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煩了……。”
我在注視藏方動向的同時,還是照舊學習,忽然聽說,按照十七條協議的規定,張經武代表經印度來到亞東,見到了逃到亞東的達賴喇嘛,正式代表中央人民政府交給十七條協議的正式藏漢文本,並勸達賴喇嘛返回拉薩,張經武代表、阿樂部長等先行來拉薩。老遲囑托我聯絡在拉薩的青海幫,四川幫,回幫,北京幫,雲南幫的商會負責人,聯合起來在拉薩西郊的接官廳,舉行一個隆重的歡迎會,我出面與這些幫的負責人斡旋,在老遲的授意下,把這個歡迎會組織起來了。
張代表等平安到達拉薩後,噶廈政府安排張代表等下榻在“赤門”那個貴族房裏,照例派了些警察保護。
由老遲引薦,我去拜會張經武代表,他公務繁忙,由阿樂部長接見我,作了較長時間的敘談,最後他給我簡單談了一點革命道理,叫我有困難就去找他,經常去他那兒擺談。
從此,我與他們保持較密切的聯系,我仍然照常回寺學習辯論因明。因爲同他們接觸,使我長期以來,思想封閉的無知,受到無産階級革命理論的啓迪,對于祖國這個概念,産生了新的認識,對“爲人民服務”,這個概念,才逐漸有些理解。
到了1952年初,見到阿樂部長,他說:“你這下該體會到我們共産黨與國民黨的不同了吧
我們是以解放受壓迫受剝削的人爲宗旨的,我們和平解放西藏,是爲了幫助藏族同胞發展經濟文化的,你是一個懂藏漢兩種語言文字的人,我們成立了一個西藏軍區編審委員會,專做文字翻譯工作,已經邀請了擦珠活佛等參加工作,你如果願意也歡迎參加,你覺得怎樣?”我說:“我在寺裏的學習,還沒結業怎麼辦
”他說:“每天辦公的時間不長,你仍可以回去學習,可以兼顧嘛!”我慨然答應願意參加工作。
在1952年叁月初,我正式參加了編審委員會的工作,每天下班較早,就趕回寺參加學習辯論因明,保持了半工半讀的狀況。到了1954年,因工作逐漸開展,翻譯任務越來越重,領導一再教育我是否可以退學,搬到機關裏食宿工作。我經過一番思想鬥爭,認爲退了學只不過考不成格西學位罷了,而文化工作還是離不開書本。自修也是一條自學的道路,于是把我的想法回寺向老師禀告了。教經的老師考慮之後,同意我到拉薩參加工作,但寺中退學的手續還需要辦,我只好送了些大洋,請老師向各方執事言明准許我退學的請求。把寺裏退學的手續都辦妥後,我把曆年購置的藏文書,雇了兩個人替我背下來。單位上給了我一間房子,就算是我的家,把書籍都堆放在裏面,除開上班,我就讀書,遇有難解的地方都集中起來,抽星期天去看望老師的機會,請教他。
就這樣,我還是沒有放松對藏傳因明學的鑽研,有時也試譯一些。1956年編審委員會合並到西藏日報社,1957年成立藏文編輯部,領導叫我擔任翻譯科副科長,管理翻譯藏文報紙的業務。工作雖然增加了,面我自學藏傳因明學仍堅持不懈,因爲在實際工作中,我體會到它對我的翻譯工作有很大的幫助。因此,除了自學因明,還得鑽研藏文文法等,不如此,就難以勝任發展了的複雜翻譯工作。
後來,又叫我擔任藏文編輯部代理副主任,管理藏文編輯部的藏文業務,主任、總編輯都不懂藏文,他們也不管藏文業務。
我看藏文書的時間只有晚上,而藏文書都是藏式經書,報社有些人晚上看到我老呆在宿舍裏看書,他們不了解情況,說我在宿舍念經,所以每到藏編部開會時,他們給我提意見,說我還在搞“封建迷信”,當面雖曾加以辯解,他們硬說我是“走白專道路”,一遇開會我就成了批判的對象,從而使我在思想上無形中背起—個沈重的包袱。
到1960年,我因審一篇支持剛果電影周的消息,在“支持剛果”的藏文稿上,翻譯成了“支持支持剛果”,就是多了一個支持,便說我故意搞破壞,藏編部一些人不同意對我的這一指責,把那些人也說成我的同夥,誣陷我搞什麼“反革命集團”,說我是這個集團的頭頭。就這樣,區公安局幾個人來到我宿舍,出示逮捕證要我簽字,我拒不簽,強迫我帶上手铐,帶到看守所審查,這一下,就被關押在看守所十四個年頭。
在這不短的監獄生活中,說是無産階級專政下不許亂說亂動,反複提審,要我交出“反革命集團的組織、綱領”,我深感冤屈,哪有什麼“反革命集團”
哪有什麼“組織”、“綱領”等,真是一個兔兒頭上長了角的奇談罪狀,我深感“他日座上客,今日階下囚”的悲慘處境。
在獄中,除背土、石等苦力勞動外,還要我給翻譯文件,真是有苦難申,直關到1974年,我忍無可忍了,覺得“黃河也有澄清日”,爲什麼我這個案子就沒有盡頭呢
我的思想因而鑽進了死胡同,我向公安局的幹部申訴,如果認爲我確有罪證就槍斃了吧!如果認爲沒罪就釋放吧!這樣把人關住何時才是個盡頭呢
!
