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沩仰宗禅詩研究▪P2

  ..續本文上一頁量不夠,仍會死去。因此必須啐啄同時。香嚴頌謂雞子既覺,則蛋殼不存,以前的種種接化手段,遂顯得毫無意義。且出殼之後,如果有師徒名分的障隔仍是不行,必須母子俱亡,才能進入“臨機不讓師”、“大悟不存師”的化境,而展開同道唱和。

     (二)能所雙忘

   香嚴悟道偈中,“一擊忘所知”所呈顯的是能所雙忘的美感特質。禅悟觀照的特點是能所雙忘。觀照的主體爲“能”,觀照的客體(對象)爲“所”。如能聞到聲音的耳朵,稱爲能聞;被耳朵所聽到的聲音,稱爲所聞。據《楞嚴經》卷六,菩薩最初在能聞的境界中,入于能聞的自性之流,亡去所聞的聲音之相,再由了無所聞的寂滅中進修,有聲與無聲的動靜兩種境象,了然無礙而一念不生。如此漸加精進,能聞與所聞的作用功能,都渙然冰釋,以致于能所雙亡,盡聞無相的境界也無所在。從此所覺與能覺都蕩然一空,空與覺性渾然一體,至極于圓明之境。香嚴自小博覽叁乘十二分教,問一答十,但從感官之門得來的知識,絕非內在的禅悟生命。他對自性的體察僅靠語言的推導,而從語言來體認自性無異于認賊作父,因此沩山說他是“意解識想”。經由沩山迥超情識意解的一問,香嚴不能從知見中出言以對。香嚴屢次叩問而沩山不爲解答,遂摒落心識意解,于無心之際聽到天籁般的竹音,“無計較,忘覺知”(《景德傳燈錄》卷二九),平日纏縛他的知性、邏輯的塵埃悉皆震落,他忘卻了一切意解識想,融入竹聲之中,與竹聲絕對合一,整個宇宙的神秘迷霧,都在他聽到清音脆響的瞬間煙消雲散,他的心靈詩意般地、神秘性地敞開,塵封已久的本來面目遂從昏暗的塵情俗垢中一躍而出,如同自己千辛萬苦地尋找的寶物,又在自己身上重新發現了一樣,那個淨裸裸、赤灑灑、圓陀陀的自性,明明嶄露,熠熠生輝。香嚴以空靈之心契合大全,被提升到一個猶如淨土般光華的領域,一片澄明。心與竹郅,身與竹化,香嚴超越了物我,超越了時空,與宇宙法性合而爲一。

   香嚴擊竹悟道,在無心之際感受到天籁,識心受天籁的震動而中止活動,天機得以乘時顯發,冥然與大全契合,因此而豁然開悟,完全沒有知性、邏輯的中介活動,這也是沩仰宗的一貫作用。沩仰宗不但強調“忘所轉”在禅悟中的重要性,而且注重忘能知,將影響到禅悟主體進行審美靜觀的邏輯、理性清除出禅悟之門。在沩仰宗看來,所謂真實(法身),僅能由真實本身來表現。對法身的奧秘,語言無法透達。自性既然是形而上的絕對體,只能借助直覺體悟,用分別識揣測就落入了理性、邏輯的圈缋,因此只有忘卻能知,將知性、邏輯從參禅者的禅悟直覺中清除出去,在進行禅學觀照時,才能如空潭照影,古鏡寫春,能所雙忘,打成一片。

     (叁)一超直入

   香嚴悟道偈中,“更不假修持”所呈顯的是一超直入如來地的美感特質。關于成佛的方法與步驟,佛教內部向來有頓悟與漸修兩種主張。一種觀點認爲成佛要經過極其漫長而艱苦的修行,另一種觀點認爲,衆生不必經曆累生累世的修煉,一旦顯露真如本性,就能頓然覺悟,當下成佛。隋唐佛教各宗派,大多主張漸修,禅宗內部,則有南頓北漸之分,南宗禅以主張頓悟而著稱。沩山是慧能的四傳弟子,遵循著慧能以來的禅宗傳統,主張頓悟。香嚴的“更不假修持”,就是對頓悟的提撕,只是香嚴強調頓悟,有其特殊的意義。香嚴在注重頓悟的時同也兼重漸修。香嚴寫了悟道詩後,沩山予以印可,仰山則繼續勘驗香嚴,說這首詩仍是“夙習記持而成”,如果有真正的覺悟,可再作一偈,香嚴遂又成一頌:

   去年貧,未是貧;今年貧,始是貧。去年貧,猶有卓錐之地;今年貧,錐也無[1]!

   禅宗常以貧窮象喻自性,因爲自性不立一塵,在特性上與貧窮有相通之處。香嚴此頌形容自己擺脫了束縛,真正達到了空。香嚴所描述的這種達到空的過程,即帶有漸修的色彩:去年空還有個空的境界(立錐之地),今年空,連空的境界都沒有了。解脫束縛到了連“地”和“錐”都沒有的地步,是由破除我執進入到破除法執的我法二空的景象,由此可見香嚴注重頓悟,並不排斥悟前的修行。仰山則認爲這首偈子還存在著不足,一是由破我執到破法執,呈現著漸漸推展的現象;二是香嚴所說破除一切,尚只是在破除我法二執上下功夫,還沒進入明心見性、本來無物的境界。因此,仰山說香嚴會“如來禅”,對“祖師禅”仍然沒有領悟。仰山曾說,“若要了心,無心可了。無了之心,是名真了。”[1]仰山認爲在修行的漸悟階段,是時時勤拂試,不使有塵埃。 然而一旦進入頓悟境界,“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無了之心,才是真了,這與“更不假修持”的體驗完全一致。因此,主張頓悟的仰山對香嚴偈中所呈現的漸修迹象不以爲然。仰山認爲的見解自有其道理,但頓悟並不一定要排斥漸修。參禅者觀時節因緣得以頓悟,既悟之後,仍然有無始以來的無明習氣殘存,必須時時保任,悟後起修。因此,開悟之前,需要修持;開悟之時,不假修持;開悟之後,不廢修持。這才是“更不假修持”所蘊含的真谛。

