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考慮怎樣才能夠找到一個學本領的地方呢
只有離開這裏,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要闖出去,已經受了戒,興許見到大寺廟,可以去挂單居住。一天,天還沒亮,就橫下一條心,從佛學院的側門偷跑了。走到峨眉縣城天已大亮,又怕熟人發現抓回去,只得從城牆邊埋頭快跑。過了縣城稍大膽一點,但走了半天肚子已餓得難受,眼前直冒金花,到路旁人家去討到一點殘湯剩飯吃了,又向著樂山邁進。下午時分到達樂山,隔江望著兩座大寺廟,一個是大佛寺,一個是烏尤寺,踏上一條順江而下的扁舟,得到船夫的照顧,不一會兒就到了上烏尤寺的岸邊。舍舟登岸急向山寺攀登,在暮色降臨之前趕到寺的客堂。頂禮後被照客師指定在旁邊坐下,經過知客師詢問了一番,就送進了行腳僧挂單的上客堂。還是一個大通鋪,指定了一個坐臥的位置。不久來了一位老和尚問明原委,叫我到齋堂去用齋之後,我向老和尚乞求收留我在這裏住下。他問:“你燒香掃地的事情都會做嗎
”我答:“都能做。”他又說:“我這兒有一位很有學問的法師,你願去侍候他,求得他教你讀書麼
”我聽說是一位很有學問的法師,便欣然答應了。他說:“這位法師,就住在寺後面的觀音殿樓上,你也住在那兒去,一面侍候法師,一面照顧觀音殿的香火。”接著,我就搬到那兒去住,每天除給法師打水掃地,磨墨看他練字,閑余時他給我教點書,我抽空打掃觀音殿,遇有人來觀音菩薩面前祈禱,就幫助燒香敲磐。
日子過得真快,我跟著法師練字讀書,倒有些進步。法師的法號叫“遍能”,聽說他曾從北平高級佛學院攻讀卒業歸來,是本寺方丈傳度老和尚培養的繼承人。不料在1934年秋天,重慶華岩佛學院,聘請他去當教務主任,他接了聘准備去上任。我聽說這個好消息後,向他請求帶我去上學,我仍然繼續侍候他,又求方丈和尚幫說情,他終于答應了,我真是喜出望外。
在秋高氣爽的一天,遍能法師帶著我買了下重慶的輪船票,過幾天就到了重慶華岩佛學院,也讓我入了學,老師較多了,課程也較多,開始聽到“因明”這個名詞,但不知道它的內容。學院按班級學習,不需繳夥食費和學費,學習成績考得好的還發點獎金,除開侍候遍能法師,我就是專心讀書……。
到了1937年夏天,看到報上登載“北碚缙雲山上的世界佛學苑·漢藏教理院招考新生的廣告”,這時我才十七歲。從報紙上還知道“七七”蘆溝橋事變的消息,日本鬼子侵入了我們祖國神聖的領土,不願當亡國奴的社會呼聲,一時甚囂塵上,在讀書保家衛國澎湃心情驅使下,求得遍能法師的同意,我同一些同學去投考漢藏教理院,經過考試被錄取了。
漢藏教理院開學了,老師更多,有海內外著名的太虛大師任院長,有法尊等有名的法師、先生們授課,在許多課程中設有藏文、因明等。這裏也不收夥食費和學費,每月成績優異者,還得獎勵叁、五塊錢,也解決了零花錢的困難。
法尊法師在授藏文課的同時,還講《西藏政教史》課,自然就講到西藏因明學特別興盛的情況,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對我逐漸誘發了對西藏一種欣羨的特殊興趣。
一直學到1941年,快畢業了,畢業後往何處去
卻是我思想上一個新的考慮,日寇對大後方重慶的狂轟濫炸,搞得人心惶惶,對日寇的侵略蹂躏,卻極爲憤慨!無能的遷到重慶的國民政府,在緊急關頭,也發出開發邊疆的號召。
到1941年,我們舉行了畢業典禮,我被聘到合江法王學院教書,但盼望到西藏深造藏文和因明學的願望,卻一直萦繞于懷。然而路途遙遠,困難重重,又怎麼能夠實現自己進藏深造的願望呢
到了1943年冬,碰上蒙藏委員會招考遊學西藏公費僧的機會,我同我的同學善化去投考,被錄取並發了旅行護照和旅費,我們遂于1943年冬天,由重慶出發,經成都等地踏上了西康省政府的轄區,就是人們說的進了草地,其實是進入了人煙稀少的萬裏高原。
經曆了無數艱辛,終于到達西藏的古城拉薩,即設法進入格魯派大寺之一的色拉甲絨康村,加入藏僧的行列,起藏名永燈嘉措,我開始學習藏語文和因明學等。學習中遇到的困難,做爲一個漢族學生,是可以想見的。
二 實現了進藏深造的願望
在藏傳因明學大海裏,我象—葉扁舟在漂浮。剛從天府之國,來到異土風情的邊陲僧侶最高學府,首先碰上的是語言文字都是藏族的,還有日常生活不習慣、規章製度也都是藏式的,我必須首先學會這些,適應這些,才能生存下去,進行學習我盼望學到的知識,其困難程度是不言而喻的。
“要學唐玄奘當個翻譯佛經的人。”這是拜別母院法尊老師時,他對我們的諄諄教誨,他特別語重心長的一再叮咛,西藏是我國的西南邊疆,現在還保存著不少從印度輸入的有學術價值的典籍,也有不少品學皆優的喇嘛老師,你們要注意刻苦學習我們漢地還沒有翻譯過來的“因明”,這對我們漢傳因明,將有較大的補缺作用。
