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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學象征 第一章 公案頌古與本原心性▪P6

  ..續本文上一頁,爲什麼卻引破竈墮公案?老僧直截與爾說,他意只是絕得失情塵意想。淨裸裸地,自然見他親切處也。”《碧岩錄》本則

   雪窦叁詩所引的對象,與所吟詠的主題看似沒有關聯,實則草蛇灰線。雪窦認爲,只有自性之光方可照徹天地,用物質做成的佛像是沒什麼作用的。“神光” 不是指神秘的光,而是出生之前即已存在的純真人性。這純真的人性,是水火不能侵犯、盜賊無法掠奪的。慧可立雪求法,得以安心,也無非是使深潛于生命中的神光得以煥發。如果後人只是流于形式上的摹仿,就會墮于雕僞的惡趣。因此雪窦引神光頌“泥佛不渡水”,恰當穩妥;至于雪窦以子湖狗、破竈墮入詩,同樣有其內在的邏輯性。圓悟指出只要透過這叁頌,便可大徹大悟。此叁頌的主旨,在于蕩除一切分別的心念,指示學人煥顯“神光”,泯滅情念,摒棄假我,明心見性,即見到每個人的“真佛”,豁開慧眼,看穿世相的虛幻,超越相對的二元觀念。

   當然,“真佛”並不能離棄泥、金、木佛,而存在于某個諸如心內的特定的地方,“真佛內裏坐”,這句話雖然被雪窦略去,卻正是雪窦此叁詩的終極意旨:自性的“真佛”就“端坐”在木佛、金佛、泥佛的“內裏”,不爲水火所壞。有形相的叁佛和有爲法同歸成壞,自身難保。世人如果向外求佛,就永難得到。唯有情不附物,回光返照,使癡迷的心靈得到安歇,才能見到原本的真佛。《頌古》卷18冶父川頌:“叁佛形容總不真,眼中瞳子面前人。若能信得家中寶,啼鳥山花一樣春。”無著總頌:“金佛不渡爐,圓光爍太虛。直下便薦得,不用更躊躇;木佛不渡火,院主眉毛墮。烈焰亘天紅,舍利無一顆;泥佛不渡水,衲僧難下嘴。擬議隔千山,迢迢十萬裏。”  

   象征本心超越性的還有《碧岩錄》第18則“國師無縫塔”公案及頌古:

   肅宗應爲代宗皇帝問忠國師:“百年後所須何物?”國師雲:“與老僧作個無縫塔。”帝曰:“請師塔樣。”國師良久,雲:“會麼?”帝雲:“不會。” 國師雲:“吾有付法弟子耽源,卻谙此事,請诏問之。”國師遷化後,帝诏耽源,問:“此意如何?”源雲:“湘之南潭之北,中有黃金充一國。無影樹下合同船,琉璃殿上無知識。”

   本心圓滿,猶如沒有縫棱的石塔。一般的佛塔用木或石累砌而成,所以都有縫。用一塊卵形整石來造,塔身無縫棱,作爲墓碑之用的就是無縫塔。對耽源的頌詞,存在著種種誤解,圓悟批評這些臆測說,有的人說國師沈默不語,就是無縫塔的樣子。如果這樣理解,達摩開創的禅宗就掃地而盡了。如果認爲沈默就是禅,那麼不說話的啞子就成了一等的禅師了。耽源的頌詩引起的另一種揣測,是說“湘相”是相見,“潭”談是談論,中間有個無縫塔,所以說“中有黃金充一國”。皇帝與國師對答,就是“無影樹下合同船”;皇帝不能領會禅法,所以說“琉璃殿上無知識”。這些都是邪謬的見解。程兆熊《俱胝的一指》 《禅學論文集》第2冊第295頁:“第一,“湘之南,潭之北”,那是秋鴻橫空。第二,“中有黃金充一國”,那是夕陽著地。第叁,“無影樹下合同船”,那是太平時節。第四,“琉璃殿上無知識”,那是理性世界。在雁聲中,在夕陽裏,在太平時,在理性內,那就是一個無縫塔樣,何須更勞建造?”可以參考。  雪窦頌國師無縫塔雲:

