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此即境界中的中谛之理。依于此理則知「遍法界一切處」之法,皆是叁谛圓融之法,皆不可說爲染淨、善惡及生死盤等對立之分別,只可視爲絕對性的〝存在〞之法。唯此一存在實無有一物、一法〝真的〞存在,全法界皆是一種不守自性(與畢竟空相應)的、超越語言概念的存在,天臺名此爲「不可思議中道實相」。此一實相既遍一切處,故說爲「一切法皆是佛(覺)法」,則一切凡夫亦具此實相,故說此爲「衆生性德之佛」。又因此一實相不守自性,不從他有,非萬法之生因,亦非修道而能成,故言「非自非他,非因非果」,十方諸佛悟此而成正覺,故名此爲「圓常大覺之體」,諸佛亦依此而住世應化等,故此亦爲「如來常住之法身」等。總結的說,法界一切性相諸法,皆是衆生一心叁智所觀一境叁谛之不思議中道實相之法,而此法既是佛法、亦是衆生法與心法(以心、佛、衆生叁者皆爲法界諸法所攝故)。因此衆生之心法即是具足法界一切不思議中道實相諸法,此法既是果佛圓明之體,則知此體亦即是一切凡夫本具之性德[50]。緣于以上對于衆生性具實相諸法的理解,故《妙宗鈔》續雲:
一切教所談行法,無不爲顯此之覺體,故四〔種〕叁昧[51]通名念佛〔叁昧〕,但其觀法爲門不同。……此等叁昧〔所〕曆事〔修〕雖異,念佛是同,俱爲顯于大覺體故[52]。
由上引文可知雖然是觀于「實相」之理,但觀實相其實就是觀果佛的「圓明之體」,因此觀實相也就等同于(緣)念佛了。換言之,在天臺廣義的角度看,所謂的「實相念佛」,就是觀察諸法實相的意思。只不過觀察的方法及緣境不同,而有不同的(念佛)叁昧行法罷了,然而雖說緣境不同,但終究一切諸法實相之觀察仍是源于衆生當下一念心性的。如《妙宗鈔》雲:
雖托彼境,須知依正同居一心,心性遍周,無法不造、無法不具。若一毫法從心外生,則不名爲大乘觀也[53]。
因此,行者應當觀察介爾這一念心性,正是理具事造叁千性相的法界全體,並了知其即空、即假、即中,雖萬緣俱寂(真谛也)、而仍曆然分明(俗谛也)、雖寂照並用而又能所雙忘、境觀雙泯(中谛也),當下即趣入薩婆若海中。如此一來,我們即可進一步的說:所謂「實相念佛」就是觀察吾人現前這一念心,能具能造一切諸法實相,以實相不來不去,不垢不淨,不一不異,不常不斷故,行者自能于心中安住諸法實相而不動不轉,此即名爲實相念佛叁昧。然而爲了避免學者墮入性具即是「真常」見的妄執中,《妙宗鈔》更進一步地闡釋所謂性具的界定:
所言心性具一切法,造一切法者,實無能具所具,能造所造。即心是法,即法是心,能造因緣及所造法,皆悉當處全是心性。是故今觀若依若正,乃法界心觀法界境,生于法界依正色心。是則名爲唯依、唯正、唯色、唯心、唯觀、唯境[54]。
雖假名爲「具」,而實無心性能具,亦無諸法可具,心是諸法,諸法即是心。心既是諸法,則心是法界心;諸法既是心,則法界境當下在衆生一念心性中具。法界境即法界心,彼此相即不離而無前無後、不一不異,因此舉一色則全體是色(唯色),舉一心則全體是心(唯心),乃至依、正、觀、境等法皆然。一切法不可得、不可執、無名無相而假名色、心、依、正等,故總曰:「不可思議中道實相」耳。
在《摩诃止觀》卷五·叁正修止觀中,智者大師于此亦有一段相當具足權威性的說明:
此叁千諸法在一念心,若無心而已,介爾有心,即具叁千。亦不言一心在前,一切法在後;亦不言一切法在前,一心在後。……若從一心生一切法者,此則是縱;若心一時 一切法者,此即是橫。縱亦不可,橫亦不可,祇心是一切法,一切法是心,故非縱非橫,非一非異。玄妙深絕,非識所識,非言所言,所以稱爲「不可思議境」意在于此雲雲[55]。
上文既雲「非心生一切法」,亦「非心一時含一切法」,則譏天臺爲真常見者可休矣!然而一切法卻又不離這一念心,既心外無一切法,而一切法之外亦無心,則妄執一切法只有緣生空性而不見中道第一義谛者亦可自知非矣!
