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這部經的經文或比喻。既此經已非佛說的,故再引用者,何可能是佛說的呢?
第一義空法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留搜調牛聚落。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爲汝等說法,初、中、後善,善義、善味,純一滿淨,梵行清白,所謂第一義空經。谛聽,善思,當爲汝說。雲何爲第一義空經?諸比丘!眼生時無有來處,滅時無有去處。如是眼,不實而生,生已盡滅,有業報而無作者,此陰滅已,異陰相續,除俗數法。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除俗數法。
俗數法者,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如無明緣行,行緣識,廣說乃至純大苦聚集起。又複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無明滅故行滅,行滅故識滅,如是廣說乃至純大苦聚滅。比丘!是名第一義空法經。」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上)p.414
這部經,非佛原說的,應很明確了。
然「有業報而無作者」的說法,卻讓我們多一種省思的空間。
「初、中、後善,善義、善味,純一滿淨,梵行清白,所謂第一義空經。」諸位聽課聽到這裏,再看這部經典。相信不待我指明,你大概也明了它不是佛原說的,對不對?然而是不是佛原說的,我們現在暫時擱下,且看裏面最重要的一句話─有業報而無作者。事實上重點不在于有無,而在于我們對有無的定義爲何?就像「不受後有」的不受,是如何定義的?
「有業報」的有,是實有?還是幻有?是因緣有?還是執著有?
同理「而無作者」的無,是莫須有的無?還是非實性的無?不執著的無?
「有業報」的有,是實有?還是幻有呢?當然不是實有,以佛法不承認任何相是實有的。說它是幻有;然這幻有,也不是無中生有的幻有,也不是莫須有的幻有。既不是實有,又非純幻有,是因緣有嗎?當然就佛法而言,一切都是因緣有的:有因有緣,所以諸法示現。最後,是執著有嗎?當然,如不執著的話,那什麼因、什麼緣,跟我也沒什麼關系。
所以既是因緣有,也是執著有,這兩個是分不開的。因爲「因緣有」的因緣中,乃包括衆生的執著也。反之,也因執著,所以才會去分辨這麼多不同的因緣。
這有業報的有,是這樣子。那無作者的無,又是什麼呢?當然不能說是莫須有的無,如果是莫須有的無,那就變成斷滅了。故這「無」,是說非實性的無。在佛法裏若講到有無,說無者,大概都是指性,而非相也。比如說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這些一大堆的「不」,都是從性上說的。所以「而無作者」的無,也是指非實性的無,或無自性的無。當然也可說是:爲不執著,故無也。
「有業報而無作者」,故我們要知道,這「有無」,既非絕對的有,也非絕對的無。有業報,因爲業報的現象是存在的、是變化的。而無作者,但卻不存在著能造作的主體。故有一種講法,謂之曰「相用雖有,體性乃空」。現象有,我們六根所覺知到這林林總總的世界,乃稱爲現象有或相用有。可是在現象裏,卻沒有一個獨立的體,沒有一種永恒的性,則稱爲體空或性空也。
因此,要了解相有體空或相有性空,從緣起去了解還是最直接了當的。因爲:雖有因、有緣,則衆相現;但在現的當下,其實還是無自體、無自性也。
如果更說爲「有業報而無受者」,不亦可乎?
然如只是講:有業報而無作者。我覺得還是不夠的,因爲很多人在造業時,乃不覺得我在造業。可是受報時,就覺得我在受報哩!不然只是講;有業報而無作者,你就放心去作。可是等到受報時,就覺得有我在受苦哩!這能解脫嗎?
如能進一步體證:有業報而無受者,才是更高的功夫。所以既作者,當下是空,也受者,當下是空。若于業報當下而無受者,那就無所謂苦,無所謂生死輪回了。
有業報者,亦非謂定業不可轉也。
事實上謂有業報,也是從因緣法來說的,故這業報,也不是「定業」也。在佛教裏常雲「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那我問你:什麼時候到了呢?不能說:報的時候,就是時間到了;時間到了,它就報了。這等于未回答嘛!
