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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席大師貢唐倉▪P22

  ..續本文上一頁師對這個消息並不關注,因爲他與國民黨沒有什麼關系,但出乎意料,他也被列爲特赦對象。首先有一個明顯的變化。他不再吃犯人飯了,而改吃一種“特赦飯”,一天吃多少報多少,保證供應。當時在平涼的甘肅省“四監”裏,關著兩個國民黨團以上的犯人,但特赦大會開過很久了,這兩個人也走了一個多月了,還沒有人來宣布釋放他。人們都莫名其妙,連管教幹部也不理解,還勸大師放寬心,心裏不要波動,大師卻平靜地說:“我本來與國民黨沒有任何關系,從未擔任他們的職務,釋放國民黨人員不會與我聯系到一起,這我心裏很清楚。我很坦然,談不上思想波動。”

  于是,大師繼續吃“特赦飯”,但釋放的事卻杳無音訊,一拖又是五年。

  但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1979年4月13日,大師被宣布特赦出獄。此時,發生了一件令監獄方面尴尬、大師卻說“很有意思”的事:釋放犯人要發“釋放證”,那是早已鉛印好的一張紙,擡頭空著,放誰就寫誰的名字。下面印著“因什麼罪,關押到什麼時候”等內容。大師在獄中一蹲便是21年,卻一直沒有確鑿的證據定罪,要發釋放證,一定要寫上是什麼罪,這可作難了監獄方面,怎麼辦呢?監獄方面無計可施,只好在釋放證上寫上“因長期關押”,並用“押”字蓋住已印好的“罪”字,以免尴尬。如不蓋住“罪”字,便是“因長期關押罪”,倒成了監獄方面的過錯了。

  大師至今忘不了4月13日出獄那天監獄內外肅穆的氣氛,他從監獄往外走,早已知道大師身份的犯人們,聚攏在監獄院子裏,默默地目送大師,有的招手,有的作揖。大師雙手合掌,微笑地向這些苦難未盡的犯人們告別,默祝他們洗心革面,早結善緣。監獄門外同樣聚滿了送別的人們,除了監獄幹部和他們的家屬,還有不少從附近趕來的群衆,他們是專來看看“活佛是什麼模樣”的,大師緩緩走過送別的人們,神情泰然,面容慈善,從他沈靜安祥的舉止,人們看不出常人那種結束21年冤獄之後的喜悅和興奮,大師真是一派“獲喜不驚,遇難不怨,滲透人生、大徹大悟”的聖者之風。

  大師登上停在監獄門外的一輛大轎車,同車的大部分人是因1958年甘南事件被判重刑、如今也被釋放的藏民。轎車駛離平涼,翻山越嶺,向甘南方向進發。想當年,大師被從蘭州轉押到平涼途中,車上荷槍實彈,車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不知外面是什麼景象。這一次,大師自由了,他隨著顛簸的汽車臨窗遠眺,但見四月的黃土高原,到處是一派寒冬盡逝、生機勃勃的春天景象,起伏的田野麥苗翠綠,村莊的四周、農家的莊前屋後,盛開著粉紅的杏花、桃花、雪白的梨花。公路邊,筆直的白楊在清風中搖動著圓圓的葉子;山坡上,瘦乏了一個冬天的羊群悠然啃吃著剛剛冒出的嫩草。眼前漢族農區的田園風光,雖與貢唐倉大師從小熟悉的草原牧區大不一樣,但他同樣感到親切而生動。世事滄桑,而年複一年,春天卻照例降臨人間,給芸芸衆生帶來多少歡樂、多少希翼。春光是這麼美好,而大師卻被無端剝奪了21年感受春天的自由!今天,春天終于迎來了大師,這是多麼令人高興的事啊!大師知道,是中國共産黨召開的十一屆叁中全會,恢複了實事求是的路線,才把春天還給了他。

  4月14日,大師回闊別20多年的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首府合作(解放前叫黑錯),被安排住在合作第一旅社。大師出獄回來的消息,就象輕靈的春風一樣吹遍了草原,幾乎是一夜之間,成千上萬的信民從四面八方湧到合作,爭相來朝拜他們朝思暮想的貢唐倉佛爺。當人們打聽到大師住在旅社二樓之後,立即把旅社裏外圍得水泄不通,木結構的旅社二樓及一樓到二樓的樓道,擠滿了風塵仆仆騎馬趕來的牧民們,激動的人們爭先恐後,拜見完的下不來,急著拜見的又上不去,其情之切,筆難描述。面對此情此景,大師不免感慨萬千:這各人山人海的場面他已有二十多年不見了,二十年,政治的狂飙沖跨了多少人人生的信念和心中的追求。而草原上這些質樸善良的人們,卻矢志不移、癡心不改,如此魂牽夢萦他們心中大慈大悲的佛爺,這是怎樣的一種信仰啊!“文革”中,曾發生過這樣一件事:一些造反派想把大師從獄中揪出去批鬥,卻又擔心大師出現後群衆對他叩頭朝拜,他們控製不了局面,最後只好拿著大師的照片去組織批鬥會。

  朝拜的人們川流不息地湧向大師居住的小樓,人不是越來越少,而是越來越多。州上的領導擔心起來,怕擁擠的人群擠塌了那幢土木結構的小樓,更怕出了擠傷事故。州裏派來一輛小車,以開會名義把大師接到公安處,隨後公安處長、副處長來見大師,寒暄後,他希望大師能在第二天的釋放大會上代表釋放人員講講話,大師說:“你們清楚 ,我不是叛亂的總後臺,怎麼能在釋放叛亂分子的大會上代表他們發言呢?”公安處長無言以對,只好“隨機應變”:“那就代表您個人講幾句,您在監獄學得好嘛 。”

  在第二天的釋放大會上,大師說:“我不代表別人,代表我自己講幾句。我坐了二十多年的冤獄,被抓進去時32歲,出來進時已經53歲了,說沒有怨言那是不真實的。但一想到一些出生入死打江山的老帥最後都冤死了,我覺得我受的冤枉算不了什麼。現在出來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佛教講因果報應,馬克思主義要人們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其實兩者都是講人的主觀努力的重要,如果一個人糾纏于往事不能自拔,那還怎麼往前走呢?更不要說去濟世救人了!”