公安局的幹部,也說不出什麼理由,再不好關下去了,乃于 1974年宣布我無罪釋放。關過監獄的人回到社會上連工作都找不到,公安局才叫我留在六處,給他們做雜工,是一級普工待遇,好在每周可回一次家。到了1975年冬天,公安廳行政處的一個科長,乘一輛北京牌汽車,來接我去公安廳的“五·七”農場當管理員,管理農場的生産,一直住到1978年。我以爲這一生就此完了,不料在四月的一天,公安廳的行政科長,坐了一輛北京牌汽車來,叫我馬上收拾行李同車回拉薩,幹什麼他說他也不知道,弄得我滿腹疑慮,是不是又要把我關進監獄呢
……。
到了公安廳,叫我馬上去政治部,我去見到負責幹部,她說:“你馬上去區出版局報到,這是你的行政介紹。”拿了這張行政介紹,內心才泛起一線希望,再無法考慮別的問題了。
趕快跑到區出版局辦公室,等候已久的局幹部和區宣傳部的幹部,有點生氣地問:“你爲什麼才來
”我答:“接我的汽車才從農場把我接回來,取了介紹信馬上就跑來了!”他們才息氣的樣子對我說:“你從今天起就是我們編輯部的編輯了,但是要你明天就坐飛機去成都,聽說要編一部什麼辭典。”我說:“我在農場當管理員時的帳還沒有結算怎麼辦
”他們說:“我們去電話通知公安廳,晚上由公安廳行政處替你結算。”時間是那麼緊迫,回到家,聽說妻子到日喀則探望嶽母的病去了,女兒上學還沒回來。翌晨,接我去機場的汽車來了。我把一兩本書和一套換洗衣服塞進一個小麻袋就上了車,去接同伴欽饒威色。汽車很快向機場馳去,心裏還搞不清是怎麼一回事,上了飛機思想上還糊塗思索亂猜……。
叁 人生道路上一個大的轉折
我是第一次坐飛機,也是叁十多年來第一次回成都,在機艙裏安穩的坐著,系上安全帶,合上眼,思緒萬端湧上心頭,想到“共産黨的天是晴朗的天”,“共産黨來了苦變甜”這兩句曾聽慣的歌詞,同時又回憶起以往的冤枉遭遇,形成了一對矛盾心情,應該怎樣理解現實生活象叁菱鏡中所顯現的影像,成了我探索的奧秘。
飛機很快到達雙流機場,有兩個人高舉著找“楊化群”、“欽饒威色”的牌子,在擁擠的人群中我們急忙走過去同他們打招呼,問了幾句話就叫我們上了他們的汽車,顧不得談什麼,汽車就一溜煙向成都飛馳而去。一會兒到了錦江賓館下車,被他們引上電梯,安置在一間高級豪華的客房,真是浮想聯翩。
次晨,通知到會議室開會,見到四五十個人會聚一堂,由國家民委負責人薩空了主持會議,首先傳達了中央領導人鄧小平、方毅、烏蘭夫的指示,要求與會人員同心協力,編纂一部《藏漢大辭典》。任務艱巨而光榮。連續討論了好幾天,討論的內容是,如何盡快編好這部大辭典和編寫的方向、方法等問題。最後,由主編張怡荪教授宣布人員分工計劃,叫我負責編寫藏傳因明著作中的詞彙,我愉快地接受了任務。當時沒有藏文參考書,只借到一部《因明學名義略集》。在從中收集詞彙的同時,四川省民委領導人,要求負責專業的人在民委作講座,首先叫講因明。我只有按照僅借到的《因明學名義略集》這個藏文本講,因爲聽講的人較多,藏文接受能力也不同,要求我翻譯成漢文作輔助材料,就這樣,我邊編寫、邊講課、邊翻譯,重新開始了我公開合理地研究藏傳因明學的工作。繼而,張教授把他收藏的藏文《丹珠爾》中的《因明著作》都借給我,還借給些漢文因明書籍。這樣,我住在叁洞橋民委招待所的一間小屋裏,看呀!寫呀!萌發了重整曾被扣上“走白專道路”舊業的思想。
1980年初,忽然從《人民日報》上看到中國社會科學院招考研究人員的廣告,我反複仔細地讀了這個廣告,衡量我具備的條件與廣告中的要求,想到編完大辭典後重返拉薩工作,也不會得到使用,回想幾十年在拉薩苦讀的悲慘下場,我對自治區那些領導人,從心底裏有些厭惡!
于是,我暗下決心,報考中國社會科學院招考的研究人員。但是,又不敢給辭典組同事們談這個想法,白天照常上班,晚飯後,我—個人躲在宿舍,按招考廣告的要求,我自己選了《藏傳因明學》的題目,就在我手裏的藏文因明書中,找呀!尋呀!翻譯呀!寫作呀!自下決心後,晚上連覺都不睡,困了就在書案上伏一會兒。這樣艱苦的工作到了正式報名的前夕,才把報考的論文等複寫完,清理了一份裝在一個大文件袋裏,翌日,我還是照常上班,利用工間操的一點時間,偷偷抱著文件袋,飛跑地穿過幾條胡同。到了招考辦公室——四川社會科學院。看到院子裏擠滿了報考的男女老少,我請他們讓給我一條路,我擠進報考辦公室,那兒接受報考的負責人,看到我這個其貌不揚的老漢就問:“你這個老師傅來幹啥
”我答:“我也來報考!”她說:“把你的報考材料交來!”我恭恭敬敬地把帶去的文件袋交給她,她拆開文件袋一一登記,最後,她盯著我說:“你報名的資格夠了,請留下通訊地址,等以後便于通知你!”就這樣,我又飛快地跑回辭典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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