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色、形狀,這些叫「色」;聽到種種的,叫做「聲」。我們把種種的經驗內容,分類分得很清楚,而忘記了這些觀念上的分類,其實是人爲的分別。你想想看,除非你是那個器官有殘障,你整個的經驗內容隨時都是同時存在的。你現在不會說只看到我而聽不到我的聲音,或者你先分別感覺色、聲,然後再湊在一起。所有你的覺受都是同時共現的。觀念分成這一片、那一片,但經驗本身不是一片一片的。那麼,要怎樣使你回到本來這個直接、純粹的覺受?現在先就利用一個「空性」的觀念來講。以前我們分得很清楚,每一個觀念都好象有個界限,那是心理加上的界限。現在郄說這些都是「空性」。這樣一講有什麼作用呢?以前的界限就消失了。「空性」的觀念就像一個黑板擦,進去心裏把人爲的那些界限一個一個擦掉。
那麼,這樣子做爲什麼可以度一切苦厄呢?人的煩惱,在最微細、最根本的地方,就是一個「我」的觀念,然後從這個觀念開始糾纏,一輩子不斷經驗累積的結果,已經不只是最開始一個覺得有你跟我的分別而已,而是形成很多的煩惱,連帶有生理上的緊張,這一些都是一大團了。然而你若是懂得修空性的人,而且不只是在膚淺的嘗試階段,所以經說「行深般若波羅密多」,表示功力已經可以進入很深的襌定,那麼你是可以超越這些苦厄。這種功力,在修行上不是一下子可以達到的,而是必需經過長期的修持。在這個修行過程中,這些緊張-身體的束縛、心裏的煩惱、糾結,慢慢會松掉的。這真的松開的時候,你是有可能度一切苦厄的;一來因爲生理、心理的這些糾結沒有了;二來因爲真正進入深的襌定以後,你所覺受到的又跟一般凡夫,被煩惱綁住的人,覺受到的很不一樣。其實,這個有時候我們也可以感覺,比方說,你現在爲佛法服務很快樂,雖然做得很累,但還是很有勁,就是說你心理的情況也會影響你的覺受。何況他若是久修的,不只是這類的覺受不同,他甚至可以超出通常感官的限製。
人的眼晴能看多少?耳朵能聽多少?貓能看到的,人不見得能看到;狗能聽到的,人不見得能聽到。但修久了,心漸漸清,那麼有一些本能慢慢發展的時候,超出一般人所感覺的範圍,也是能感覺到。到那個時候,就知道佛說的無限,超出時空的界限,都不是騙人的,真的是有可能的。不用說我們的覺受了,就光是說祈禱吧。你現在每天做完功課回向,只是說一下你的願望,是不是加深自己的我執呢?其實不是。如果是修得好的話,你在回向的時候,可以爲不管在地球那裏的人祈禱。他若也是有修的,他可能感覺有力量傳過去。他要是修得不夠的,也可能改變他的情況,雖然他不覺得有祈禱的力量。但這是久修以後的事,不是一般人的經驗,我們只是提出來證明說,「度一切苦厄」不是空口講的。
再來,他就要把這個最根本的空性道理、智慧的結晶傳給誰呢?舍利子。舍利子是釋迦牟尼佛十大弟子裏面智慧第一的。觀音菩薩現在要傳最精要的智慧,不是普通人可以了解的,所以,他就選擇智慧最好的這個人來領受這個心要。所以他喊說:「舍利子呀!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首先要講我剛剛說明的那個觀念「空性」進來了,它要使你以前的種種分別都消失。他現在說你忘掉色好了,都是和空一樣的。他現在的目的,是消除我們這一些觀念的範圍,所以他就對色-即是色、受、想、行、識的頭一個-這樣講說,哦,這和空是完全一樣的。
但是,這裏他爲什麼講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然後又要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呢?這一點,好象一般我看到的解釋也沒有講得很清楚。我給你一個比喻,你就知道了。比方說,這裏有兩本書,是同一本兩冊,若用電子顯微鏡看,他們當然有差別,但在我們的肉眼來講,可以說:「甲不異乙,乙不異甲」,沒有錯呀!但是我不能講:「甲即是乙,乙即是甲。」這是因爲在古時候,寫這些經論的時候,在結構上已經很注意這些邏輯問題了。正好我是學邏輯的,可以講出來說,他背後其實就是怕産生這種誤解。他若只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還是可以有兩個,所以他要補充說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你就不會誤解說是有兩個,就絕對是只有一個了。
