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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迷思 六、敞開之道▪P2

  ..續本文上一頁以及別人應當怎樣的教條,也不會因爲別人不合他的模式而想要改造或轉變任何人。如果我們決心依照自己的模型去改造他人,那我們是企圖以這種改造來自我肯定,來解除我們的疑惑。菩薩並不要改變誰,他尊重別人的生活方式,使用他們的語言,由他們依照自己的本性轉變,而不是讓他們成爲自己的翻版——不去改變別人須要強大的自律。菩薩會有強烈的沖動想告知人們事情應該如何,然而他非但不憑沖動行事,反而認爲沖動是自己須努力改善的缺點,是自己缺少安全感的表現——他不再需要那種強化物。

  所謂“積聚福德”之戒行,與對待實物的方式有關。由于菩薩在止、觀修持上的素養,他不會在喝茶時將茶杯打翻;他拿起茶杯,喝了茶,再好好地將茶杯放回去,沒有輕率鹵莽。《入菩薩行》(Bodhi caryavatara,又作《入菩提行論》)中述及當菩薩決定坐在地上休息時,他不會在地面的沙土上胡亂塗鴉;他不須躁動地娛樂自己,他只是坐在那裏,在地上亂畫對他來說是多此一舉。我希望你們不要太過認真,不是說你亂畫就一定修不成菩薩,主要的意義在于:假如你對環境有一分尊重,你會維護環境,不會任意加以毀壞;正如攝影師珍惜他的相機、教授珍惜他的書籍一樣,菩薩珍惜地球,不會輕舉妄動,他有“老狗”或“坐著的牡牛”那種氣概,只是穩重得體地坐在那裏,額外的動作是無謂的。當然,他可以很活躍也可以很安詳,但他不會意氣用事;他的行動都是從容不迫而且理性的——從容不迫是指不憑一時之沖動行事。

  菩薩之戒行是適當地對待地球、適當地對待自己的感官與心智,他不理會靈異現象或其他世界的事。忽視地球而去追逐靈異現象,就如同小孩子玩著在彩虹末端找黃金的遊戲。我們用不著操心宇宙界、天神界、靈異能力、天使與魔鬼的事,否則,我們可能反而對自己所在的物理世界懵然無知,而這將導致瘋狂。菩薩的明智可以由他如何直接對待地球測見出來。任何其他的事都是歧途。

  忍辱

  在我們討論第叁地之前,我願特別指出:菩薩趣入證悟的十階段應視作裏程碑——地圖上的參考點,而不是如生日、畢業等可資慶祝之事。在菩薩求道的曆程中,沒有頒發成就獎章這回事,每一階段——甚至最終的證悟——都如同一棵樹不同階段的成長而已。初地是非常令人震撼的經驗——突然爆發的喜悅,你發現自己可以是樂善好施的,是可以敞開的,但接下去的各地則較爲平淡。每一地産生一尖鋒,然後次一地逐漸浮現,你輕輕地跨越界限到達次一地的起點;探問自己所在之地次或排下各階段進程是輕浮無意義的,那是一條非常緩慢、漸進的長路。

  第叁地的安忍(Patience)波羅蜜多,特別關系到菩薩之不汲汲于成佛而發願救度衆生的觀念;安忍也表示放手一搏的英雄主義。與安忍相關的禅修是對治地盤觀念:真正並沒有哪一處該是你的或他人的地盤,每個人都是在無主的土地上。既然不爲追逐個人利益而求證悟,你不需要地盤,因此,你的空間變成公園、公共場所——無主之地。無主之地是自由地區,不受任何政府、法律之管轄,你在那裏可隨心所欲,無人能向你提出任何要求,因此不在乎等待,可以忍耐;因爲你沒有責任在身,故不須受時間的約束——那並非指不必理會時間的意思,而是指不被責任驅迫著必須在時限內完成某事。

  安忍不是指能夠承受痛苦,任人恣意對你施虐的意思。菩薩會打倒虐待他的人以保衛自己——任何心智健全的人都會如此做。事實上,菩薩的反擊只會更有力,因爲他不會但憑沖動或輕率地出手。菩薩有驚人的力量,因爲任何事都不會撼動他,他的行動鎮靜、審慎而堅持到底;他不感覺到受威脅,因爲他與別人當中留有空間,但絕不掉以輕心;他勘察整個環境以找出需要對治的事物——在無人管轄之地,忍耐與適度的謹慎均屬必要。因此,菩薩可以如猛虎般躍出來撕你、咬你、壓碎你。傳統的倫理或愚人的慈悲不能阻礙他的行動,他勇往直前,須要征服的他征服,須要摧毀的他的摧毀,而須要歡迎的他歡迎。

  習慣上所認爲的忍耐是非常和氣地等待,不發脾氣,壓製你的急躁不安。假如我們在等候某人,我們吸煙、看書、來回踱步以保持冷靜,當他們說:“對不起!我來遲了。”我們說:“沒關系。我正自得其樂地看風景、跟陌生人閑聊。我們談正經事吧,很高興你來了。”雖然我們假裝不在意時間,事實上卻不由自由地生活在時鍾的控製之下,因此我們藏起憤怒硬說沒關系是一種僞善。而換了菩薩,他不受時間的強製約束,可以耐心地坐在那裏,並不感覺是在“等”什麼事發生。雖然菩薩的行事似乎缺少時間觀念,但這不表示他做事緩慢缺乏效率。事實上,他非常有效率,因爲他的行動是直接而堅忍的,任什麼都不能使他轉移目標或嚇退他;他不像慣常般地抱怨,但他會指出組織上的缺失或工作人員的不力,他並非對他們個人有所抱怨,而是就事論事指出他們有待改進之處。這聽起來應該是企業人士可采用的好策略,不過除非一個人決心奉行佛法的正道,否則很難有這般的安忍。

