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日記
不舍衆生 1990.7.16~1990.7.31
七月 十六日 星期一
上個月在美國,得知南京棲霞山的棲霞佛學院因經費問題將停辦,我有心支持並複興,今特提出議案,希望“佛光山宗務委員會”能在會議中順利通過。
目前臺灣佛教真可用“朝氣蓬勃”來形容,到處都有人弘法講經,對布教師的素質、涵養、德行,逐漸成爲度衆的要件。中國佛教史上,出家人都要經過甄試的,如:唐時玄奘大師要求剃度,因年齡太小而未予錄取;宋、明、清各朝的出家人,也都要背誦幾部經論方算合格。現在活躍于各處弘法的布教師,若沒有經過佛教學院的教育,就如密醫,不爲人所信賴一樣。故佛教複興之道在于人才,而人才之訓練在于教育。不忍棲霞山佛學院停辦,除了心懷對母校的感恩之情,更思及大陸佛教複興需要人才,我很有心給予支持,但因緣能具備嗎?
晚,大慈庵舉行“布薩”,住持依谛法師請我出席指導,最近我在國外的時間較長,大部分時間都被信徒分割去了,如果有空檔跟徒弟在一起,我總是非常珍惜。我現在最遺憾的是沒有師父,榮辱無人共享的孤獨感,有時會讓我有“人生所爲何求”之歎。
“大慈庵”和“大覺寺”是佛光山人衆最多的地方,故佛光山的事業中心在大慈庵和大覺寺。俗雲“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精神相依,思想一致,是大家共處的原則。清淨、平等、和樂的身心是大家追求的生活方式。爲維持大慈庵和大覺寺甯靜的氣氛,決議下班時間不接電話,公事電話以叁分鍾爲限。並設立巡察製度,隨時糾舉人衆行爲、言行的錯失。上下有序就是倫理,佛門是非常注重倫理的團體,如何讓“佛光山的形象更好”是大家目前最重要的課題。一個團體的成就,自有使其成就的紀律。
“對常住要愛護,不要任意批評。
對道業要精進,不要懶惰懈怠。
對學業要努力,不要放逸因循。
對事業要開創,不要茍且偷安。”
語言是溝通感情、傳達思想的工具,但不得體的言語或過多的音聲,常是是非煩惱的因由,故佛門常讓我們要“少說一句話,多念一聲佛”。還有維摩居士的“一默一聲雷”都是很發人深省的棒喝。
蘇格拉底非常善于演說,以教人如何講話爲職。有一位青年前來請他教導演說,並說明演說如何重要雲雲。蘇格拉底等他說了半天以後,向他索取兩倍的學費,青年問爲什麼?
蘇格拉底說:“因我除了要教你講話以外,還要教你如何不講話!”
俗雲:“一言折盡平生福”,謹言實在是修身要件。
七月 十七日 星期二
普門中學最近向縣政府投書,抗議到佛光山來的車輛,停車時都侵犯到他們的操場。爲解決佛光山的停車問題,縣政府土木科及警察局人員今來山會勘地形。縣長建議廢止放生池,然後在原地建一座四層樓的立體停車場。此工程規畫需費一番精神,心平和尚等又要一番辛苦了。
吉廣輿老師下午爲我的著作常爲人盜印,特來請示。目前佛光出版社的書籍,在坊間經常被盜印。我對社會不尊重智能財的觀念,實在不敢茍同,尤其是《星雲禅話》一字不漏的翻版,如此姑息的作風,有關當局真沒有方法可以遏阻嗎?
畢加索對冒充他作品的假畫毫不在乎,從不追究,最多只把僞造的簽名塗掉。有人問他爲何不檢舉?
畢加索說:“我爲什麼要小題大作呢?作假畫的人不是窮畫家就是老朋友,我是西班牙人不能和老朋友爲難,而且那些鑒定真迹的專家也要吃飯,那些畢加索假畫使許多人有飯吃,而我也沒有吃虧。”
是否出版業的人都要有如畢加索的心胸?
晚,與參加“財務講習會”的徒衆座談。
開源節流是管理財富的原則。在佛光山理財的人,除了有因果觀念外,更可貴的是不貪不私,點滴都爲常住。佛光山目前最急于要樹立的就是財務的健全與人事的公平。別分院要建立預算製度,教團中不可有私有財産。佛光山從開山來,在經濟方面每天都是在“日日難過日日過”的情況下度過,到現在才稍穩定。心平和尚常和我說,希望第二代的徒衆,能在有計畫、有製度的財務體系下,量入爲出。
在財務上,目前必須籌措的是“西來大學”的遠程計畫--建校經費。大家又要有多年的辛苦。
在佛門有些人,總認爲貧窮才是有道行,談“錢”就認爲很粗俗。除非一個人不做事,要做事就離不開錢,金錢是學道資糧,是很現實的一個問題。如何將信衆布施的善財、淨財、聖財,好好用在佛化事業上,才是值得關心的事。
心定在西來寺繼慈莊法師擔任住持,最近從西來寺每隔一段時日就傳真一份心得給我,前後已有萬字左右,可見其用心。有些別分院的住持,一年也難得給我只字詞組,我也樂得清閑,所謂叢林無事即興隆。
七月 十八日 星期叁
常有信徒會問我:“大師!您爲何有那麼好的佛緣善根?”
