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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頌古 第二章 公案頌古與不二法門 一、泯除揀擇

  公案頌古與不二法門

  一、泯除揀擇

  吳言生

  [臺灣]東大圖書公司,《經典頌古》,2002年11月初版

  第53—58頁

  

   禅宗開悟論揭示超越分別執著以重視清淨本心的方法與途徑。佛教的開悟方法素有漸修與頓悟二途,對于禅的靈魂公案來說,它所體現的開悟論是電光石火式的頓悟法門,而非磨鏡調心式的漸修方法。在頓悟法門中,又以不二法門構成其主要內容。《碧岩錄》中運用不二法門的公案有:

   (1)泯除揀擇:至道無難(第2則、第57~59則)、俱胝一指(第19則)、禾山解打鼓(第44則)、雲門胡餅(第77則)、雲門花藥欄(第39則)、洞山麻叁斤(第12則)

   (2)截斷意路:南泉斬貓(第63則)、趙州頂鞋(第64則)、雲門對一說(第14則)、雲門倒一說(第15則)、香林坐久成勞(第19則)、鎮州蘿蔔(第30則)、隨他去(第29則)、前叁叁後叁叁(第35則)

   (3)懸擱語言:閉嘴說禅(第70~72則)、外道問佛(第65則)、離四句絕百非(第73則)、文殊白槌(第92則)、大士講經(第67則)

   (4)消解自他:巴陵吹毛劍(第100則)、仰山不曾遊山(第34則)

   (5)融彙生死:日面佛月面佛(第3則)、大龍法身(第82則)、洞山無寒暑(第43則)、道吾不道不道(第55則)

   (6)打通聖凡:資福圓相(第33則)、保福妙峰頂(第23則)、蓮花拄杖(第25則)、長沙遊山(第36則)、國師十身調禦(第99則)

   (7)圓融空有:龍牙西來意(第20則)、大死卻活(第41則)、麻谷振錫(第31則)

   禅宗的不二法門,源于《維摩經•入不二法門品》。《碧岩錄》第84則:

   維摩诘問文殊師利:“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文殊曰:“如我意者,于一切法,無言無說,無示無識,離諸問答,是爲入不二法門。”于是文殊師利問維摩诘:“我等各自說已,仁者當說,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雪窦雲:“維摩道什麼?”複雲:“勘破了也。”

   維摩诘請諸位大菩薩各說不二法門,叁十二位菩薩,都認爲超越相對的見解如有爲無爲、真俗二谛,就是不二法門。後來詢問文殊,文殊說:“于一切法,無言無說,無示無識,離諸問答,是爲入不二法門。”文殊以無言遣言,固然較叁十二位菩薩以言遣言爲高,卻不知靈龜曳尾,拂迹成痕。于是文殊又問維摩诘什麼是不二法門,維摩默然。雪窦著語說“維摩道什麼?”“勘破了也。”雪窦頌雲:

   咄這維摩老,悲生空懊惱。

   臥疾毗耶離,全身太枯槁。

   七佛祖師來,一室且頻掃。

   請問不二門,當時便靠倒。

   不靠倒,金毛獅子無處討!

   “咄這維摩老,悲生空懊惱。”“咄”、“空”皆系反辭,用否定的語氣表示對維摩诘“菩薩疾者,以大悲起”的同體大悲襟懷之肯定。

   “臥疾毗耶離,全身太枯槁。”維摩通過示疾,廣爲諸位大菩薩及其弟子說法:“是身無常、無強、無力、無堅,速朽之法,不可信也。爲苦爲惱,衆病所集。”維摩以無礙的辯才,宣說著肉體生命的“枯槁”。

   “七佛祖師來,一室且頻掃。”文殊過去世曾作過七佛祖師,奉佛陀旨意前來問疾,維摩遂于方丈內除去所有,唯留一榻以待文殊。

   “請問不二門,當時便靠倒。”文殊請教不二法門,維摩當時默然不答,以致後世的參禅者認其無語即是“靠倒”(用文殊的話頭將文殊挫敗),大錯特錯。雪窦將人逼拶到萬仞懸崖之上,卻一手搦一手擡,蓦地轉折說“不靠倒,金毛獅子無處討!”維摩一默,並不意味著將文殊“靠倒”,因此縱是“金毛獅子”般的參禅者,也無法窺探到維摩一默的妙谛!

   此詩前四句,以明抑暗揚的筆法,贊歎維摩自他不二的大悲襟懷,和匡床臥疾的高人風儀。維妙維肖,聲情並茂,是對文殊探問不二法門的有力鋪墊。“請問不二門,當時便靠倒。”描摹維摩機鋒之敏銳,以矛攻盾,將對方挫敗。後二句隨即又予掃除,說維摩的用意,決非僅僅限于要“靠倒”對方,維摩一默內涵豐厚,天下衲僧皆難窺其奧妙。維摩一默是以無言顯般若,而雪窦的《頌古百則》則是以有言顯般若。從這個意義上說,雪窦頌古頗有得不二法門神髓之妙。

  第58—74頁

   “揀擇”即是執著分別,“泯除揀擇”是遣除執著心,消泯分別念。叁祖僧璨《信心銘》說:“至道無難,唯嫌揀擇”,謂佛祖大道,本來平等,無階級無差別,自由自在,由于衆生的揀擇、憎愛而産生了難易之別。如果沒有取舍憎愛,就會十方通暢、八面玲珑。《碧岩錄》中直接關涉到這句禅語的公案,有第2則、第57則、第58則、第59則。《碧岩錄》第2則:

