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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澄觀對華嚴宗思想的發展(董平)▪P2

  ..續本文上一頁卻令相、用二門,無由成異;以緣起相由之玄旨,同理性融通之一門。遂令法界大緣起之法門,一多交轍而微隱。如斯等類,其途實繁。”⑧澄觀既力辟慧苑之說,視之爲“猶毒蛇螫手,不得不斬;毒樹生庭,不得不伐”,故疾言斥責,無少假借,而仍堅持法藏之五教判釋。其《華嚴經疏序》嘗專就法藏所以立頓教的問題進行了討論,以爲"天臺所以不立者,以四教中皆有一絕言故。今乃開者,頓顯絕言,別爲一類,離念機故。即順禅宗。“更于演義中釋之雲:”天臺四教皆有絕言,四教分之,故不立頓。賢首意雲:“天臺四教絕言,並令亡诠會旨。今欲頓诠言絕之理,別爲一類之機,不由此門,逗機不足。即順禅宗者,達摩以心傳心,正是斯教。若不指一言,以直說即心是佛,心要何由可傳?故寄無言之言,直诠言絕之理,教亦明矣。故南北宗禅不出頓教也。”⑨據澄觀的闡釋,天臺四教中之所以不立頓教,是因當時禅宗尚未興盛,且四教中皆有一絕言,頓教實已然包含其中。而法藏之明確開立頓教,即以頓诠言絕之理;若不立頓,則其所以言絕之理不顯,即心是佛之旨未彰,而已然盛行于時的禅宗便亦不能爲其教判所囊括;而頓教既立,則達摩心要可得以傳,南北宗禅可爲共攝,闡明一位即一切位、一切位即一位的華嚴宗,尤得以充分顯示其圓融具德之圓教特征。澄觀以爲法藏之所以判入頓教,乃是隨順了當時已經盛行的禅宗,這一解釋恐怕不見得就合乎法藏原意,恐怕亦不見得能爲禅宗所接受,因爲禅宗原是以“教外別傳”自爲標榜的。但澄觀的論辨,卻維護了法藏在其宗派中的正統地位,結束了該宗內部的理論分歧,強化了其自身的凝聚力。正是因爲有澄觀的嚴厲批評,慧苑之說終被斥爲異端而不爲華嚴宗人所接受,也正因爲有澄觀對其宗旨的闡明,華嚴宗才獲得了其自身發展的重要前提。另一方面,澄觀將“教外別傳”的禅宗引入教法,以爲“頓诠此理”,故頓是能诠,“夫能诠教皆從所诠以立,若诠叁乘則是漸教,若诠事事無礙即是圓教,豈以所诠是理,不許能诠爲教耶!”⑩既必以頓爲教,則南北宗禅即無越于教,故其論說實際上在宗主華嚴的同時又融會了禅學,從而成爲禅教合一之說的最早提倡。這一思想經過其弟子圭峰大師宗密(780-841)的進一步發展,對此後中國佛學乃至思想史的一般發展,均産生極其深遠的影響。

  第二,吸取了天臺宗的性具實相說而對法藏學說進行了某種理論修正,提倡“如來不斷性惡”之說,這既增強了其宗派對于信徒的召感力,有利于其影響的擴大,又在理論上弭合了某種罅漏而使之臻于完善,從而使華嚴守的性起教義獲得了進一步豐富與發展。