(二)即心持名念佛行之實踐——持名與實相念佛的統一
上一節中,我們談到了但觀一心具足實相之理,即是「實相念佛」的修持,這其中,是與十方諸佛的憶念、觀想等無關的。如《妙宗鈔》雲:
若專觀心,未必托佛,如一行叁昧直觀一念,不托他佛而爲所緣[56]。
可以說如此的實相念佛,其實就是在修持天臺止觀了,然而此法或只能接引中、上根機之人,若欲叁根普被恐有困難。因此古德即于觀想念佛,或持名念佛的事修中,導入實相念佛的理觀,如此一來,不但可以在事修念佛中,讓障重凡夫得到具體可修(功夫不致于空費)的利益。同時也可藉助理觀的輔助,而降伏妄心祛去疑念,加強事修的力量,可謂相得益彰。回憶第叁章第二節持名念佛之實踐,文中引《要解》及《略解》之文[57],分別將持名念佛立爲「事持」與「理持」兩種即是明證。傳燈大師在《彌陀經略解圓中鈔》中,對于這種理事雙修的念佛法亦有所提倡,彼雲:
要須先假持事中一心,以爲其本,理中不過用解力而融之通之,使無滯事相,以爲殊勝之因[58]。
傳燈大師認爲,在事修純熟的前提下,是應該導入實相理觀的,唯有如此才能「無滯事相」成就「殊勝之因」,然而什麼是殊勝之因呢?《圓中鈔》又雲:
已聞妙法,深悟圓理(即中道實相之理),以起圓宗,如此力用,圓融無礙。了事乃即理之事,理乃即事之理,是以一心持名時,事一心可也、理一心可也,事理相即一心可也。念念無非法界,心心皆即真常。如是念佛,功德最大,能伏五住煩惱……是爲不思議念,是爲無功用念[59]。
反之如果沒有這樣理事相即念佛呢?《圓中鈔》反問雲:
茍微乎此,曷能成就一念伏惑之功耶[60]?
總之,將實相念佛的理觀,配合事修上的持名念佛,不但是可行的,而且也是重要的。既然如此,那麼接下來的問題是,將實相念佛與持名念佛相結合的理論基礎又爲何呢?由上文的討論知道既然衆生一念心性具足法界諸法,則所念之佛即是自心所具所造[61],雖口稱他佛名號,不過是念自心中之本性佛。西方極樂雖在十萬億佛土外,其實那隔方寸之遙?若能依此實相之理而念佛,則能念即是所念,一句佛號即是自他和合之佛號,感應道交不從心外而得,往生極樂又豈是份外之事?《妙宗鈔》雲:
法界圓融不思議體,作我一念之心,亦複舉體(即此一念心)作生作佛,作依作正,作根(能觀)作境(所觀)。一心一塵至極微,無非法界全體而作,既一一法全法界作,故趣舉一即是圓融法界全分。既全法界,有何一物不具諸法[62]?
上文中所言,既然無一物而不具諸法,則不但我心具足極樂之主、伴、依、正,乃至我「身」當下亦具足極樂之主、伴、依、正,反之亦然。故我舉起一念萬德洪名時,豈止口念心憶而已?更是全身上下,乃至全法界亦皆隨念。如是念念正觀,一切身心所造無量宿罪那有不滅之理?伏斷見思,更侵無明乃至圓頓成佛,又那有不能之事?《淨土生無生論》中,傳燈大師亦衍申此理謂:
法界圓融體作我一念心,故我念佛心全體是法界。論曰:行者稱佛名時,……一心不亂時,散心稱名時,以至見思浩浩……全體即法界。故法智大師雲:法界圓融不思議體,作我一念之心,亦複舉體作生作佛,作依作正。若然者,余心尚是,況念佛心乎?是故行者念佛之時,此心便是圓融清淨寶覺。以此妙心念彼阿彌,則彼叁身何身不念,求彼四土何土不生?但隨功行淺深,〔而分〕品位高下耳[63]。
上引文中所謂「行者念佛之時,此心便是圓融清淨寶覺」者,正是指出持名念佛中,所自然具足的不可思議妙用,雖然行者不參究、不觀想,只要念念直心念去,則全法界之心體念念與性具彌陀無上善妙覺體相應,不但叁身總念、四土隨生,伏斷見思乃至圓頓成佛亦是不假他得現成之功。故上第叁章第二節中引《要解》之語雲:不論事持、理持皆可持至事一心乃至理一心[64]。又雲:不勞觀想不必參究,當下圓明無余無缺[65]等語。《圓中鈔》亦雲:事一心、理一心乃至事理相即一心可也[66]之類,皆是真實不虛而確定可以理解的。也就是說,行者既使無力觀想依正莊嚴,無能體究諸法實相,只要能念念懇切地念佛,即是順于法界圓融不思議理具事造妙覺圓明之心體,念念相應即念念得益。在事相看雖只是「持名念佛」而已,而當下即是不可思議的「實相念佛」!此時持名念佛與實相念佛是統一而無二無別的!《妙宗鈔》稱此爲「即心念佛」,彼文雲:
爲令即心見佛法體(即法界圓融不思議體),以此現因而證當果,故以心佛同體名心是佛,觀生彼果名心作佛,意在「即心念佛」及令慕果修因[67]。
又雲:
心感諸佛,心即諸佛,以是義故,知可即心而觀(念)彌陀。心尚能作諸佛,豈有不感于彌陀?心尚即是諸佛,豈不即是彌陀[68]?
所謂「即心」,是指當下行者這一念能念之心體,及所念之彌陀名號、功德、本願、相好光明乃至依正莊嚴等,皆是心佛同體的法界圓融理具事造之妙覺圓明心體。故持佛名號之時,能念之心即是所念之佛號,所念之佛號亦即是能念之心體,行者念念專念,乃至散心而念,皆念念不空過[69],念念返熏本覺之心體。如是即心而持名,雖未得現前大用,而出口入耳持名之功德自在念念中滋增矣!如是持名而即心,雖是至簡至易之事行,而上上根人不能踰其阃,下下根人亦可臻其阈,橫赅八教[70]豎徹五時[71],任運逍遙豈居份外,到家之辭何須再舉。淨土法門,千經共贊,萬論導歸,而持名念佛一法,更是世尊無問自說,數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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