我帶著這個教導,思量著我的學程,肯定地認識到,只有按寺製規定的一切去進行,才能保證不發生意外的遭遇。就這樣,在寺裏師傅的幫助下,我邊學藏語文,加入按學製考格西學位的低級班——初級因明班,遵照死讀硬背並進行辯論的學習方法,進行“因明”學習,還得學會燒牛糞火熬茶揉糌粑一套生活方式的操作。
一年後經過堪布的當衆辯論考試,升一個班級。就這樣,我在學習中的困難逐漸減少,教書的老師也爲我的進步而高興,並得到老師們的鼓勵。因此,我的學習勁頭越來越大,有些藏文書自力鑽學也能弄懂,對老師的講授更專心聽講,更積極參加辯論。因爲有學漢文的方法作基礎,回到自己的小僧舍裏,也鍛煉藏文寫作,摸索初步的翻譯,這一小小的嘗試,增強了我苦鑽苦練的毅力。
在1947年,我通過了紮倉的辯論考試,接著又通過放帕卿考試(即學完五部大論之一的《現觀莊嚴論》考試)。學習參考的藏文越來越多,我的自學鑽研能力也已大大提高,因爲沒有時鍾,在一盞油燈下往往是苦讀到深夜,甚至幾乎讀到天明,讀書的快樂仿佛進入甜滋滋的蔗境。
到1949年,西藏噶廈政府中的親英美帝國主義分子,妄圖分裂祖國,掀起一幕“逐漢事件”的醜劇,一時恐怖的氣氛籠罩了拉薩,連駐藏辦事處的官員,都在被逐之列。幸虧我一直勤奮學經,得到執事的認可,我報名參加了叁大寺在距拉薩步行兩天路程的饒朵寺一年一度舉行的冬季“因明大辯論會”。曆時是—個半月,得到紮倉堪布考試批准。這一去同叁大寺兩千多名學僧進行因明大辯論,在那僻靜的窮山垭裏,除開讀書辯論,再沒有什麼外來幹擾。
在藏曆十二月底,冬季因明大辯論會結束,我又隨寺學僧們背著書箧返回色拉,又經過紮倉堪布的會考。這時聽說“驅漢事件”已基本平定,並聽說共産黨解放軍已解放了除西藏的全國大陸,已成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政府,正在准備解放西藏。這是一件多麼令人興奮的大事啊!難怪我們還在參加饒朵寺的因明大辯論會時,一天淩晨,西藏地方政府的重要官員,在凜烈的寒風中,輕騎簇擁經過山坡下的绛麥地方。聽說達賴喇嘛也便裝輕騎而來,我跟著其他的學僧蜂擁下山,混在人群中攔路朝谒達賴喇嘛,見他風塵撲撲給我們這些學僧摸頂說:“爲了西藏的宗教政治,我們暫去卓摩亞東……。”
我的心情又是喜又是懼,喜的是西藏快獲得解放;怕的是西藏親英美分子,爲了策劃抵抗解放西藏,是否會發動一次血腥的屠殺
……但事情已到了緊急關頭,爲了弄明情況,我冒著風險從色拉寺跑到拉薩,鑽進平常熟識的一戶青海商人家。聽說西北軍政委員會派遣了以達賴喇嘛的大哥諾布爲首的勸和代表團已到拉薩,目的是勸說達賴喇嘛,接受和談解放西藏,不料諾布也隨達賴喇嘛逃去卓摩亞東了。只剩下該代表團的秘書遲玉銳等幾個人,但被西藏警察監視住在翠南街的一間僻靜的房子裏。聽遲帶信說,如果打聽到你還在色拉,叫你無論如何去見他一面。我從青海商人家走出來,夜幕已經下降,我是全付喇嘛裝,用披單纏裹著頭面。我盡管不曾與共産黨人有過聯系,但考慮到我是一個中國人,出于一種純樸的愛國熱情,也不忍心看著西藏這塊中國的神聖領土,被帝國主義分子霸占去。意識到曾在拉薩的漢人,多被西藏噶廈政府趕走了,老遲既然點了我的名,要我到他的住處去一趟,說明現在老遲是處于極端困難的時候,一定需要人幫助,我不能考慮更多,即使犧牲又算什麼!在夜幕中我警惕地趕快走到老遲的住處,四面一看,警察警戒森嚴。我急步登上那幢房屋的二樓上,見到兩叁個異鄉人,正在一盞暗淡的油燈下吃飯,我趕快向他們報了姓名,一個人說,“你趕快離開這裏,明天在那青海商人家見面。”我們談了這幾句話,我飛快下樓,叁步當做兩步就穿過街心,消逝在夜幕中。雖然心裏還感到忐忑不安,但已平安走過警察的封鎖線,邁開步子就朝色拉寺回跑,很快就鑽進我那小小的僧舍,並沒人發現我的行蹤。
翌晨拂曉,我趕到拉薩約會的那個青海商人家,等了不大一會兒,老遲來了,我們再次見面。他囑咐說:“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同你見過面,你就注意社會、官方、寺廟的動向,下一次在另外一戶商人家見面。”
開始,我與老遲每次見面,就預約下次見面的時間、地點,過了些日子彼此才有進—步的了解,我也向他傾吐了真實愛國的熱情,他慢慢對我也才減少了懷疑。
在緊張的生活中,轉眼間到了1951年,聽說噶廈派了以阿沛爲首的和談代表團去北京,協商和平解放西藏的事宜,等到中央人民政府與西藏地方政府談判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議在北京簽字的消息傳來,老遲從他們的電臺收到十七條協議的條文後,他拿著電稿在約會地點見到我時,大膽地說:“快設法找擦珠活佛同你把這電稿翻譯成藏文,由我親送到噶廈去,相信這以後,他們再不敢找我的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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