   趙州示衆雲:“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才有語言,是揀擇?是明白?老僧不在明白裏,是汝還護惜也無?”時有僧問:“既不在明白裏,還護惜個什麼?”州雲:“我亦不知。”僧雲:“和尚既不知,爲什麼卻道不在明白裏?”州雲:“問事即得,禮拜了退。”

   “至道”,即至極之大道、佛祖之大道,亦即宇宙的最高真理。“至道無難”公案“意謂凡事僅須無相無念去做,則要體會大道,並無困難;若有好惡、染淨、迷悟、彼我、取舍、憎愛等之分別情念,即落入揀擇差別之見,以此毫厘之差,必成天壤懸隔之別。趙州拈提“至道無難,唯嫌揀擇”,爲學人開示如何提起直觀頓悟的禅秘要旨。“揀擇”是憎愛妄心,自然必須遣除;“明白”是虛明自照之智,卻同樣要加以遣除,這是因爲如果墮在虛明的境界裏,還是禅病,因此趙州警示學人不可住于虛明。學人不明趙州言外之意,逼拶趙州說:“既然不在“明白”裏,還“護惜”個什麼?”趙州遊刃有余,只是說“我亦不知”,就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學人的攻勢。問話僧再次發問:“和尚既然“不知”,爲什麼卻道“不在明白裏”?”趙州仍顯出大師風範,對他說:“詢問的事,到此爲止,禮拜之後且退下。”這僧毫無縫隙可乘,只得敗下陣來。趙州不行棒施喝,只是用平常言語接人,卻能滴水不漏,天下人奈何他不得。雪窦頌雲:

   至道無難,言端語端。

   一有多種,二無兩般。

   天際日上月下,檻前山深水寒。

   髑髅識盡喜何立,枯木龍吟銷未幹。

   難難,揀擇明白君自看。

   “至道無難,言端語端”,與“至道無難,唯嫌揀擇”看似不同,實則無異。因爲從般若悟心源頭流出的一切文字,都與實相不相違悖。不但不是揀擇,而且是顯現真理的文字般若。

   “一有多種,二無兩般。”本體是一,現象是二。絕對的本體通過紛纭的事相顯現出來(一有多種),紛纭的事相顯現著絕對的本體(二無兩般)。體用相即,體由用顯,用由體發。打成一片之時,依舊山是山水是水,天是天地是地。有時喚天作地,有時喚地作天,有時喚山不是山,喚水不是水。

   “天際日上月下,檻前山深水寒。”雪窦才氣縱橫,雖然前四句已頌完公案,意猶未盡,仍然興會淋漓地繼續吟詠。此二句用神奪造化之筆,描摹出一幅天然現量圖景:在泯滅了一多之別、纖塵不立的悟境中,天邊紅日噴薄時殘月便徐徐落下,檻前青山潑黛時秋水便漸漸變寒。自在自爲,言端語端,頭頭是道,物物全真,心境俱忘,打成一片。此詩前部分孤峭萬仞,後部分則曲通一線。見地透達者視此如醍醐上味,情解未忘者對此便滿頭霧水。

   “髑髅識盡喜何立,枯木龍吟銷未幹。”此二句再辟新境,運用了奇特的禅定直覺意象來吟詠“至道無難,唯嫌揀擇”。禅宗用“枯木裏龍吟”喻滅絕一切妄念,至大死一番處,蘇生複活,而得大自在,用“髑髅裏眼睛”喻已斷除情識分別,死中得活。“至道”非分別之識所知,只有將心識滅盡,才能大活,這便是髑髅無識。髑髅識盡,情塵不存,法眼通明,頌“才有語言,是揀擇”。枯木龍吟,生機不斷,機用流轉,頌“老僧不在明白裏”。

   “難難,揀擇明白君自看。”雪窦將公案盡情吟誦之後,又作翻案之語,將《信心銘》、趙州法語中的“無難”易爲“難難”,以表達自己的體悟,指出要體會“至道無難”實在不易,因爲“才有語言,是揀擇”,如果人們粘滯于自己以上的頌詞,就會形成新的執著,所以雪窦又予掃除說“揀擇明白君自看”,以啓發學人自證自悟。

   從表達手法上看,此詩正說(至道無難,言端語端)、反說(難難),從不同的角度啓發人們神妙地運用語言、超越語言,以自證自悟。頌古從不同的側面,對公案精髓進行了精彩再現,在闡釋公案要旨、盡攝公案神韻的同時,創造新奇的意境。這種意境,超言絕慮,呈現著至易至難、至難至易的禅悟之美。

   《碧岩錄》第57則、58則、59則還收入了另外叁則“至道無道”公案及頌古。《碧岩錄》第57則:

   僧問趙州:“至道無難,唯嫌揀擇,如何是不揀擇?”州雲:“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僧雲:“此猶是揀擇。”州雲:“田庫奴,什麼處是揀擇?”僧無語。

   趙州常用《信心銘》“至道無難,唯嫌揀擇”勘問學人,學人將這句話轉過來問他,趙州回答“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用法身遍在來暗示不揀擇的心境。學人認爲趙州有“唯我獨尊”的意念,仍然是揀擇。趙州能從撥不開的地方撥開,轉不動的地方轉動,劈口便塞斷說:“田庫奴,什麼處是揀擇?”“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句話,雖然在法身遍在的意義上是一種“揀擇”,但如果一味執著于空,又會陷于惡平等。雪窦頌雲:

   似海之深,如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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