     (四)日用是道

   香嚴擊竹而悟,充滿了法喜。他一旦明白了這個既“忘所知”,又“不假修持”的自性,當即就踏上了“古道”(禅悟之道),悟性的光輝流溢在他生命的每一個方面,動容揚眉,舉手投足,無不是在表現這個大道。“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呈顯的乃是日用是道的美感特質,這決不等于那種一潭死水式的枯木禅。枯木禅平靜地觀想本心的清淨,扼殺活潑的禅悟慧命。慧能早就極力反對這種禅定,《壇經》即宣布了對悄然機的否定:“若空心靜坐,即著無記空”,“起心著淨,卻生淨妄。……淨無形相,卻立淨相,言是功夫,障自本性,卻被淨縛。”著空、住空,便爲空所縛。墮在“悄然機”中的枯木禅,能“死”而不能“活”,把出世和入世看作水火不容、相互隔絕的兩岸,殊不知大道之內並沒有這種差別。“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開了日常生活,墮于悄然機,只是凡夫禅、小乘禅、外道禅,而決非如來禅,更談不上祖師禅了。“不墮悄然機”,就不能拘泥于持戒坐禅的形式。陸希聲問仰山是否持戒、坐禅,仰山說既不持戒也不坐禅,並作一頌:

   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禅。酽茶叁兩碗,意在頭邊[1]。

   杜松柏謂:“禅人在求明心見性,持戒乃由戒得定之方法,若心念滔滔,不斷塵念,則持戒猶不持戒,反之則不持戒猶持戒,此謂天下滔滔,皆持戒者,然以仰山視之,則不持戒之人耳。兀兀如枯木,不起作用,則坐禅乃不坐禅之人,“酽茶叁二碗”,以喻日常生活,“意在頭邊”,頭,鉏也,鋤也,謂如鋤之去草,去穢去淨,謂日常生活中,飲茶起居,未嘗不意在頭旁,以去穢去淨,斷凡斷聖,故不持戒而未嘗不持戒,不坐禅而未嘗不在坐禅也。”[3](P.221)《維摩經•弟子品》中,維摩诘嚴厲責備舍利弗在林中瞑想,主張“不于叁界現身意,是爲宴坐”,“不舍道法而現凡夫事,是爲宴坐。”這從根本上推翻了傳統的瞑想法。在維摩诘看來,瞑想並不是在林中安然靜坐,而是“終日凡夫,終日道法。”僧肇的《不真空論》說到如來並不離棄真理的世界,而承受一切現實的存在,“非離真而立處,立處皆真”,這成了僧肇以來最具中國特色的思維。南禅注重不落階級的頓悟,摒斥持戒、坐禅這一類墮于“悄然機”的修持工夫,主張饑來吃飯困來眠,平常心是道,于是,禅就體現在擔水、劈柴、飲茶、種地這些日常事務之中。在沩仰看來,任運隨緣,日用是道。只要活得自在,勞動也好,休憩也好,都能入佛入禅。無造作,無是非,無取舍,無斷常,無凡無聖。沩仰禅將玄妙禅旨落實于平常生活之中,認爲一個真正的禅者,不能離棄現象界而耽于聖境,而是“人生須特達,起坐覺馨香”(《景德傳燈錄》),行住坐臥都流露出禅悟法喜。

     (五)聲色俱泯

   香嚴悟道偈中,“聲色外威儀”所呈顯的是聲色俱泯的美感特質。大道體現在日用之中,日用固然是道的顯現,卻並不是道的本身。如果僅僅將饑吃困眠等同于自性,則無由確立禅的人文精神,而墮于放縱自然之途。因此,香嚴在悟道詩中指出,大道處處無蹤迹,有聲、有色之類的都有蹤迹,都不是大道。雖然行住坐臥能夠體現大道,但不能把行住坐臥當作大道的本身。威儀(道體)存在于聲色之外,哪怕動容舉止都在表現它。于是,超聲越色與日用是道構成了本體的兩方面質性:日用是道側重存在性,聲色俱泯側重超越性。禅者存在而超越,超越而存在。沩仰宗在表征本體超越質性時采取以下途徑:1.禅不可說。沩仰宗指出,大道存在于聲色之外,因此不能用常規語言表述。法滿偈:“話道語下無聲,舉揚奧旨丁甯。禅要如今會取,不須退後消停。”[1] 要表征大道,只能用“語下無聲”即語言前的“語言”來表達。2.觸背禅機。本體不可說,然而表達對本體的證悟,往往又不得不借助于語言,于是,沩仰宗“說禅”時,設置了一道道觸背關。觸是肯定,背是否定,觸背關是禅師給學人設立的思維瓶頸。香嚴示衆說:“若論此事,如人上樹,口銜樹枝,腳不蹋枝,手不攀枝,樹下忽有人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不對他又違他所問,若對他又喪身失命,當恁麼時作麼生即得?”[1]“樹上”代表向上門,即本體界。 香嚴設置答與不答俱不合適的觸背關,暗示向上一路,千聖不傳,猶如一個人口銜樹枝吊在半空,一開口就會喪身失命。明心見性親證真如是得法身,開口法身即滅。3.直覺意象。沩仰宗表達自性一個常用的方法就是用直覺意象加以呈現。禅超越概念,超越物我,將各種對立打成一片,在世俗看來對峙的意象,在禅詩中遂成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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