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叫做美?尤其是什麼異性最美?最後卻結論:當你業障現前時,你必覺得他或她特別美。這也是從執著而爆破的事例吧!
所以參禅法門,一方面要有正見的基礎,一方面又要有修定的功夫。這修定的功夫,初是爲降伏妄想雜念,而使我們本有的疑情能保任住。有時候,最初似無疑情,以疑情已被妄想雜念蓋住了;于是用修定的方法,降伏妄想雜念後,疑情便能突顯出來。而待疑情凸顯出來後,就可舍掉修定的方法,而直接參禅。
因爲參禅本身,就是一種更有效的修定法門─我們的心,已被這個問題套住了;所以其他的妄想,便如「蚊子咬鐵牛」般地,一點也打不起來。比如家裏有了什麼急事,于是其他的閑言閑語,便都聽不進去了。
比如參「我是誰?」于是,既連「我是誰?」都不清楚,那明天的事,後天的事,又有什麼關系呢?所以任何妄想雜念,碰到真疑情,就必土崩瓦解。至少以我的經驗可相當體會到「蚊子咬鐵牛」的比喻,這鐵牛乃是疑情.疑團也。而妄想雜念者,就像蚊子一般。若蚊子咬鐵牛者,徒自損傷而已,對鐵牛會有什麼影響呢?所以當疑情漸成疑團時,即是一種更深刻的定。而後待因緣具足時,就能開悟。而開悟的因緣:一種是自己的回心轉意,一種是善知識的棒喝。
所以我要強調的是:開悟乃覺悟到「疑情的本自虛妄」,以虛妄故,能放下;而放下者,即自在也。所以因看破.放下與自在,能在一剎那完成故,而稱爲「頓悟」也。
所以雖每一個人都從一個問題去參,但有的人參的時間少,或疑情不夠濃烈,所以雖有問題,卻只在局部裏打轉而已!于是即使開悟了,卻只是小悟而已。反之,雖用同樣的問題,卻能把所有的無明業障全都霍進去;于是若悟者,必大悟甚至徹悟也。因此方法雖都一樣是參禅棒喝,但爲已消除的無明業障不同故,有大悟.小悟.徹悟的區別。
機鋒棒喝
以上到此所講的禅法,其還未足以表現出中國禅宗─尤其是南宗頓悟法門的特色;所以我們繼續講「機鋒與棒喝」。那什麼是機鋒呢?以我的看法:機鋒,乃挑逗疑情也。本來沒有疑情的,把他一挑,就套入疑情中。或者已有疑情的,則在雞蛋裏更挑骨頭,以挑出深一層次的疑情。其次棒喝者,則爆破疑情也。若把疑情爆破,即爲頓悟矣。
由于很多人對于禅宗的棒喝,實有蠻深的誤解;故誤認爲在禅堂裏凶巴巴地亂罵人.亂打人,就是棒喝。其實對于沒有疑情的人打罵,就像罵笨豬、笨牛一樣,只白費力氣而已。因爲連疑情都沒有,你怎麼來爆破疑情呢?以現在夠資格受棒喝的人不多,有能力棒喝他者乃更少,難怪棒喝都被人家誤解了。
臨濟喝
何謂棒喝?我們還是問當事人比較清楚。所謂當事人,即德山棒與臨濟喝。關于「德山棒」我沒查到資料;至于「臨濟喝」,則在《人天眼目》上有:
臨濟和尚謂僧雲:「我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獅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做一喝用。汝作麼生會?」僧擬議,師便喝。
如果我們常看禅宗的公案,便可看到臨濟和尚,好象見人就喝。而待喝很久後,最後總結:爲什麼我經常這麼喝呢?因爲有時候,這一喝是拿來作金剛王寶劍用的,寶劍即用以斬妖降魔。若有的人執著很重,像葛藤一樣,問題拉裏拉渣的。你跟他講道理,講一輩子都不見效;但只這麼一喝,他就清醒過來了。甚至對疑情很重的人,說不定經這一喝,他就開悟了。故說喝如金剛王寶劍。
有時一喝,如踞地獅子。獅子坐鎮在那裏,百獸就閃一邊去;除非你也是獅子,否則誰敢上前去呢?所以如果沒有證悟的人,經禅師這一喝,便嚇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我們聽說在民國初年,有一位將軍,根本不信佛,所以擬將毀佛搗寺。後來卻有因緣面見弘一大師,大師既不擡眼,也不開口,只拿著念珠直撥。而那位將軍竟全身戰栗,一句話也開不了口。等下山後,便從不再提准備毀佛搗寺的事。故有修持的人,即使不開口,也像踞地獅子般地,威鎮八方。
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探竿影草用現代的話,就是投石問路。以喝來探看對方有什麼反應,而確知來者的程度。因爲在禅宗的對談裏,有時是行者來即問話;有時行者不問,而老和尚先問。如果行者先問,則用金剛王寶劍,一劍就擗倒。而老和尚先問者,從了解對方的層次後,再做進一步的開導。
有時一喝,不做一喝用。這不清楚是什麼意思!不過,跟開悟較有關系的,應該是第一句:如金剛王寶劍。若有辦法把疑情一口氣斬斷,則在斬斷的當下,即開悟也。以下試舉幾個公案,以作說明:
慧可禅師