我有一位很了不起的外婆,她在我心目中是個偉大的人物,她每次到寺廟裏拜佛,總不忘將上供後的供品拿回來給我吃,有時是幾塊餅幹、幾顆糖果,或是一個橘子、一根香蕉。我今日有如此好的佛緣善根,實歸于從小就吃這些供品而與佛結緣,這都是外婆那份虔誠的供養心深深的影響著我。
因我從中受益,所以我非常鼓勵佛光山派下的各別分院,在法會或有聚會時,要將結緣品分給大家共享,我們吃的是禮佛、敬佛的心意,而非物質。
這兩天我一直打電話到彰化,想跟剛從美國回來的鄭金德博士連絡,但一直打不通,今天好不容易打通了,接電話的是一位女士--
我說:“請問鄭金德博士在嗎?我想跟他講話。”
對方回說:“他人不在彰化。”
心想:我要跟他“講話”,怎麼變成“彰化”?或許我不標准的國語,對方聽不懂。所以我就用不靈光的臺語再問道:
“請問鄭博士在嗎?我要加伊(和他)講話。”
對方又說:“我這裏是員林,不是嘉義。”
怎麼臺語的“跟他”變成“嘉義”?
搞了半天,還是沒有連絡到鄭博士。
下午,北海道場的人爲北海道場將改爲男衆學部的事,對我說:“師父!如果方便,能否爲我們男衆學部開開智能?”
我停頓了一下,不禁問道:“怎麼開法?”
他們:“就是集合職事,來開一次會呀!”
這一次是我把“開一次會”,聽成“開智能”。
“好人歌”--
“惡人罵好人,好人不答對;
惡人打好人,好人只躲避;
不論大小人,好人不得罪;
不論大小事,好人合天理;
富人做好人,陰功及後世;
貴人做好人,鄉黨不咒詈;
貧人做好人,說甚千頃地;
賤人做好人,不數王侯貴;
少年做好人,德望等前輩;
老年做好人,遮盡一生罪;
弱漢做好人,強人自羞愧;
惡人做好人,聲名重千倍。”
七月 十九日 星期四
今起將到各別分院去巡視。滿德和滿義,一個負責信衆部知客,一個負責《佛光通訊》的采訪,對工作盡忠職守又任勞任怨,平常少有機會親近我,故特找他們與我同行。
首站到壽山寺,途中景物與一九五叁年我第一次到高雄時不可同日而語。壽山寺是在一九六叁年興建的,猶記昔時七賢叁路的盛況:佛誕節遊行時,信徒的鞭炮長得可以在馬路上繞兩、叁圈,點起火來,煙霧濃得看不清對方的行人……。想著想著車子已到壽山寺,我前後上下繞了一圈,都看不到一個人。十分鍾後,只好上車離去,車子發動時,才看到一個徒衆從裏面跑出來,還來不及跟我打招呼,我的車子已經開走了,這種事先不通知的“臨檢”,可以試行。
十時五十分到達普賢寺,先到樓下的佛光書局繞了一圈,並請杜惠珍經理有空時,爲西來寺的寶藏館添購些較精致、稀有的佛像或寶物。
與普賢寺的住衆談到,此行從西來寺回來最大的感受是:要取消辦公室。佛門的事情太多了,有佛堂、齋堂、客堂、廚房等,要注意到的層面不是躲在辦公室就可以解決的。辦公室是策畫、作業用的。
一個人要偉大,不是自己口說的,而是要大衆肯定。在團體中要突出,要出類拔萃,除本身具有條件外,形象的樹立要靠時間來孕育,故凡事要耐煩不著急。
師兄弟相處,彼此要包容,不要嫌。要合作、協調、互相提攜,所謂“集體創作”、“集思廣益”,都是集合大家的力量完成的,能同甘共苦的團體才能發揮力量。
下午叁時叁十分抵慧慈寺。徒衆提到山上人事輪調製度。一個人的成長要時間來培養,流動的水才會清,人常調動,人事才會健全。禁得起搬動的樹才易茁壯,大家藉調動機緣而能多方面學習,也是一種充實方式,凡是佛光山弟子都應非常支持這種雲水式的輪調製度。
慧慈寺的文教氣息很濃厚,信徒也很發心熱忱,好好珍惜這份地緣,在度衆之余,仍要安排時間自修充實。負責慧慈幼兒園的邱香老師是在佛光山的育幼院長大,因身體不適,向我要求辭園長職務,我允其請假好好到醫院去檢查身體,休養一陣後再工作。她又說,對幼教工作已患了職業病,想要回佛光山工作。
想我出家五十年了,每天孜孜不倦于弘法工作,常苦于時間不夠分配,不夠用而遺憾。對我而言,從不知道什麼叫做“職業病”。
回程時,特地拜訪了陳順章居士,陳居士將是“中華佛光協會”善化分會的會長,和陳居士談及“中華佛光協會成立章程”,在座還有龍連心老師、高泉聖先生、陳榮霖夫人等多人。
六時抵福國寺。
依诠法師請示,想利用暑假期間,開辦“暑期知能訓練班”,時間是每天下午四時叁十分至七時。主要是配合一般職業婦女在下班尚未回到家的這一段時間對孩子的安排。依诠能如此關心到一般家庭的需要,不愧是學幼教的。
在福國寺慈航幼兒園任教的幾位老師,看到我總含蓄腼腆地站在一旁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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