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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與淨土

  禅與淨土

  林钰堂

  

  一九九叁年七月十九日

  講于北海佛教會

  筆錄:陳碧霞女居士

  

  

  今天晚上的題目是「禅與淨土」。釋迦牟尼佛證得無上正等正覺時,他到底證到什麼呢?他得到的不是語言可以講的,而是完全超出觀念的限製,完全超出貪、嗔、癡、慢、疑,超出我們感官的限製,甚至已超出禅定裏面種種境界的限製,所以完全就是無限的。我們一般人,不要講禅定的境界沒有達到,就連貪、嗔、癡、慢、疑也還沒消除,陷在觀念的牢籠裏也不自知!這樣,我們那有可能了解佛到底證到什麼?所以,開始時佛自己也不想講,他說這個怎麼講?但是,從另一邊來看,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爲什麼呢?他證到的也只是本有的、我們本有的一個清明呀。他需要做的,只是用一般人可以了解的方式,慢慢引導我們走到那個情況去。爲此,他就得用語言啰-我們只懂得用話講的啊!

  

  有了這一些教法以後呢?他的教法是講得很圓融的,到了大乘的時候,像〈心經〉裏面,先從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什麼都先講成沒有了。這些是佛法把我們的經驗分成這一類、那一類的。佛先是說不要去執著這一些分類,接著講到後來,甚至連他教我們的一套,他也說無呀-無苦、集、滅、道,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就把四聖谛及十二因緣都拋開了。他爲什麼連他傳出來的一套都說沒有呢?在《金剛經》裏又說,您如果過了河,不要把那個筏子還頂在頭上,筏子是要留給還沒有過河的人用的,您就好好的走就好了,不用頂著那個筏子。這個意思,也是明明白白告訴我們,不要執著佛教我們的那一套。所以,在理論上,佛法其實講得很圓滿,而且這也是他根本上與其他宗教很不一樣的地方。其他宗教講自己的一套就是寶貝了,您就是一輩子抓住這個。只有佛法教您,這一些是像用指頭指著月亮,目的是要你去看月亮呀,你不要老是看著我的指頭。

  

  唯一把這一些都講出來的,是我們的佛法。但是,雖然講得這麼明白,流傳久了,還是有人變成被佛法籠罩住了。雖然修得貪、嗔、癡、慢、疑都已經慢慢解脫了,可是你若要他跟人家講道理,他卻不會用普通的話傳達佛法,而一定要用佛法裏的什麼「真空妙有」那些術語。這讓沒有學過的人聽來,真是莫名其妙。他自己在那裏講得頭頭是道,別人看來卻好象在念咒語一樣。這又是一個大問題啰。

  

  所以禅宗就慢慢出來了。他們有實修,知道佛、菩薩要傳給我們的真的可以證得。但是要證悟,卻又發現有文字、語言上的種種障礙。因此就說,幹脆都不要語言、文字了,免得你從一個籠子出來,又進另一個籠子,到什麼時候才能得到真解脫呢?所以爲了得徹底解脫,他說我們不要言教,以前那些教法的設立,只是一個方便、對治,目的在于把你從纏縛中引出來。但是啊,這些人從東邊扶起又向西邊倒,從西邊扶起又向東邊倒。所以說,禅宗不立語言文字,甚至,你看禅宗的祖師們,有人問他,什麼是戒、定、慧?他說,哦,我這裏沒有這些閑家俱。他連戒、定、慧這些實修的步驟及結果,都說成好象不重要了。

  

  怎麼這些佛、菩薩所說的,要我們實修的,又變成不重要了呢?你要明白啊!禅宗是希望我們能夠專門的去努力,就在這輩子得到跟釋迦牟尼佛一樣的證悟、究竟的解脫。他因爲怕你被這些一步一步的訓練給限製住了,所以就跟你說連這個都不要管了。實際上,我們仔細想想,這些禅師們,這些古德是怎麼實修的?先是聽說那裏有師傅是禅師,就要去找他解釋疑問。這一找,就把世間的家庭、事業,什麼都不管了。古代的旅行比現代還危險,這一路上會不會碰上虎狼、盜賊,誰知道呢?他已經是什麼都放下了,這一步,我們現代有幾個人可以做得到啊!其次,他們能夠維持行腳,不斷地到處找師傅,幾十年都在跑。這點,我們又有幾個做得到?要是做得到這樣的時候,這裏面有沒有戒?有沒有定?有沒有慧啊?都有呀!世間這一些,他早就已經看破、早已經放掉了。他能夠一直維持參學,這已經是在一種定裏面了。所以,從他那麼高的層次來看,我們這種下了班修一點,星期天去一下寺院,初一、十五念一下經咒的,就好象小孩子辦「家家酒」。所以,他才會那樣子講,並不是說,我們不需要修戒、定、慧。我們要看自己的程度呀。我們做不到禅師那種修行方式的時候,這種普通練習是比沒有練習的好,並且這還是需要的。

  

  禅宗不立一個東西,而我們卻習慣的只會抓東西,我們要怎麼學呢?也許你會去讀禅宗的公案,想從古人的例子來學。今天晚上剛剛開始的時候,這裏停電了一下子,我們就來講一位龍潭禅師的公案。有一個學生去找他,晚上學生要告辭的時候,禅師拿了一根蠟燭給他,那個學生就接過來。這很自然嘛,晚上外面黑、拿著蠟燭照路啊!可是他一接過去,禅師又把蠟燭吹熄了。這個學生就馬上得到領悟。如果你問,這是什麼意思呀?禅宗就說我沒有意思呀,你解釋的都不對啊,解釋的語言都是意識心作用,不是禅啊。可是,他們又留這類例子給我們看,到底他們在演什麼把戲呢?

