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爭論,並分爲南山、相部、東塔諸家之說,將戒體或定爲“心”,或爲“色”,或爲“不相應行。”慧能擯棄了以往律學的各種主張,將“戒體”統一于“修體”,並定“修體”爲“無相”,致使戒律的意義完全變了。因爲戒律是一種外在的行爲規範,需要以其特殊的儀表相狀貫穿于衣食住行各種宗教和非宗教生活之中,假若取消了這種儀表相狀,使戒律儀軌皆置于“不著諸相”的原則下,就等于消解了它們應有的規範、製約的功能,所謂“受戒、忏悔、叁歸”等,都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因此,慧能所提倡的受戒等,實際是弘揚“自淨其意”的內省,即所謂“自性自淨”的擴展,沒有一般正宗戒律的內容,不具有任何強製性質,他在《壇經》中十分透徹地闡發了自己的這一思想:
善知識,總須自體,與授無相戒。一時逐慧能口道,令善知識見自叁身佛,于自色歸依清淨法身佛,于自色身歸依千百億化身佛,于自色身歸依當圓滿報身佛。
慧能指出,自在法性,世人盡有,故應于自性中見叁身佛。他對歸依的解釋是:”自歸依者,除不善心及不善行,是名歸依。“持戒與否,只在自性的迷悟染淨,並不是在外在的善惡分別,慧能遵循”一切萬法盡在自身中“的原理,認爲善惡的起源與客觀環境無關,而全在于個人的一念之間。他說:”思量一切惡行即行于惡,思量一切善事便修于善行。如是一切法,盡在自性。”這樣“一念惡,報卻千年善亡;一念善,報卻千年惡滅。”在其《無相頌》中說:“愚人修福不修道,謂言修福便是道,布施供養福無邊,心中叁惡元來造。若將修福欲滅罪,後世得福罪元在。若解向心除罪緣,各自性中真忏悔,若悟大乘真忏悔,除邪行正即無罪。”這樣一來,禅就變成了一種卻惡向善、除邪行正的法門。只要自心清淨,即是清淨戒法,所謂“戒本源自性清淨。”《壇經》中講:“思量惡法化爲地獄,思量善法化爲天堂;毒害化爲畜生,慈悲化爲菩薩,”“慈悲即是觀音,喜舍名爲勢至,能淨是釋迦,平直是彌勒。”把佛教的戒行律儀完全歸結爲修行者個體的清淨心性。
其實慧能這一不拘于外在律行、但求自心清淨的新型戒法,亦自有源頭活水。從初祖達摩時起,便有輕戒慢戒的傾向,道宣在《續高僧傳》中批評達摩門下“相命禅宗,未閑禅字”。具體批評他們不遵守僧伽律儀而行同世俗的作爲:“世有定學,妄傳風教,同纏俗染,混輕儀迹。”“複有相述同好,聚結山門,持犯蒙然,動挂刑綱,運斤揮刃,無避種生。炊焚飲敢,甯慚宿觸”。道宣是個持戒嚴謹的律師,“妄傳風教”之語,反映了他對當時禅門不遵守戒律的不滿,達摩及其弟子慧可等在當時即受到律學大師慧光的非議和指責,到了道信時代,持戒禅合一法門,開始爲在教理上輕戒、慢戒打開了大門。因爲相對而言,戒是外在的,禅是內在的,戒是手段,禅是目的,一旦戒禅合一,手段就可能爲目的所吞沒。慧能時繼承東山門下輕戒的傳統,大唱“受無相戒”,雖然還保存著拜佛、忏悔、發願、歸戒的形式,但全都銷歸自性,歸結于“戒本源自性清淨”,此時的戒已是有名無實,沒有區別于禅的具體內容了。所以慧能雖然保留了說戒、說定、說慧的形式,其實是“得悟自性,亦不立戒定慧。……自性無非、無乳、無礙、念念般若觀照,常離法相,有何可立?”十分有趣的是,在契嵩本和宗寶本《壇經》中,記載說慧能得五祖弘忍的衣法之後,離開黃梅,爲爭奪衣體之徒所追逐,受盡苦辛,“慧能後至曹溪,又被惡人尋逐,乃于四會,避難獵人隊中,凡經一十五載,時與獵人隨宣說法。獵人常令守綱,每見生命,盡放之。每至飯時,以菜寄煮肉鍋。或問,則對曰:“但吃肉邊菜””。慧能“但吃肉邊菜”,表現了他對戒律的全新態度。慧能的叁傳弟子與惟寬在回答著名詩人白居易的提問時,對禅戒合一有過一個非常精彩的比喻。白居易問:“既曰禅師,何以說法?”惟寬回答說:“無上菩提者,被于身爲律,說于口爲法,行于心爲禅。應用者叁,其致一也。譬如江湖淮漢,在處立名,名雖不一,水性無二。律即是法,法不離禅,雲何于中妄起分別?”慧能的這一態度,後被一些禅門弟子曲解爲不重律儀的教理依據,結果一發不可收拾,以致律儀法製于禅門存實亡,及至百丈懷海,創叢林清規,總使道風得以整肅。
(五)頓悟見性
據《壇經》記載,一天,韶州韋刺史爲慧能大師舉行法會,請慧能大師千座說法,然後自己同其他官司吏、學士和百姓向慧能大師行禮致敬,向大師請教說:弟子聽和尚宣講佛法,覺得實在精深奧妙,不可思議。現在我還有一點疑問,希望大師慈悲爲懷,專門爲我們講解一下,慧能大師告訴他:有疑難就提出,我爲你們講解。
韋刺史說,和尚所講的教法,是達摩大師的宗旨嗎?