  大師寬廣的胸懷,令當年一些愧對大師的當事人既慚愧又感動。

  在釋放大會結束時,又給每個釋放人員發一個“釋放證”。給大師的“釋放證”上,竟赫然寫著“因參加叛亂”的“罪名”。大師一看,嚴肅地對有關人員說:“二十年多年了,我有沒有參加叛亂還沒搞清楚嗎?還要讓我背這種罪名嗎?這個釋放證,我不能接受。”對大師這個理直氣壯的要求,主持會議的州委副書記是無力答複的。他只能誠懇地表示向省裏如實反映大師的意見。

  釋放大會之後,大師又被請到州委會議室開座談會,朝拜的群衆知道後,又扶老攜幼趕到州委,不顧一切地開門就來拜見佛爺。州委會議室自然不能成爲朝佛之地,盡管這是群衆自發、自願而來,但如果真是那樣,在撥亂反正正在進行、“左”的思想還比較濃厚的1979年,很可能又會作爲大師的一樁“罪過”。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大師只好悄悄離開,坐一輛小車繞道來到甘南民族學校。校長班智達以前曾是大師的秘書,看到大師突然出現在他家門口,真是又驚又喜,急忙將大師迎進家。在班智達家,大師剛剛吃了碗糌粑,朝拜的群衆又湧到了甘南民族學校,懇求在門口勸阻的幾位幹部讓他們進去看一眼佛爺,有的情急之中幹脆硬往裏闖,竟把攔阻的人都擠傷了。聽著信民們非要給他當面磕個頭才心甘的急切之語,坐在房裏的大師真想出去見見群衆,親自勸說他們回去,但他知道這樣一來人群會更擁擠,趕來的人會更多。最好的辦法,就是趕快離開這裏。于是,好多人把大師圍在中間,有的開道,有的斷後,奮力才將大師從人群中護送了出來。

  合作城裏到處是前來朝拜的群衆。顯然,不管住在哪裏,都會被發現。沒有辦法,大師只好悄悄住到城外的合作寺。

  但街上的群衆還在到處尋找大師,這些至誠至信的人們,什麼苦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見不了佛爺的日子。20多年了,他們朝思暮想的佛爺終于回來了,可一時卻難以見著,這是多麼令人傷心的事啊!如果能當面給佛爺磕個頭,再讓佛爺用手摸摸頂,他們心中有多大的痛苦和怨屈,也在那一磕一摸間煙消雲散了。

  人們沒有找到大師,卻在一處地方發現了大師在匆忙中留下的行李。于是,人群激動了,無數的人撲上去,很快把大師的行李“瓜分”贻盡:被子、毛毯、褥子、枕頭,被千百雙手撕扯得粉碎,你抓了一片,他拿了一條,人人就象見到了佛爺一樣,欣喜萬分。在信民們的眼裏,大活佛用過的東西吉祥萬分,如能拿一點供在家裏,那是一生的福份,可大師的行李畢竟有限,無法使成千上萬的人個個如願,沒有搶到一點的,便在大師坐過的地方不斷磕頭,或把大師走過地方的土,捧起來拿回家去。

  真像俗話說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大師住在合作寺的消息,很快又被群衆知道了。人們便又湧向合作寺。在這種情況下,大師只好按照省裏的安排,于18日下午離開合作,先到臨夏,第二天到了蘭州,被接到甘肅省委幹部招待所住下。

  第一個來看大師的是省政協秘書長沈求我。他們過去就認識,久別重逢,自然格外高興。沈求我告訴大師:省裏正在組織一個老幹部參觀團,大部分是在“文革”中受過沖擊的,共40多人,其中有四名省部級幹部,省上領導特別關照要請大師一起去南方參觀。

  大師說:“謝謝省上,還記得我!”沈求我說:“明天就要出發了,每個人的後面要有職務,不知您的事有沒有結論?”

  大師談了出獄和到甘南的情況。沈求我聽後著急起來:“這次去參觀的都是老幹部,到一個地方都要介紹,可怎麼介紹您呢?”

  事不宜遲。經請示國務院有關部門,晚上甘肅省高級人民法院一位副院長匆匆來到大師的住處,寫了一個“根據黨的政策和本人表現,給予公民權利”的結論。這個結論顯然留下了許多“尾巴”,言下之意,不是大師無罪,而是因爲黨的政策寬大、本人表現又好,才給予釋放和公民權利的。雖然如此,大師還是暫時默認了:就當這個結論是來應急的吧!大師的身份,最後被定爲“甘肅省政協委員、宗教界知名人士”。

  從1979年4月20日起,貢唐倉大師參加甘肅省老幹部參觀團,從蘭州乘火車南下,開始了他出獄以來第一次較大範圍的參觀考察活動。大師隨團陸續到達成都、重慶、武漢、南昌、上海、南京、杭州、蘇州、無錫等地,足迹幾乎踏遍祖國南方的名山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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