  

  有很多禅宗的東西留傳下來了。禅宗雖然說沒有方法,還是傳下來一種叫做「參話頭」的方法。比方說有一句話,你真正覺得這一句話是一個疑問,並不是因爲老師說這是個問題-那只要是寫成一個問句的,就是你的問題啰-不是。這一句話,你真的覺得是一個大問題,並且你真的不懂,那麼照參話頭的方法,你就其他什麼事都不做,除了吃飯、睡覺以外,整天只想這個問題。有人問,是不是上完班做呀?不是哦,這是需要把一切事都放下,二十四小時就是參這個問題。您想想看,我們一般沒有定力的人做得到嗎?一般人的心是散亂的,豈能做得到一直都只想一個問題。所以,我們要知道,參禅是在一個很高的層次上的修法。

  

  參話頭包括參「公案」。公案就像我們剛剛講的,是古人參究的例子。參公案,就是選一個莫名其妙的公案來參究。也有很平實的例子。像有個人去找趙州禅師,那人說:「聽說趙州有個趙州橋,來了也沒有看到!」禅師便揮手招他說:「過來,過來!」那他又是什麼意思呢?這個他也不能講,因爲任何答案都是錯的,爲什麼呢?要是有答案的話,你就抓這個答案。你得到的只是一句話、一個觀念,那怎麼會是佛證到的無限的東西呢?

  

  禅宗傳下來的另外一種方法是「跑香」。跑香,就是一個人在閉關時,他每天在那裏參話頭,並且每天有一個時間起來,繞著一個圓桌子跑,跑的時候是順時鍾方向,姿勢是身體略傾向桌子,並且故意將左肩膀提高一點,左手的揮動要比右手的快一點、要大一點。這些是跟調氣有關的。在這同時,有另一個人,在同一房間,用塊布隔開,或在另一房間,從一個小洞裏看著你在跑,忽然「碰」的一聲,用木板打一下桌子,你一聽到馬上就要站住。因爲你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要打一下,所以會嚇一跳。由于你的氣本來在運,忽然一嚇、一頓,這整個的作用,就有可能使你得到開悟的境界。這種跑香、打香板,一天只做一次。

  

  古人傳下來的方法只有這些,又很難做到,並且沒有東西可以給你抓,所以對一般人是像銅牆鐵壁一樣,不得其門而入。本來就靠你自己去摸索,然後,你從原來的這一套偏執、煩惱裏面慢慢鑽出來,所以我也不能跟你講什麼。我要是跟你講,其實就是騙你呀,那並不是他禅宗的方法。你要是抓我的語句,就是被我害了,這個我不敢擔當。所以,老實講,我們自己要想,我們平常的人,要是做不到禅宗的修行,那是不是有別的方法,使我們可以趨近它。因爲,你若有別的路可以接近,將來也許到你比較成熟的時候,就可以去參禅。我覺得,對于我們普通有家庭、有職業、還要上班的人,有一可行的方法是修淨土。淨土法門裏,我主要是提倡念佛號。這個方法,跟禅宗並沒有沖突。爲了說明這一點,我們先來講一下。剛剛講禅宗,是不能講任何道理的,連釋迦牟尼佛證得什麼,都沒有話可以講。但佛本身爲了接引人,卻也講了一大堆。佛法有叁藏十二部,一共幾千卷,一般人怎麼讀得完?但是要實修的人,就得想辦法從這一大堆裏面,提出東西作爲實修的指導,就是要能提出佛法基本的原理。可是,佛法裏有很多不同的教派,不同的理論。其中很多理論,是用很多、很嚴謹的術語構成的。這類理論就算我通達了,也很難跟別人講。這樣是相當不實用的。現在我要講的,是自己從經書和修行的經驗所提出的一些心得。這些心得,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話,而沒有借重很多傳統的術語。

  

  我先把這些原理講出來,再講修淨土,你就會了解,爲什麼修淨土跟參禅是根本沒有沖突的。釋迦牟尼佛證到什麼呢?他領悟到「一切本來是無限的一體」。佛法裏曾說只能講「不二」,連「一」都不能講。因爲,要是有一個東西你能講個「一」的話,那就有個能說的「一」和被說的「一」,有了能所,有了主客,這已經不是一了、不是一體了,所以不能講一體。但是,我勉強要講這個的時候要如何講?我講一個邏輯上像是矛盾的「無限的一體」。平常你要是能講出個「一」,一定有個範圍,不然你怎麼分別這是一個「一」呢?比方說一根香蕉,一定有它的界限,才能說一根。我現在就故意講成一個邏輯上好象是矛盾,但是,沒有關系,因爲我們不是要研究邏輯,而是要把一個講不出來的東西,設法讓人了解。

  

  這個東西有兩面,一方面都是一體,因爲他沒有界限。但是你不要因爲它是一體,就以爲最外面有個什麼範圍。佛、菩薩當年能證悟超出這一些世間禅定,也是靠著沖出最後一個微細的我執。也等于說,原有一個範圍他能沖出來,回到本有的,本來是這樣子的,本來是無限的,本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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