  華嚴宗講法界緣起,以性相圓融,理事無礙爲其根本義。而法界緣起的最後歸結,則是本具自性而不待因緣的真如法性,世間出世間一切諸法均由此真如法性或一真法性所生起,故又稱性起緣起。法藏繼承智俨之說,開立十種玄門,以闡明一切諸法皆被此含攝,重重無盡而又相互溶融的複雜聯系,然此重重無盡之法相均爲一真法性的自我展開,故唯法性之體爲有力能持,無待他緣而自性具足,是爲“自性清淨圓明體”。此體“即是如來藏中法性之體,從本已來,性自滿足,處染不垢,修治不掙,故雲自性清淨。性體遍照,無幽不燭,故曰圓明。”(11)既以性體爲“自性清淨圓明體”,則法性即是純善而不雜于惡,佛境唯是淨心,性起亦唯局限于淨法的範圍。澄觀在祖述法藏此說的同時又對其進行了重要的理論修正。在他看來,若性起僅局限于淨法,實際上即限製了一真法性之展開的普遍性,而真妄交徹、理事無礙之旨便有可能不被完全貫徹到底。因此,他又吸取了天臺宗的性具實相說,認爲性起通于淨染,佛性亦有染惡。在天臺宗的性具義中有“一念叁千”之說,善惡淨染無所不具于一心,故佛性非必清淨而或有染惡乃爲其應有之義。澄觀既取其說,遂亦主“如來不斷性惡”之論。其《華嚴經疏序》有雲:“真妄交徹,即凡心而見佛心;事理雙修,依本智而求佛智。”又于疏鈔中詳爲之釋,雲:“真,謂理也,佛也。妄,謂惑也,生也。亦生死涅槃。言交徹者,謂真該妄未,妄徹真源,故雲交徹。如波與濕,無有不濕之波,無有離波之濕,亦合言即聖心而見凡心,如濕中見波,故如來不斷性惡,又佛心中有衆生等。若依此義,合雲真妄交徹,凡聖互收。”“然其真妄所以交徹者,不離一心故。妄攬真成,無別妄故;真隨妄顯,無別真故;真妄名異,無二體故;真外有妄,理不遍故;妄外有真,事無依故。然或說妄空真有,或說妄有真空,俱空俱有,雙非兩是,雖有多端,並皆交徹。”(12)可見“如來不斷性惡”乃以理事圓融,真妄交徹爲其立論的根本依據。在他看來,理必須具有絕對的普遍性,一切法皆依真如法性而起,而舍一切法亦無從求真,故妄外無真,妄徹真源;真如既遍于一切法,則真外無妄,真該妄末。故真妄互依,兩相交徹。而真妄之起及真妄之交徹的會歸之所,皆在一心,故唯一心才是成就一切法之大緣起的最後本質。然真妄二法既同以一心爲體,則隨心而起之法即顯然並不局限于淨法,而必通于染,是故“如來不斷性惡”之論乃得以成立。依澄觀之說,一心法性實際上不僅爲“真源”,且亦爲“妄源”,故就緣起而言,即凡心而見聖心,悟心成佛,爲成淨緣起;迷聖心而見凡心,迷作衆生,爲成染緣起;然緣起雖有淨染,心體卻略無殊異。因此,佛與衆生亦相互交徹,兩者並無本質上的差別,“特由迷悟不同,遂有衆生及佛。迷真起妄,假號衆生;體妄即真,故稱爲佛。”(13)妄徹真源,真妄交徹,同時亦爲澄觀頓悟說之重要的理論前提。正以真該妄末,故“凡厥生靈,皆含佛智,“一切衆生,皆“性含智海,識洞真空”,然其所以爲衆生者,僅以其迷本而逐末,不能洞識其真性故。而若能“知心合體,達本亡情”,悟其智性乃本來俱足,即使“少作功力”,猶得“疾至菩提”(14)。故雲“迷現量則惑苦紛然,悟真性則空明廓徹,雖即心即佛,唯證者方知(15)。”澄觀對于華嚴宗之性起說的修正與發展,在理論上是融會了天臺宗性具實相說的結果,同時亦是融會禅宗即心是佛、頓悟成佛之說的結果,其中尤爲確切地體現了其統一禅教之努力。但此同時,他仍然堅持了華嚴宗之學說的鮮明個性,譬如在佛性問題上,他雖主張“如來不斷性惡”,但既未由此而否定佛地的絕對神聖,亦未象天臺宗那樣將佛性推廣至無限以至認爲無情亦有佛性,而仍然主張有情有性,無情無性;這一觀點亦曾受到天臺宗九祖湛然大師(711-782)的激烈非難。就理論的實際效果而言,澄觀“如來不斷性惡”與“衆生皆含佛智”之說,提倡生佛交徹,填平了凡聖之間的溝壑,使佛地成爲平易,從而擴大了其宗派之影響力與召感力;另一方面,他將佛性歸于有情衆生,亦即在有情與無情之間作出了本質界定,實際上乃是強化了主體意識,從而克服了象天臺宗那樣由于佛性之極度泛化而帶來的某種弊病。