六祖大師說,正是。
韋刺史說:弟子聽說達摩大師最初從廣州到南京,教化梁武帝時,梁武帝問:我一生興建寺院,剃度許多人出家爲僧,施舍錢物,救濟窮人,爲僧人提供欽食,這有什麼功德?達摩大師說:沒有功德,弟子不明白達摩的答話有什麼道理,希望和尚爲我解說。
慧能大師說:確實沒有功德,千萬不要懷疑前代祖師的話,梁武帝的見解不正確,不懂得真正的佛法。建造寺院,剃度僧人,布施錢物,舉辦齊會,這些活動叫做求福報,不能把求福誤認爲即是功德。功德存在于自我的本性中,並不拘泥于行善求福報的種種活動中。正確認識自我的本性是功,平等無區別地看待一切是德。思想時時刻刻不爲塵世間的事物和現象所束縛,自我本性能夠常常發揮妙用,這就叫功德。內心謙遜是功,對外以禮待人是德。從自己的本性中創立一切萬法是功,自心本體不起塵俗妄念是德。不離開自己的本性是功,不受塵世的汙染是德。如果想要尋求功德法身,只要根據這個原則來作,這不是真正的功德。那些真正修功德的人,心裏是很謙虛的,常常對他人他事十分尊敬。如果輕視他人,遇事先考慮自己,但沒有功。如果自己的本性虛妄不實,便沒有德,這是因爲惟我獨尊、蔑視一切的緣故,時時保持正確的心念是功,公平正直的本性之中尋找,自己修心性是功,自己修身行是德。功德必須在自己的本性之中尋找,不僅僅是通過布施錢物,供養禮敬就能獲得的。因此,福德與功德是有差別的。梁武帝不僅得這個道理,並非是達摩祜師說錯了。
韋刺史又問道:弟子常常看到一些人,口中念誦阿彌陀佛名號,希望能在下一世轉生到西方極樂世界。請和尚說一說,這些人能轉生到西方極樂世界去嗎?
慧能大師回答說:釋迦牟尼佛當年曾在舍衛城中,宣講有關引度衆生到達西方淨土世界的經文,明確指出西方極樂世界離此地並不遙遠,如果從具體形象的方面講,按一般的道路裏數來計算,大約有十萬八千裏,但是如果從自己的本性上來講,那就是有十惡八邪,十惡八邪與本性迥然有別,這就表明西方極樂世界離我們多麼遙遠,就西方世界十分遙遠,是針對那些悟性差的人而言的,說它很近,是相對于那些具有超常智慧的人而說的。人有明白、糊塗兩種,佛法並無兩樣。由于明白人和糊塗人有差別,對佛法的接受也就有快有慢。糊塗人整日口誦佛號,希望轉生西方極樂世界,明白人至力于使自己的心靈純淨無瑕。所以佛說,如要人的內心清淨了,那麼佛土也就清淨了。韋剌史你是東方人,只要保持自心的清淨就沒有任何罪業,盡管是生長在西方的人,其內心不純淨,那也是有罪業的。東方人有了罪業,想通過念佛來轉生到西方極樂世界,那麼西方人有了罪業,想通過念佛來轉生到什麼地方呢?愚蠢的凡夫俗子不認識自己的本性,不知道淨土極樂世界即在自身中,只是想求生西方,明白的人無論在哪裏都是一樣的。所以佛說,隨你所在永遠安樂,只要韋使君你的內心沒有邪念之念,西方極樂世界就離此不遠,如果內心存在著邪惡之念,就是再念佛求法也難轉生到西方極樂世界,現在打個比方規勸大家,先消除自己的十惡,就如同走了十萬裏路,再消除自己的八邪,就如同走了八千裏路。只要時時體認本性,處處平等待人,那麼,往生西方極樂世界,親見阿彌陀佛,只是彈指間的事,只要能奉行十善,何必發願轉生西方極樂世界?如果自己不斬斷十惡之心,又有哪位佛肯來接引你到西方極樂世界呢?“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只有刹那;不悟念佛求生,路遙如何得達?”如果懂得無生無滅的頓教道理,瞬間就能見到西方極樂世界;不懂得頓教法門,只是希求通過念佛轉生西方極樂世界,怎能走完漫漫長途而達到目的地呢?
慧能大師接著告訴大家:我現在就可爲大家將西方極樂世界移到這裏,使大家瞬間就能見到,各位願意不願意看呢?
聽衆都有興奮,向慧能大師行禮說:如果在這裏就能看到西方極樂世界,何必再發願求往生呢?希望和尚慈悲,顯示西方極樂世界,讓我們大家都能看到。
慧能告訴大家:世人自己的血肉之身就如同一座城池,眼睛、耳朵、鼻子、舌頭等就好像是城門。外面有五個門,裏面有一個意門。人的心如同土地,人的本性如同國土。國王居住在土地上,本性存在就如同國王存在,本性失去就如同沒有了國王。如果本性存在,身心亦存在,若本性失去,身心也就毀滅了。佛是從本性中産生的,千萬不要在身外去尋求。不認識自我的本性就是沈淪生死苦海中的衆生,正確認識了自我本性就是脫離生死苦海的佛。拯救衆生就是觀音菩薩,布施一切人就是大勢至菩薩,淨化自心就是釋迦牟尼佛,公平正直就是阿彌陀佛。以自我爲實有的錯誤思想如同須彌山一樣巨大,貪婪的欲望像大海之水一樣無邊無際,迷戀塵世的各種錯誤思想和情緒如同大海中的波浪一樣起伏不息,傷害他人的想法猶如毒籠一樣凶惡,各種不正確的心念像鬼神一樣有礙于解脫,迷戀塵世的種種念頭如水中魚鼈一樣來去不停。人的貪婪就是地獄,人的愚昧無知如同…
《第二章 曹溪一脈 二、六祖法乳》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