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就又牽連出一大堆人、一大堆事,所以跑不出來。但是佛很有智慧,他給我們一個佛號─「阿彌陀佛」,只有四個字,叫我們常念這個,老念這個;而佛號跟世間這套是沒有什麼關系的。念佛有什麼好處呢?這是一個安全的修行方法。我們現在開始念佛,每念一聲阿彌陀佛時,就好比原先有一百萬的存款在世間這邊,一念只撥一塊錢過去佛號那邊,誰也不在乎呀!念佛的人自身不會有什麼很大的沖突。但是,每天真的繼續做下去,久了就不得了;到了一百萬完全過去時,世間這邊的負擔就沒有了─你就可以從煩惱走出來了。
還有,這個修法不會有後遺症。如果說要講意義─阿彌陀佛就是無量壽、無量光;那是什麼意思?無量光,就是說在空間上是無限的;無量壽,就是說在時間上是無限的。所以,念佛的意義就只是叫我們開闊起來,擴充到無限。要是修久了,老是念念皆佛,念到深刻了,就會念到連意義都沒有了;純粹就是「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如果有人問這樣的行者,這是什麼意思?不知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那就很純了。這又爲什麼可以使我們回到本來無限的一體呢?因爲那本來是很純粹、很純真的。我們要是能夠在佛號這一念上純潔了,而且能夠一念接一念維系,那麼這個人就一直是純潔的。要是能夠意念上純潔,有了這個經驗,更進一步,就能應用到視覺,看到東西時是純粹的見,沒有夾雜意念的判斷與幹擾,說我喜歡這個啊!那個人好醜啊!沒有這一套了。
你就慢慢地能在色、聲、香、味、觸、法上全都變成純潔了。而且這個講的是久修之後的境界。其實並不需要等到最後的收成;你只要好好做,做一陣子,自己就會感覺:心變得比較單純,對人會比較自然地有一種親切在言行裏流露出來。心裏得到甯靜以外,身體也會輕松下來。我們從小到大,從種種經曆學得了一些教訓,就形成一些成見以及情緒反應。心裏背著這些包袱,身體就緊張、糾纏。特別是現在的高科技社會─事情進展得這麼快,大家這麼忙,就很多人得胃病、高血壓、心髒病等等;這些都是長年緊張,不能輕松的結果。醫療、吃藥只是治標;要治本,就得在心理上有個方法,使我們慢慢回複純潔,使我們能松下去。而且依照我親身的體驗,修行的生活便是一直在松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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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心經〉簡釋
有了「無限的一體、開闊、無執」,這些觀念以後,再來講〈心經與心要的會通〉。我們先從〈心經〉來講起。你們手上都有一張,一邊是玄奘法師譯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一邊是我作的〈大悲波羅蜜多心要〉。〈心經〉大家都知道是佛法裏面,講空性的智慧最精簡的經文。在佛法裏面,解說成佛是怎麼一回事,通常最簡單的講法,就說是智和悲的圓融─不但智慧與慈悲都圓滿,而且是智悲一體。我們來回想一下,當年釋迦牟尼剛成佛時,他就想,我現在證到這個了,我有這樣的體會,我要幫助別人也得到─他的慈悲就發出來了。可是他馬上想到,這與世間平常人的生活有很大的差別;有誰能了解接受呢?他就一個個的考慮,要先跟誰講呢?有些他認爲可以接受佛法的人,卻有天神來告訴他,那個人已經死掉了。他就這樣挑弟子;可見他的行爲是慈悲與智慧合一的。在他果位來講,成了佛的人,他的智與悲圓融,是一體的兩面。到了我們講起話來,就不得不從各方面來說明─從理智面來看,就叫智慧;從情感、意志面來看,就叫慈悲。實際上在他證入的人本身來講,只是一體─果位是一體,分不開智與悲。
因此,若要達到佛果,必需先在理論上能夠融通智悲。我們在修行的過程中也是這樣─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不能還在分別智悲,而是要同時圓融的。博愛和理智的考慮要能同時作用。
佛法和其他的宗教最根本差別的地方,是在于空性的哲理。〈心經〉就是以最扼要的文字設法把智慧的哲理表達出來,所以非常有名;自古以來,廣爲佛教徒所背誦。我現在作的〈心要〉,是模仿〈心經〉的形式,而把慈悲的精要提示出來。這樣一來,兩篇對照,比較容易了解,怎麼樣達到智悲融通。
現在我們來看經文。「觀自在菩薩」,這就是觀世音菩薩。在佛法來講,他是所有佛的慈悲的代表。〈心經〉是要講智慧;在佛法裏代表智慧的是文殊師利菩薩,這兒不請文殊師利菩薩來講他所擅長的智慧,卻請代表慈悲的觀世音菩薩;豈不是很奇怪嗎?這並不奇怪,其實,它是隱含著深意的;這就是〈心經〉圓融的地方─不是只有文殊能夠跟你講最深的哲理;代表另一面的慈悲的觀音,他是圓融的,他也懂最深的智慧。所以在我寫〈大悲心要〉時就反過來─我們講慈悲時,就請代表智慧的文殊師利菩薩來講慈悲。這樣就是智可達悲,悲可通智。