可曰:「我心未甯,乞師與安!」祖曰:「將心來,與汝安。」可良久曰:「覓心了不可得!」祖曰:「我爲汝安心竟。」
雖這個公案大家都已聽過很多次了,但不見得是用機鋒和棒喝的觀點來看它。首先『將心來,與汝安。』是機鋒。爲什麼呢?前慧可之說:「我心不安,乞師與安!」雖也是疑情,然若從認定自己實有一心的觀點而求安心,根本了不可得也。
達摩祖師是開悟的人,當然明白症結所在─心之所以不安,以不明心之實相故。若不明了心的實相,則我告訴你任何方法,都不能究竟安了。比如教你念佛.拜忏;除非它有辦法幫助你開悟,否則即使一時安了,卻是短暫而虛幻的。
但達摩祖師也不直接告訴他說:「你呀!何只是心不安而已,根本就是不明心之實相!」所以他就激將地說:「好!我替你安,但你得先告訴我,你的心在那裏?」以此逼慧可去作進一步的反省「心究竟是什麼?」
所以我說『將心來,與汝安。』是機鋒。不只是挑疑情,而且是挑疑情中的疑情。本來慧可已有疑情─就是心不安;而達摩祖師乃更挑「心是什麼?」的疑情。
慧可經過這麼一逼,便開始找心。然找了很久,最後卻說:「覓心了不可得!」慧可或從觀心無常中,體會到根本沒有一所固定的心。或者從心物緣起,無心就無物,無物即無心中;去覺悟到:心本無自性也。
下面,『我爲汝安心竟』乃棒喝。于是既慧可已理會到心乃無自性者,這時達摩才斷然棒喝曰:「我爲汝安心竟!」以有心故,有安不安;既無心者,何安不安?于是以覓心了不可得故,才能真正安心也。所以事實上,慧可于「覓心了不可得」時,應還沒有開悟!因爲即使能理會到「覓心了不可得」,就能安心了嗎?不見得!要等到達摩祖師斷然棒喝曰:「無心,才能真安心」時,他才開悟的。所以我們絕不能說:「覓心了不可得,就已開悟!」這真是可憐的笑話。因爲必從「爆破疑情」的體驗,來說明棒喝與頓悟也。否則「無心」的論調,學禅人雲何不知,卻未必開悟也。
棒喝與逆向思考
因此所謂「棒喝」,絕不是打罵而已!也不是因棒喝而把妄想雜念打散了。若以爲必「頓歇妄想,才得開悟」,其實還只停留在「次第禅觀」的修行模式裏。
「棒喝」最重要的,我認爲是要助其完成逆向思考;而這逆向思考,在禅宗有另一種說法,而稱爲「轉語」也。爲什麼逆向思考有助頓悟呢?下面我們再詳細解說。
首先還是用慧可禅師的公案來說明:從有心的基礎,而求安心。這是一般人的思考模式,乃順向思考也。而順向者,即是順生死流的方向。而能覺悟到:心本空故,無所不安。則爲逆向思考也。
其次,如凡夫都貪生怕死;于是爲貪生怕死而求消災延壽,這是順向思考。若悟有生故有死,而安心認命;則逆向思考也。所以我常舉一個故事:有某釋迦牟尼佛的弟子,已病得很嚴重了,故釋迦牟尼佛且去看他。然佛是如何探視病者的呢?佛會說:「你不必擔心,我絕加持你早日康複!」嗎?不!至少原始佛教絕不是這個樣子。佛說:「既生病,即爲無常.無我也,于是以無常.無我而能安心自在!」這弟子聽了佛的開示後,不是病好了,而是證果了。于是既證果了,則是死是活,就都不是問題。所以佛陀是幫助他從了悟到有生必有死,實相本如是,而能安心認命。這即逆向思考也。
又如一般人都認定:爲有一個我故,才能造業;且因爲造業,所以有生死。簡言之:因爲有我,才造業生死!于是乃更從有我,而求解脫自在。可是,就佛法來看,有我反是系縛之根本。因此如何能解脫呢?但爲無我而已!因爲若我有實性,既實性則不能造業也─以造業則表示有變化,而實有者不當變化也。同樣實有我者,也不可能受報。故在造業受報的當下,即明示其爲「無我者」。所以從本來無我而能完成真正的解脫,即逆向思考也。
因此我們乃可看到:不管是原始佛教或大乘佛法,皆從逆向思考而消除衆生的無明業障。所以一個高明的禅師,更當善用逆向思考以幫助行者去做「大回向」也。但這幫助,不是用語言文字明說的,而是用棒喝以鞭策行人完成逆向思考。于是在逆向思考的當下,就能「看破.放下.自在」,于剎那間顯了而頓悟也。
趙州禅師
下面我們再舉幾個公案,以說明一個出格的禅師,如何善用棒喝,以幫行者作逆向思考:
問:「學人乍入叢林,乞師指示。」師曰:「吃粥了也未?」曰:「吃粥了也。」師曰:「洗缽盂去。」其僧忽然有省。
何以師曰:「洗缽盂去。」其僧卻忽然有省。你不要一天到晚聒噪地說:「給我佛法,給我佛法。把佛法想象得天遙地遠!吃飽了,就洗缽盂去!生命本就這麼平實自然,而不要攀緣妄想先製造問題,再求解決問題。不先製造問題,不就解決問題了嗎?于是其僧頓然有省─佛法即在腳跟下,而非天空裏。
慧海禅師
問曰:「如何得大涅槃?」師曰:「不造生死業 。」曰:「如何是生死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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