如就無常法而言,這業其實是時時刻刻都在變化的;但在一般緣裏,它的改變就很有限,以至于不覺得。若在殊勝對應的緣裏,它的改變就很大。就像種子,如把它放在空氣中,故它今天是種子,明天也是種子,過了一年後,還依然是種子;因在空氣的緣裏,它就沒什麼大變化。但如把種子植入土裏去,或這種子被水淹了,它就很快發芽現形了。所以什麼時候報呢?接觸到殊勝對應的緣時,它就報了。至于會報成什麼樣子呢?遭遇不同的緣,就會有不同的報。故也不是時候到了,就都受一樣的報。
所以業,其實是沒有定業的。因爲業,本自性空;用不同的緣去觸發它,便會結成不同的業報。所以惡因,如碰上修行的緣,還可以重業輕受的;而非既種惡因,必結惡果。因爲從因種下去,到結成果之前,我們還有很多機會去改變它的緣。如我們不斷地給它一些善緣、一些清淨的緣;它的報就未必是惡報,或太惡的報。因此,有業報的有,既非實有,也非定有,而是隨著因緣不斷地在改變著。
以上所說,于六入經文中,重點乃是:在六根對六塵時,不産生愛取有。也就是既十二因緣像鏈子一般,前後連結。故若斷除其中一鏈,則十二因緣也就跟著斷了。
而六入法門,乃是在「受」跟「愛」之間把它截斷。六入、觸、受,六根既已接觸到六塵,則會産生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然雖「受」已有了,但要在苦受不起瞋心,樂受不起貪心,不苦不樂受不起癡心;這即能在「受跟愛」之間,把它截斷了。既截斷,則十二因緣的鎖煉,也就跟著脫了,生死也就跟著了了。下面再看「善說巧喻」的經文:
善說巧喻
于其中間若彼欲貪,是其系也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時尊者舍利弗,尊者摩诃拘絺羅,俱在耆阇崛山。尊者摩诃拘絺羅晡時從禅覺,詣尊者舍利弗所,共相問訊已,退坐一面。語舍利弗言:「欲有所問,甯有閑暇見答與不?」尊者舍利弗語摩诃拘絺羅:「隨仁所問,知者當答。」尊者摩诃拘絺羅問尊者舍利弗言:「雲何尊者舍利弗!眼系色耶?色系眼耶?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意系法耶?法系意耶?」尊者舍利弗答尊者摩诃拘絺羅言:「非眼系色,非色系眼,乃至非意系法,非法系意。尊者摩诃拘絺羅!于其中間,若彼欲貪,是其系也。譬如二牛,一黑、一白,共一轭鞅縛系。人問言:爲黑牛系白牛?爲白牛系黑牛?爲等問不?」答言:「不也,尊者舍利弗!非黑牛系白牛,亦非白牛系黑牛,然于中間若轭,若系鞅者,是彼系縛。」「如是尊者摩诃拘絺羅!非眼系色,非色系眼,乃至非意系法,非法系意;中間欲貪,是其系也。尊者摩诃拘絺羅!若眼系色,若色系眼,乃至若意系法,若法系意,世尊不教人建立梵行,得盡苦邊。以非眼系色,非色系眼,乃至非意系法,非法系意故,世尊教人建立梵行,得盡苦邊。……」時二正士展轉隨喜,各還本處。
──《雜阿含經論會編》(上)p.300 ~ p.301
在六根接觸六塵,而産生六識的煩惱時,是眼系色?還是色系眼呢?到底是因誰束縛誰而有煩惱呢?這裏用個比喻:像黑牛跟白牛,兩牛共一轭,那是黑牛系白牛?還是白牛系黑牛呢?其實都不是!乃是中間的轭,使兩個糾結在一起也!所以,既非眼系色,也非色系眼,而是中間的欲望,使兩者互爲束縛也。
這一點對我們來講,便有重大的啓示:就是雖很多人都想解脫,可是卻少省思于我的束縛到底在那裏?于是既不知束縛在那裏,從何去解脫呢?就像要知道結在何處,才能解結哩!
老子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然雲何爲「可欲」?非境界爲可欲,故「可欲」;而是爲心有愛欲故,成爲「可欲」。
在中國有老子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但什麼是可欲呢?卻不是那個東西、那種境界,本身即是可愛的;所以我看到了,不得不喜歡。而是因爲心中有愛欲故,才成爲可欲。
事實上,一般人的喜歡或厭惡,未必在觀念中已有很明確的准則,才形成對好惡的判斷。因有的是潛意識的分別,有的是習氣的慣性反應,有的甚至跟體質有關。比如有些人好吃酸的,他也說不清楚,吃酸對他有何好處?可是他還是偏好吃酸。同理,有些人就是喜歡吃甜的,就算在觀念上已接受:甜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可是他依然喜歡吃甜的。或者有的人偏好暖色,有的人偏好冷色。爲什麼?也說不清楚。也許是潛意識的情結,也許跟體質有關。
所以在我們心中,其實已潛藏了太多的愛欲─遠超過我們能內省的範圍。而不是先很清楚地確認:我愛什麼?然後再去尋找。有時候甚至來不及判斷,便已愛上了它。所以這愛欲的情結,卻非觀念轉了,就能放下的。有些必透過修行,去改變我們的業障,透過治療去改變我們的體質,這愛欲才能轉也。
在禅宗有《方寸論》雲:境緣無好醜,好醜起于心。心若不強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雖境界本身,未有好醜;但會隨我們的心而現好醜。而我們的心,又是什麼呢?心,其實是由衆緣所凝聚成的作用體。而衆緣中,其實各有對應取舍;所以這就成爲心的好惡。因此,要能改變這些組合的緣,才能改變我們的心。
這道理,在我初學佛時,已有省思矣!
故能少欲知足,隨緣自在。
因爲愛欲,所以成爲束縛。這道理在我初學佛時,便已注意到了。因爲那時我一直覺得:人活著,爲何要受到這麼多無形的製約,無形的束縛?所謂無形的束縛,乃包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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