當「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也就是說,當他進入很深的空性哲理的襌定時,他「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這是說,他所以能夠超出世間輪回的苦,是因爲他能夠看出來五蘊都是屬于空性的。五蘊就是佛法把我們的經驗分成五個範疇:色、受、想、行、識。現在我們的重點不在于講這些分類各別是什麼意思;這些在佛書上都已經有了。這裏要提出來講的,是佛法裏「空性」的觀念。這個觀念照它的意義來說,是說我們經驗內容的一切,都有一個共同的性質;這個性質,我們稱做「空性」。那麼空性有什麼特點呢?就是「空」,但是所謂「空」不是說「沒有」。那麼「空」又是什麼意思?因爲它是所有東西共同的性質,所以它本身不能有任何的特性─比方說,空性是白色的,那它就不能是紅色裏面也有的通性,因爲那麼一來,紅色不就應該變成粉紅色了嗎?這就說不通啊!既然是大家共有的,它本身就必須是中性無色。
用一個比喻來解說空性,它就像電視機的螢幕─還沒有把開關開起來的時候,它只是一片空白;一開了以後,它照美國就是美國,歐洲就是歐洲,山就是山,水就是水,人就是人,什麼都出來了。所以它這個「空」的意思,不是什麼都沒有,而是空白的意思─一切共有的空白,就是這樣的意思。
要了解空性,用我們現代人對觀念的了解來說就容易了。怎麼講?我們現在的學術,比方說科學,就有科學的哲學;這門學問所檢討的是科學研究的基本理論、基本假設,使用工具的種種限製等等。這些我們都需要檢討,因爲我們對所使用的工具有了解的話,對所設定的假設有了解的話,那麼去做科學研究時才不會誤以爲所得的結果是絕對不變的。例如,普通相機照的,是一個樣子;只要換一個顯微相機,就又是另外一個樣子。了解自己的工具、自己的假設,那麼做起事情來,才不會以偏概全,也不會被自己錯誤的假設所迷惑。
同理,對我們使用的語言,也要有這樣的反省,而了解其界限。那麼從這樣的覺醒來講時,我們看佛法裏講這些五蘊,講眼、耳、鼻、舌、身、意;講色、聲、香、味、觸、法;把我們的經驗給了很多的分類;那麼,一做這種分類或觀念時,每一個分類就畫了一個範圍,又因爲思想是由種種觀念構成的,結果在我們的意識裏,我們的人生觀、宇宙觀,就都在基本上受觀念的限製及操縱。
佛就是要幫我們從這些觀念的局限裏走出來。但是觀念的東西是捉摸不到的;又如何去打掉其界限呢?他只好派一個觀念進去打─就是用「空性」這個觀念。佛教給我們這個觀念,基本上就是說,這是一切共有的。這麼一來,以前分成兩圈、叁圈、多少圈的,現在一說都是空性,就把全部的界限都抹擦掉;像一個橡皮一樣,進去了就把全部分界都塗掉了。但是如果等都塗完了,還留下這塊橡皮的話,還是有個外來的東西在,就不是本來面目;這不行啊!所以最後要加一句說「空性亦空」。
這只是一個抽象的觀念而已,根本沒有實在的─就是說,它是每個地方都有,無所不在,因爲是一切共有;但又是沒有特性,也就是根本找不到。所以再把這個觀念也丟了;那個時候,就回到本來的一切一體,因爲已經沒有任何觀念的隔膜了。
那麼照這樣來了解的話,我們再看下面的經文。接著,觀自在菩薩就喊一個人的名字─「舍利子」。觀音菩薩要教智慧的精要道理時,他所選的對象是誰呢?有的人沒有辦法了解這麼深的道理。他所選擇的舍利子,是釋迦牟尼佛十大弟子裏智慧第一的。也就是說智慧最高的人才有辦法領受這些道理的講解。那麼他就喊他的名字而說:「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現在開始要用這個觀念來把你原來的觀念都說成只是空性,你以前那些觀念上的分別都可以不管。但是,這裏有一個問題了。一般來講,既然已經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又何必再講什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呢?豈不是重複了嗎?這應該只是在強調吧!不是的。爲什麼不是呢?佛法以前在發展時,就已經在邏輯(用佛法的術語是「因明」),在推論的規則上面,相當注意了,所以在寫經時,很小心,想要寫成邏輯上也是沒有問題的。爲什麼講了:「色不異空,空不異色」;還要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呢?比方說同樣的書有兩本在這裏,我拿著這兩本書,可以說甲不異乙,乙不異甲;因爲在我們肉眼看來,根本分不出有什麼差別;可是還是兩本,而不是一體;所以〈心經〉接著要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讓你知道說,不但是不異,而且是只有一個的。這樣就免得你誤會,除了我們經驗到的以外,還有一個什麼東西叫「空性」。沒有;空性只是一個觀念,用來做解除其他觀念的障礙的工作;並不是宇宙間有一個什麼東西你可以抓到說這回我抓到空性了…
《〈心經〉與〈大悲心要〉之會通》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