  傳統

  第四地的精進波羅多是針對我們所面對的任何工作環境或素材——我們的心態,我們的傳統、社會等——都以歡喜心全力以赴。那並非指因我們反對或贊成我們的傳統或心態而有所袒護,而是因喜好而用心加以研究。我們對周遭不同的觀點只膚淺地加以拒絕是不夠的,我們單單說傳統道德落伍,可以將它如過時服飾般抛棄,然後換上時麾、流行的道德,這未免是過分頭腦簡單的做法,許多年輕人對傳統全盤排斥,不肯跟傳統沾上一點邊,他們在傳統中看不出絲毫真理。“我不開心,煩死了,這都是因爲他們——我的父母、老師、媒體、政客、精神科醫師、資本家、牧師、電腦專家、科學家……。”我們指摘政府、學校、教堂、猶太會堂、醫院,但這種姿態透露著某種遲疑:或許這些權力機構所說的以及其行事方式並非一無道理?“好吧,果真如此的話,我只挑選對我有意義的,其他一概拒絕。我要以自己的方式诠釋傳統。”我們要表示自己是好人——是小基督或小活佛,這種造作地自以爲是某某人或屬某種風格的作法,是另一種形式的精神唯物主義。我們熱中于某種風格以及根據某種觀念的自我辯解,是爲我們的反叛罩上迷人的假象。

  而在另一方面,菩薩將自己深深植根于所處社會的傳統中,但卻不覺得必須追隨傳統;他不懼怕跨出新的一步,但他之所以跨出傳統是基于他對傳統的深切了解——他要跨出新步伐的靈感來自于傳統。首先我們必須踏入傳統,完全地了解它,包括它的智慧與愚昧之處,以及爲什麼人們被傳統的教條催眠;我們必須了解教條背後是否有什麼智慧,然後才能神智清明地走出傳統。

  做一個好人的傳統方式是抹去所有色彩、所有出奇之處。你僞裝自己以融入社交風景之中,你變成白色,而白色的聯想是純潔、幹淨、溫和、體面。然而,要做一位出類拔萃的好公民,必須在白色上另加點顔色;要改善社會,也需要一些顔色來與白色形成對比。

  因此,菩薩不受限于白色、法律、習俗或傳統的倫常,但他不會因爲輕微的冒犯而當場置某人于死地,也不會因爲對某位女士的激情而當街與她做愛。一般的做法是出于怕難爲情,或覺得不得體而遲疑不決。“我不該那樣做,那是不對的。”有一個小聲的建議與對那建議的拒絕,這是一種壓抑。“但願我可以做,但社會與我的良知卻不容許。”然而,也許還有別的因素令我們遲疑,也許是我們基本的明智阻止我們憑沖動行事。

  明智存乎傳統道德禁忌與極端沖動的放任之間,但這中間地帶異常模糊。菩薩以遊戲于遲疑與極端沖動之間爲樂,那是精采好看的。自得其樂本身即是神智清明的做法,但樂趣在于張眼統覽全局,而不是偏向某一觀點。菩薩不支持以揚棄傳統、出于挫折感地藐視一切來吸引世人的注意;他也不認同盲目的教條、膽怯的退宿,以及試圖以僵硬的觀念與規則將世界模式化的作風。菩薩喜好兩極性,但不偏向任何極端;他將既有的當做訊息接納,同時不斷繼續探索,兩極化的矛盾反而啓發他的靈感。要成爲共産主義者,你必須有一反面的模型,那意思是你必須了解資本主義,因此資本主義成爲你的靈感。

  菩薩的靈感得自覺境心態與迷界心態間的戰爭,而迷界心態是覺境心態的靈感。我們不須改變自己、否定自己,應以現在的自己爲靈感。因此精進——第四地,即是利用任何現成的資源——我們的偏執、清明,我們的文化、社會——歡喜地勤奮工作。我們不分宗派,也不自認高人一等,對現實滿懷喜歡,且由此做起。

  禅與般若

  第五地的波羅蜜多是全面的覺知。這種禅定境界在印度傳統中稱爲dhyana,在中國稱爲禅定(又作靜慮),在日本謂之zen,意思都是指全然投入,無分中、邊。假如有中心與邊緣之分,那麼,我們的心即非全然投入,因爲我們必須同時注意著兩端,故而兩極化的意識一迳存在著。

  禅定是沒有觀者的覺知。當我們論及覺知時,表面的意義上是指自我中心的觀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知道自己該在哪裏以及如何處理當時的狀況——相當複雜的過程。我們必須時時追蹤自己與自己所遭遇的狀況,清楚自己如何處理狀況,以及我們的行動對其産生的影響。一時之間要管這許多事使我們唯恐顧此失彼,因此我們必須格外警覺小心。在此種情形下,要保持全然覺知是非常困難且複雜的。

  禅定的覺知簡單許多。它的藏文字是samten:其中sam意爲“覺知”,ten意爲“使穩定”,因此,samten是“穩定的覺知”,是神智清明的覺知而非禅經兮兮的覺知,覺知到只須注意少數幾件事,因爲一切都已被簡化成單一狀況。如以單純、開闊的眼光來看,菩薩的行爲——各波羅蜜多、布施、安忍、精進、持戒等,皆可被視爲不同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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