   無縫塔,見還難,澄潭不許蒼龍蟠。層落落,影團團,千古萬古與人看。

   詩用白描的手法,勾畫出無縫塔圖樣,體製雖短,卻極騰挪跌宕之致。作者先是用“見還難”點出無縫塔的超越形象、超越相對的質性,指出“無縫塔”雖然明明顯露,可是要看見它卻很不容易,因爲用肉眼根本不能見到。國師在回答塔樣時沈默良久,很多人遂認爲沈默良久就是無縫塔,雪窦指出,國師的沈默如同澄潭,裏面不會有蒼龍蟠踞,沈默中並沒有無縫塔的樣子。真正的參禅者,不但不會在靜水中蟠踞,而且不會向洪波浩渺白浪滔天處蟠踞。通過否定之後,雪窦又用“層落落,影團團”暈染出無縫塔的形相,神光離合,似有若無,使讀者既能感受到鮮明的形象,又瞻之在前,忽焉在後。這不即不離,不求在目前,求之反轉遠的無縫塔,正是本心的傳神寫照。只有用超越形相的慧眼,才能見到。後來禅僧吟此公案,也多是從超越性上著眼,沒有人能超出雪窦的範圍。如《頌古》卷8圓悟勤頌:“八面自玲珑,盤空勢岌□。表面鎮巍然,若爲分六鑿?” 佛鑒勤頌:“無縫塔兮不見影,廓然一片真如境。爍迦羅眼電光流,杳杳冥冥不見頂。”《從容錄》第85則天童覺頌:“孤迥迥,圓陀陀,眼力盡處高峨峨。月落潭空夜色重,雲收山瘦秋容多。”  

   表達超越感官,而明心見性的,尚有《碧岩錄》第78則“妙觸宣明”、第94則“吾不見時”、第89則“雲岩摸枕”公案及頌古。

   楞嚴會上,跋陀婆羅菩薩述說所證圓通法門之因,“于浴僧時,隨例入室。忽悟水因,既不洗塵,亦不洗體,中間安然,得無所有,宿習無忘。……妙觸宣明,成佛子住”《楞嚴經》卷5。 入浴時忽然悟到水的因緣,它既不能洗滌塵垢,也不能洗淨身體。無論潔淨與汙垢,它都不沾滯,水性永遠清淨。輕微的使它漂流而去,粗重的使它沈埋下去,水性自身仍是不垢不淨。本心自性猶如水性,微細的、美好的幻想,猶如水上的浮塵,輕輕地隨流漂去;粗重的、濁惡的情欲,猶如水中的沈澱,深深地沈澱下來。但是能知能覺的本心,卻始終不變。由此體會水性,可以領悟到本心的實相:心上的妄念,猶如水上的浮塵與波紋。漚生漚滅,以及浮塵與波紋的變化,始終改變不了水性。只要心如止水,靜觀心波、浮塵的變化,皆如夢幻,就能領悟到本心的實際。跋陀婆羅因爲微妙的感觸,明白了本心如水的道理,而得到佛的法要。佛問衆菩薩修什麼方法才能圓滿通達佛的果地,跋陀婆羅遂認爲從微妙感觸作用去體會,乃是最上乘的妙法。此段經文被列入《碧岩錄》第78則:

   古有十六開士,于浴僧時隨例入浴,忽悟水因。諸禅德作麼生會?他道妙觸宣明,成佛子住,也須七穿八穴始得。

   爲什麼菩薩在入浴時會感悟妙觸,住于佛地,而一般的人雖然也“入浴”,也一樣的“觸”,卻不能了悟?這是因爲世人“皆被塵境惑障,粘皮著骨,所以不能便惺惺去。若向這裏,洗亦無所得,觸亦無所得,水因亦無所得。且道是妙觸宣明不是妙觸宣明?若向個裏直下見得,便是“妙觸宣明,成佛子住”。如今人亦觸,還見妙處麼?玄沙過嶺,磕著腳指頭,以至德山棒,豈不是妙觸?” 圓悟語按:本書闡釋《碧岩錄》部分,凡括號內僅標“圓悟語”者,均爲圓悟在《碧岩錄》該則中的評論。 玄沙欲遍曆諸方,參尋知識,攜囊出嶺,築著腳指,流血痛楚,歎道:“是身非有,痛從何來?”便折回。雪峰問他爲什麼不遍參去,玄沙說:“達摩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雪峰深以爲然《正法眼藏》卷2。 玄沙能夠返回心靈故鄉,正是得益于一觸,故禅林詠爲: “釣魚船上謝叁郎,趯倒須彌返故鄉。應笑途中未歸客,伶俜旅泊向他邦。” 《頌古》卷31本覺一頌如果能對妙觸有靈活的體會,雖不必入浴,也可于一毫端上現寶王刹,向微塵裏轉大*輪,一處透得,千處萬處一時透。一切處都是觀音入理之門。雪窦頌古,教人從“妙觸”裏頭會取其中的道理,免得被經教束縛得半醉半醒,而要當下灑灑落落:

   了事衲僧消一個,長連床上展腳臥。夢中曾說悟圓通,香水洗來蓦面唾。

   “了事衲僧消一個”,眼光明澈、機鋒敏利的禅僧,只要一個就夠了。既然已經了事,就可以“長連床上展腳臥”,這是因爲“明明無悟法,悟了卻迷人。長舒兩腳睡,無僞亦無真”《五燈》卷5《善會》。 徹底了悟的人,連悟的境界都不存在,有一個悟的境界,就已經著相。所以胸中無一事,饑來吃飯困來眠。“夢中曾說悟圓通,香水洗來蓦面唾。”雪窦認爲,說入浴悟得妙觸宣明,對于“了事衲僧”來說,只似夢中說夢。當“了事衲僧”聽到說什麼香水洗浴悟圓通時,會猛地向他唾一口,唾棄他所沾沾自喜的“妙觸”之理。

   《碧岩錄》第94則:

   《楞嚴經》雲:“吾不見時,何不見吾不見之處?若見不見,自然非彼不見之相。若不見吾不見之地,自然非物,雲何非汝?”

   公案所引的經文,出自《楞嚴經》卷2。意思是當“我”不起看的作用時,你就見不到這個看不見的自性;如果可以見到這個看不見的能見自性,則你所見的並不是那個看不見的能見自性;如果那個能見的功能根本看不見,自然不是物質現象,何以不是你的自性?圓悟評唱說:“若道認“見”爲有物,未能拂迹。 “吾不見時”,如羚羊挂角,聲響蹤迹,氣息都絕,爾向什麼處摸索?”雪窦頌雲:

   全象全牛翳不殊,從來作者共名模。如今要見黃頭老,刹刹塵塵在半途。

   “全象全牛翳不殊”,“全象”用仰山事。仰山見人問禅問道,便作了一個 ○圓相,于中書“牛”字,學人問其意旨,仰山說:“我且問爾,諸方老宿,于爾身上,指出那個是爾佛性,爲複語的是,默的是?莫是不語不默的是?爲複總是,爲複總不是?爾若認語的是,如盲人摸著象尾;若認默的是,如盲人摸著象耳;若認不語不默的是,如盲人摸著象鼻;若道物物都是,如盲人摸著象四足;若道總不是,抛本象落在空中。如是衆盲所見,只于象上名邈差別。爾要好,切莫摸象,莫道見覺是,亦莫道不是。”“全牛”用《莊子》事。庖丁解牛,開始時所見無非全牛,後來又未嘗見全牛,遊刃自在,頭角蹄肉,一時自解。如此十九年,其刃利若新發于硎。觀象而得全象、解牛而見全牛,需要極高的悟性。雪窦卻認爲,縱使有全象全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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