  第叁,確立並系統闡發了“四法界”說,進一步完善了華嚴宗的理論體系。法界圓融特爲華嚴宗人所提倡,被該宗尊爲初祖的杜順(557-640)曾作《華嚴法界觀門》一文,將《華嚴經》的主要思想概括爲叁觀:真空觀、理事無礙觀、周遍含容觀。該文極爲華嚴宗人所重視,澄觀及其弟子宗密都曾爲作注疏。澄觀的注疏即《華嚴法界玄鏡》叁卷,是著對杜順“叁觀”作了系統疏解,並多有創造性的發揮,“四法界說”即于其中獲得系統闡述,並成爲華嚴宗理論體系中不可或缺的構成部分。

  四法界爲:一事法界,二理法界,叁理事無礙法界,四事事無礙法界。在總體上,四法界是關于事物現象及其相互間之關系的完整概括,又是華嚴宗由世俗認識層層轉進于佛智認識的系統闡述;它既是現象學,又是認識論,並強調這兩者之間的和諧統一。事法界即現象世界,澄觀雲:“事法名界,界則分義,無盡差別之分齊故。”事法界表明現象世界之事物皆一一差別,各有分齊,它是世俗認識所執持的對象,而不屬于佛智認識的範圍。理法界即本體世界,理爲諸法之體性,亦即真如,界則性義。澄觀雲:“理法名界,界即性義,無盡事法同一性故。”理法界闡明世俗認識中一切有差別的現象(事法)均無非是理性本體(真如)的示現,當以此本體爲本位來觀照一切諸法之現存相狀時,則其存在之表象的差異性便獲得最終消解,而轉成究竟平等,略無差異,因爲無盡事法所得以存在的最後依據乃是同一的。若理體爲一,事法爲多,則一即攝一切多一,一切多一即是一。這是超越于世俗認識而進入佛智境界之第一層次。理事無礙法界闡明理性與事相之間相即相入、互爲依存的圓融關系,是對事、理二法界的共相統攝。澄觀雲:“無礙法界,具性分義,不壞事理而無礙故。”任何事相均爲理體之顯現,故離理無事;理體必普遍貫徹于一切事相,故離事無理;因皮任何事物的本身存在都必然是性與相的完整統一,雖有理有事,卻兩相無礙而圓融。這種性相統攝的觀法須藉智慧才能實現,但它不是佛智認識的最高境界。事事無礙法界才是華嚴宗所要求達到的最高境界,它是在理事無礙觀的基礎上進一步將事理雙融之原理普遍化,推之于一切諸法,最終還原出一切諸法之間相互融通的本相。澄觀雲:“第四法界,亦具二義(按即性義、分義),性融于事,一一事法不壞其相,如性融通,重重無盡故。”在理論結構上,事事無礙法界實際上是對理法界與理事無礙法界兩者的統攝。理法界所標志的理性本體,其特性爲至真、永恒、遍在,它不變而隨緣顯現,遂成就事相的千差萬別;雖隨緣而不變其自體,故一切事相爲畢竟平等。在一切諸法無非理體之顯現,而理體則周遍含容一切諸法這一意義上,所謂事物的殊相差異及其個體分限便完全消融于唯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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