可是在這樣的時候,你又可以問說,那何不幹脆只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爲什麼又要講一個「色不異空,空不異色」,不是太麻煩了嗎?我跟你講,若他一開始就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還是會有問題,爲什麼?你要想:「色是什麼?」色是一個觀念;凡是眼睛看到的形體、顔色都叫做「色」。「空」是重新來一個觀念說,一切東西共有的性質。「空」這個性質是一切東西都有的,所以他不能有它個別的一個性質。爲什麼?比方說,空是白色,那麼既然它是大家共有的,紅色裏面也要有白色才對,這樣一來就沒有純粹的紅色了,就只有粉紅了。可見「空」是不能有特別的顔色的。如果是一切共有的性質,就不能有它獨特的性質-這是哲學上探討所得的結論。色和空這兩個觀念並不一樣,他如果一來只講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麼你就發生問題了,你可以問說這是兩個不同的觀念,怎麼可以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呢?也許你是說「色」指的那一些跟「空」所指的那一些是同一群東西吧!如果他只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話,你就只有一種解釋了,因爲兩個觀念的意義不一樣,那麼你要講它是同樣的,唯一的解釋,就是說這兩個觀念所指的這一些東西是同樣的東西。可是你如果這樣子講的話,又會産生一個問題,就是說這樣其實不是經文的用意,它不是要和你講說:「這一些東西和那一些東西是同一群東西。」它的用意,是要你根本就忘掉色這個觀念,所以就要補充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使你不用再有色這個觀念。但是經文的寫法,就比較不會逼出我剛剛講的後面那個問題,所以他連寫的次第都有用心在內。但是這一些已經比較複雜,我們只講到這兒就不再講下去。我去年在臺北電信學佛會講過,題目叫做〈〈心經〉與〈大悲心要〉之會通〉,而且已經筆錄出來。我這一次稿最後看一下,就要印成書了,以後再寄過來給你們;書的題目也和今晚的講題一樣,叫做《無限的智悲》。(此書已在一九九叁年年底出版贈閱。)
我們先大概了解一下,詳細的邏輯問題今天就不講了,那麼只要記住說,它整個的目的,是要以空性的觀念,消除你原有的這一些觀念上的界限;你原來的界限都忘記好了,只要講空性就好了。受、想、行、識、等等也都是這樣子。
再來,他說:「舍利子,所有這些東西的空性有怎樣的性質呢?它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以前因爲有一些觀念的界限,我們就要劃分,就要問說,這個東西到底有沒有呀?到底是好是壞?到底是多或少?就是有存不存在、性質好壞、還有數量多寡的問題。但是現在既然我們已經把這一些區分都劃掉,用一個空性的觀念取代的話,那麼這一些都不成問題了。你只看這一切東西的空性這一面的時候,就沒有生滅的問題,沒有垢淨的問題,也沒有增減的問題了。
所以他接著說:「空中不但是無色、受、想、行、識,而且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一直講到「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這一些是講什麼?這一些是佛法的基本理論架構,把我們的經驗內容分類了。那麼,現在引進來空性的觀念,它所謂的「無」,並不是否認我們的經驗有這些東西,而是說你要忘記這些區分了。以前這些區分是人爲的産物,和實際經驗不是必然共存的。實際的經驗本身沒有做任何區分,總是整個一體呈現的,甚至沒有分「我」和「我感覺到的」。經過思考作用才有「我」和「我感覺到的」的分別。其實整個覺受是一體在這裏,那麼現在把空性的觀念引進來,先把這一些加在經驗之上的觀念上的分別忘掉。
再來甚至說:「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就是佛所說的爲什麼會有無明、煩惱、生滅、老死那個十二因緣,這雖是佛法也要忘掉。不但是經驗的種種範圍要忘掉,連佛教的這一套解釋,說爲什麼會有無明、爲什麼會有煩惱,這一些也要忘掉。更進一步,「無苦集滅道」,連佛教的四聖谛也都忘掉了。就是要把任何觀念的東西都完全忘掉,甚至連佛法,因爲佛法也是由觀念組成的,也要忘掉。整個觀念的網,用「空性」一個觀念取代的時候,這個時候才接近了我們本來的情況,就是逼近從觀念的牢籠裏出來了。
接著他更厲害了,又說:「無智亦無得」。〈心經〉是智慧的結晶,經文郄說「無智」,爲什麼呢?它就是怕你到最後還捉一個觀念說,我有空性的智慧。你要知道,你若還有念頭說這是智慧、這是空性,還執著任何一念的時候,觀念上還有一點沒有清除的時候,只要還有一絲一毫,就都是功夫還沒有到家。真正他要教你的空性,真正行深般若波羅蜜多證到的時候,無智啊。只要你還想說,我這樣子是有智慧的時候,那就還待修呀!要修到什麼程度呢?自然的、純粹的,它是不假思索的-根本不會想到這是智慧或不是智慧!他已經從這些小牢籠裏面出來了,完全解脫。
佛法是完全解脫的道路,不是在自己說我是什麼佛,我是什麼上師;還早、還早呀。這樣自滿,就是又一個籠子跳進去了都還不自覺。而且他說:「無智亦無得」,也沒有得失,也沒有說:「我證道了」。如果你說:「我證到了無上正等正覺」,那麼你看《金剛經》裏早就講了-如果他說他是阿羅漢,他就不是阿羅漢-還不清淨嘛。同樣的,他如果需要說:「我證道了」,那麼也是未證。
那麼佛在佛經裏不也是說:「我是釋迦牟尼佛」嗎?我跟你講,那只是權宜的說法。他本來根本…
《無限的智悲》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