愛”);貪愛的産生取緣于苦樂境界的刺激和體會(“受”);苦樂覺受依賴于感觸和知覺的能力(“觸”);感知能力是由眼、耳、鼻、舌、身、意等感官而有(“六入”);“名色”即是“五蘊”,(名即是受、想、行、識四蘊,色即色蘊)即是身心,是生命之全體,是“六入”感官能力所賴以成立者;“五蘊”生命的誕生又可以追溯到心識入母胎(“識”);心識的入胎再推及到過去世身、語、意叁業的活動(“行”);而誘導人們去造作種種錯誤行爲的,是對生死根本的無知、對生命實相的蒙昧(“無明”)。因此“無明”是造成苦痛生命的最終根源。
生命毫無疑義有衆多不如意之處,而追求完美是生命的本能。佛教敢于面對並勇于承認生命的缺陷,這是人類道德理智的自然流露,更是追求生命進化、完美和解脫的發端。
“十二緣起”是從生命的陰翳中提煉出來的,是從消極面來審視生命的緣起。
衆生生命由“無明”演化而來,由“無明”而導致一連串緊緊相扣的因緣鈎索,因而由“無明”演進的生命就被稱爲“緣起的流轉”,因此,要獲得生命的升進與解脫,必須逆此緣起,打破無明,了達生命的實相——本來面目。所謂無明滅則行滅,行滅則妄識,以致生、老、死、憂、悲、苦、惱等衆苦皆滅,進入生命的涅槃實相境界。“十二緣起”觀的提出,主要是深入解剖生命的消極面,使人直面人生,敢于承認生命的缺陷,由此入手進入生命實相,實現生命永恒的快樂。
所謂“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這被稱爲“緣起的還滅”。
“十二緣起”解脫理論是站在個體生命的升進和解脫立場而言的,雖被視爲小乘理論,但卻是大乘解脫成佛的依托,因爲沒有個體生命的升進,哪來法界衆生的共同解脫。
大乘唯識宗認爲,完整的生命形態是由“八識”構成的,即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末那識(意根)和阿賴耶識。阿賴耶識因爲能含藏生長宇宙萬象的種子,所以稱種子識或藏識,又因爲是一切現象的根本,所以又叫做本識。眼、耳、鼻、舌、身、意等前七識是從阿賴耶識中流注種子而産生的。因此,阿賴耶識是生命的根源,有形生命形態就是由阿賴耶識中含藏的種子(因),在外緣(外部條件)的引觸下現行。阿賴耶識是真實與虛妄和合的聯合體,具有本覺清淨之真如性和生滅變化的虛妄性,由之而生的前七識是妄識,由于無始以來的無明而造作有漏的善惡業,從此沈淪生死苦海,因此,阿賴耶識是輪回六道的根本。但是,阿賴耶識又有本覺清淨的一面,其真如之性和清淨無漏種子是提升生命層次,返本複原,恢複生命本然狀態的根本。生命緣起于阿賴耶識,生命之本是阿賴耶識,生命的升進也從此出發。
業力不思
一、業的迷幻
看世間百態,觀苦樂人生,你會發現,有人一世富有康樂事事順遂,有人幾經努力卻貧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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